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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着小雪。轮回所在的S市位于东南方，下雪并不是一件年年都会发生的事。不过显然，今年看起来是个好兆头。刘皓往窗外瞟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叹口气放杯水拿钥匙走人。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好不容易跟周泽楷江波涛道别后，才想起来钥匙是在自己手里。火急火燎地冲过去，看见的就是一个在门口徘徊的185个子的蒙面大盗——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起来就像是从学校里翻墙逃出来上网吧的高中生。
刘皓长长叹了口气。
他十分体贴地开门请入，然后仔细地把门扣上。虽然刘皓也就大他两三岁，但他可是出名的人精，十几岁在训练营的时候眼色都比现在的孙翔强。刘皓收拾一圈东西，看没什么要给孙翔准备的了，这才清咳了两声，尽量柔和地笑着开口：
“小孙，叶秋他退役其实是家庭原因。事实上他这两天刚从北方回来，所以肯定很关心你跟嘉世的事情。我今晚大概要跟他说不少，可能就不回来了，自己小心记得锁门，尤其是扣锁啊！”
他说完，又专门给他留了几张手绘的周围地形图，这才拿了点简单东西。末了又轻咳一声，柔声道：
“小孙，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活动呢！”
孙翔什么都没说，只在他出门的时候嗡嗡地“嗯”了一声。
刘皓关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泄气了，生怕自己还没来及出去他就在里面哭出来，到时候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还是要给小年轻留点独处空间才好。
那边成了独处空间，这边自然就没了。
刘皓敲门的时候，叶修正懒洋洋地叼着烟。
“看什么样，你都穿成这人模鬼样了谁能认出来。”
刘皓动用浑身最大的力气才没有直接投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门锁被“咔哒”一声扣上。刘皓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歇歇喝点水，就直接被人按坐到了床边上。
“喂，你......”刘皓正要抗议，看见叶修走过去，从包里不知道拿出什么玩意，外表是个普通塑料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修的下一句话堵回去了。
“你给哥寄的什么呀。”
叶修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慵懒和沙哑。他嘴里叼着烟，斜靠在桌边上，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一副“老实招供”的架势。刘皓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十分微妙。先前那些想念犹豫担心害怕全都不知道被扔到四大洋的那个里头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对饼干还这么有研究。”
叶修呵呵一笑，掐了烟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盒子。叶修一低头，对着字一呵：“哟，抹茶味。”说完他就把盒子拆开，直接拿出一根棍子饼干放进嘴里。
“原来你还有这个爱好。感情是在嘉世太闲了？”
刘皓的表情难以言述。
在今天带孙翔来之前，刘皓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刚谈恋爱才半年就异地——还是一份他根本难以驾驭的爱情。叶修这样一个站在荣耀巅峰的人，从最开始就完全瞧不起他。刘皓夜半惊醒的时候常常想，这一切是否就只是一场梦。压根没有什么叶修，只有叶秋这么个早就退役的人罢了。后来他又想，就算有叶修这个人，叶修又怎么会爱上他呢？
刘皓每当这个时候，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有一开始就跟陶轩合作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不会叶修还不至于现在就被赶走？会不会叶修最开始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然后能一直这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所以，在他敲开房门的前一刻，他的心跳直接飙升到一百多。他甚至想，如果叶修打开门，用一脸讽刺的笑容说出：“哟，刘皓，你把哥赶出嘉世怎么还来找我了？”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才不会失望。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呢？
“走什么神呢嗯？”
刘皓还在神游天外，就直接被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抬头正望见叶修一脸不正经，手里拿着一根饼干往他嘴跟前放。没错，这的确是刘皓快递去兴欣的......虽然他纯粹是出于“训练室不能抽烟”这种特别诡异的理由，但其实心里想的是——抽烟有害健康！！
咳咳，但是这话绝对不能在叶修面前说。
刘皓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干涉叶修的生活。
“哎我说，今天是孙翔来闹情绪，怎么回事你也被小鬼传染了？有点活力行么副队。我都是老年人了还比你们这帮小伙子活跃，你要不要考虑去看看医生？跟孙翔一起去，什么脑神经外科之类的......”
