16 【完】(1 / 1)
日子如流水,细细流淌。
转眼已是一年冬,今年隆冬,大雪纷飞,山上的风雪比往年大,是以今年山上病人甚少。
腊月过年,寒雪累累的山口,萧瑟的寒风中一直站着一个白团子,正是清弦。
自一年前上山起清弦便再没下过乐山了,在这个时常寒冷的乐山之上,自己的顽疾反而听话许多。虽还未彻底痊愈,但清弦却看到了希望,生出来期望之心。
期望能与常人无异,期望与远之的婚期,期望有个可爱的孩子,期望许多,时间尚长,可以慢慢的期望,想到这儿清弦莞尔,心中也生出些许温暖,又认真的望向山口,正好远处渐渐走来了一个身影。
小小的身影慢慢走近,却让清弦从喜悦变成了怅然,不是她要等的人。
小厮不停的说着话,并且展示了公子带来的新年礼物,清弦却不想再听下去,独自转身走了。
一个人走在雪中,身心都不由的有些发凉,明白远方还有父母,还有家中生意,明白远之的不易,可还是会不由得想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人。
思绪纷飞,肩头却感觉一件厚披风压上,清弦转眼便看见了衣衫较自己单薄许多的北山在自己旁。
“走吧”。北山话不多说,率先走在了清弦身前,为她挡去寒风。
清弦看见走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大雪落在她的发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清弦想到了话本上的四字,白头偕老。
大雪纷飞的萧瑟大山中,有两人亦步亦趋,渐渐远行。
大年三十,这是清弦自己在外过的第一个新年。
乐山的药童全部都下山了,山上只剩下北山与自己,原本为自己打气想热闹一番的计划也随之告破。
晚饭倒是丰盛,却也冷清。用饭之后,回到房中的清弦有些害怕,平日里再怎么安静却也是随时可以见到人,不时会有其他病人的咳嗽或痛呼,而如今却是窒息一般的寂静,突然出现的呼啸风声也会吓到自己。
再一次被风声吓着的清弦,终于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纠纠结结的打算朝北山那儿走去。
一路纠结的清弦还未给出自己一个具体打算,便很好运的在庭院中遇见了赏冷风的北山,清弦的心莫名安定了,走过去与北山并肩而立。
不知道站了多久,山角下的天空突然炸出的一个烟花吓了清弦一跳,随后清弦像孩子一般的笑了,却也在烟花的转瞬即逝间失落。
“你喜欢”?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却意外让人安心。
“嗯,我想看烟火,我想与常人无异,有一个人陪我冬夏常青,去看大好河山,去走寻常小巷”。清弦很老实的第一次给出来了自己的答案自己的想法,大概是因为清楚知道这儿不可能出现烟花,或者更不可能出现后面的一切。
“等着”。北山低头沉思几许说道,然后转身向药房走去。
清弦不知道北山要做些什么,却并不妨碍自己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等,等了不知道多久,清弦依着门正睡的迷糊间。
“嘭”!“嘭嘭嘭”!
连续的爆炸声将清弦惊醒,心里小鹿乱撞的的清弦一抬头,便看见了在随着爆炸声在天空中炸开的烟火,烟火不断腾空不断流逝,而在满地烟花中的是脸有些脏的北山,依然是一身清冷。
莫名的,如湖水被微风吹皱般,清弦的心脏有些跳跃得厉害。
今年的冬天,清弦没有等来向自己郑重承诺的远之,却等来了随口而履的北山。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随之而来的是远之的回来,让清弦还没来得及深想便将回忆埋压在了记忆的深处。
继续的细水长流,和以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远之的回来从最开始的回去,变成了回来,一年复一年,越发的淡少,直到,再也不回。
清弦是有准备的,她之前在北山的医书看见一种西方治疗叫脱敏,绕口又不明,但最后她也在北山的解释下明白了这就是惯儿,什么都有一个惯儿。
所以远之的离去,清弦很自若。清弦很自若的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很自若的在某个用完晚饭的夜晚,自若的跟北山道晚眠,自若的在深夜收拾好包袱,走上下山的道。
清弦一人背着包袱走在山道上,不时的蝉虫低鸣或是风吹草动,这些都不会再让清弦害怕,因为清弦对这座山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自己家,有人在自己家还会害怕么,没有。
然而再像自己家,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家。有些值得人莞尔的便是,当初的愿意与害怕,如今的熟悉与不愿。
清弦有些落寞的走到了山口,却意外的早已有个黑影已在等候,山间露大,山风吹过,那人的衣物已然飘不起来,生生的清弦的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天亮或回去”。一副好商量的口吻。
清弦有些感动,却依然有些挣扎。
“你还差我一愿”。看出清弦挣扎的北山直点重点。
清弦如释重负,乖乖的跟北神医打道回府了。
有了理由留下来的清弦这回是可以安心留下来了,但是为了体现自己并不是死赖不走的人,所以清弦对于自己的责任很积极。
具体体现为。
北山采药时,清弦:“神医,三愿是何”?
北山晒药时,清弦:“神医,三愿是何”?
北山吃饭时,清弦:“神医,三愿是何”?
北山上山时,清弦:“神医,三愿是何”?
北山睡觉时,清弦:“神医,三愿是何”?
终于,在清弦的努力下,北山神医终于……病了。
清弦一直坐在床边,眼睛不眨的看着床榻之上的北山,清冷依旧,却十分苍白,眉头在睡梦中也在轻皱。
睡着的人眉头是皱着的,看着的人眉头也是轻皱的。清弦有些愣,她才知道神医也是为生病的,而且神医一病就病得这么长,这么重。
药灌了,人却一直不见好。例循灌药后,清弦也例循的爬上了神医的床榻。本来她曾经也是一个有礼的大家闺秀,可是在照顾北山的这段时间,明明晚上自己是爬在床檐睡的,可是一早起来就已经是在床榻上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爬上去省事。
一夜无梦。
翌日。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本就是深山,下雨之后的深山尤其的冷,是以清弦到现在还没有醒,并且越来越的朝被里缩。
清弦没有醒,北山可早就醒了。
北山认真的看着被里的人儿,眼神仔细的描绘着清弦的眉眼,就是这一双眼,在自己的每个深夜梦回。
对了,便是这样,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清弦也醒了,而北山愣愣的看着与自己对视的清弦,第一次绯色爬上了脸。
清弦看着北山看着自己,第一句话反射的就出来了。
“神医,三愿是何”?
…………
“三愿你我白头与偕老”。
…………
未清醒的清弦说出了未清醒的话,未清醒的北山却说出来了最清醒的话。
就在这一瞬间,清弦脑海里一直未明的东西突然清楚了起来,如同乐
山的山雾被阳光驱散开般的。
为什么自己会不愿离去,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如释重负,甚至为什么自己对远之的离去并没有多大的伤心难过。
因为自己心中有人了,这个搭脉侧脸认真的北山,这个烟火中脸上有黑迹的北山,这个为自己搭衣的北山,这个在山口浑身山露的北山。
这个从来不会多说话,在山雾驱散后出现自己心中,此时更在自己眼前北山。
“不,我要冬夏常青”。清弦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投进了北山温暖的怀抱。
天不负持恒者。
清弦痊愈了。
从此之后。
大好河山,寻常小巷,都印下两个人的串串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