“！”
这次刘皓是真的瞪了他一眼。
叶修“哟呵”一声，把饼干直接塞进他顺着力气微微张开的嘴里，在对面的床上坐下。他的目光很平静，却又似乎很深沉，让刘皓觉得看不透。
刘皓下意识地想找点话题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
“最近打得不错，比之前那会儿强多了。”
那是，最近但凡比赛前，他一定会先去兴欣门口瞄两眼。有次那天见到叶修的王泽还以为他是想真人PK，连忙急着想拉住他，结果被他一个笑容可掬的表情莫名的就安抚了。
“你训练有时候走神啊。别忘了沐橙还在那儿，你的一举一动哥都了如指掌。”
刘皓听了这话，莫名“腾”地红了脸，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突然，叶修的身子靠了过来。
他的饼干已经吃完了，整个人衣服上还散着淡淡的烟草香。刘皓本能地想要靠近，却又有些莫名的畏惧想要疏远，结果被叶修一把拉过去，两个人齐齐侧倒到床上。
“叶哥，啊那个叶修......”
他只要脑子一糊涂，以前的称呼就会重新冒出来。叶修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语气看似十分轻松：“我说副队，最近睡眠有问题啊。身体重量堪忧。”
刘皓喉结滚动了两下，就看见眼前放大的影像压了过来——叶修单臂撑着床整个人挡在他上方，低头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刘皓被这个吻弄得眼前一阵发白。
他半晌才缓缓清明过来，莫名地看见叶修的表情里有一丝丝无奈，甚至是愧疚。
“你......”
“你太辛苦了。”
叶修哑着嗓子，在他视野的上方说出这句话。
不，他在心里想，我不觉得。
此时的叶修，对他来说，就是整个世界。
叶修作为一个家教严格性格内收的好青年，并不会决定在这种环境这种条件下干什么不好的事。
当然刘皓就不这么想了。
不过就算刘皓不这么想，他也知道叶修不会想，所以所幸......还是不想了吧。
第一次的经历太美好，以至于让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飘上了云端。
叶修走了之后，刘皓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是如此寂寞。更何况，他就有如身在泥淖中，根本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光明。最初那段时间，叶修音信全无，苏沐橙也不肯透露他在现实里的半点风声。嘉世周围网吧不多也不少，但是他根本不敢去找。
——他怕一次次遇到的只是失望。
——他更怕收到的是叶修的拒绝。
所以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只能隔着那条宽宽的马路，顺着树杈对望。
叶修曾经半夜穿过这条马路给他买过长寿面。
也曾经沿着这条马路把喝得烂醉又挨了耳光眼泪汪汪的他送回俱乐部。
还曾经在下着小雪的时候把他从街道上拉进去。
叶修是把一个人拉进了网吧，刘皓确实从冰雪中被拉到了最美丽的世界。
没有什么能比看见叶修更幸福的事了。
知足常乐。刘皓以前从来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哪个神经病写的。但是他现在终于知道，如果不满足，如果总是想要更多，那就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边界，在嘉世和陶轩面前不停周全。二十四小时不放松的神经，超额的工作量，录音文件、卷宗记录、证据目录，每一样东西他都小心翼翼。不停地联系着各个可能接受嘉世的人选，为了见到乾茗绿的小公子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他不能空着手去，他一定要让自己能够一下子就说服夏仲天，让他能为了嘉世做一个极其巨大的赌博......
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以至于竟然慢慢的很多时候都来不及想念叶修。
但是，见面的那一刻，一切杂芜都划归了虚无。
想见他......
天光微亮。
刘皓窝在床里，被一抹阳光刺醒。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不甚清晰。映入眼帘的是
一只修长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腰，与自己相对着。刘皓蓦地抬头，看见叶修带着黑眼圈的眼睛。
他肯定最近没好好休息。
网游日夜颠倒是常态。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赶在人少的时间段。而且之前的活动，他竟然通宵一直坚持，身体也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还一直靠烟提神。
刘皓微微吸了口气，向前探了探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前。
温暖而令人安心。
即便是烟草的气息，也是如此的温柔。
刘皓偷偷地抬起头，在他颈间轻吻，又在他似乎要有动作时飞快地缩回去。
他重新窝回去，脸颊隔着一层衣服蹭在他胸膛。
阳光酝酿了一杯酒，仿佛让刘皓都醉了。
但愿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