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1 / 1)
二
我抱着小闷油瓶走出屋外。我知道张起灵会立刻派人去调查我,因为我太可疑了。不过我确信他什么也查不到,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相信他知道我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怕他知道,连吴老狗都还未出生的时代一个吴邪算什么呢。
站在院子里,我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算张家为了秘密留下我,在这我也是个闲人,白吃白喝白住。不过……
“花儿,叫声叔叔听听。”我开始逗弄起怀里的小闷油瓶。他瞥了我一眼,转过了头。那一眼算什么?不屑?果然,闷油瓶你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是先天的吧。
我抱着他回到厢房,这时房里还没人。我把他放到榻上,蹲下身,抓着他的小手,开启了攻心模式。
“花儿,叔叔知道你出生起没见过母亲,父亲也不怎么照顾你,甚至有人根本不希望你活下来。花儿一个人过得很苦是不是?看着别人有父母关心,花儿很委屈吧。每天早上还要练功,做的不好还要被师傅责骂,花儿是不是也希望回家有父母安慰。没关系,以后叔叔照顾你好不好?有什么事都跟叔叔说,叔叔帮你。”我摸了摸他的头,心想这下该跟我说话了吧。事实证明,闷油瓶不管是三岁还是八十岁,他绝对不会顺着别人的意愿做事。只见小家伙三两下甩掉鞋,爬到自己的铺位盖上被子不动了。我看着床上凸起的一团愣了。诶,我小时候也会干这种事吗?该不会哭了吧?我也脱了鞋子爬上床,离得近了,才听到小闷油瓶压低了的呜咽声。我莫名地欣慰了,如果这时候闷油瓶的反应是一句淡淡的:“我无所谓。”那我才会害怕。我会害怕呆在这儿,因为这样,张家就太无情了,无情到让一个三岁的孩子绝望。
我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抱在怀里。软软的。他头一次抬起小脸拿正眼看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我没有母亲都知道。”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小脸也红红的。眼神却是意外地犀利。属于小孩特有的清亮的声音,说出的话却……闷油瓶啊,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你才多大啊,这种眼神,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于是我也板起脸对他说:“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她托我照顾你。”“你骗人。”小闷油瓶低下头。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确在骗他。“花儿,咱不说这个了,你给叔叔讲讲你怎么发现我的吧。”我捏了捏他的脸。“你穿着很奇怪的衣服从天上掉下来的。”说完他不再理我,爬到床边下去穿鞋了。擦,那就是说,我的衣服和装备都到张家人手里了,那鬼玺……我没想下去,因为刚才那个中年男子叫我去大厅吃饭。
“请问您怎么称呼?”我看着那人牵着小闷油瓶给我带路,随口问道。
“臻先生叫我阿兴吧。”我皱了皱眉,看来,张起灵已经告知整个张家我的存在了,我现在无论去哪里都是被监视的对象。
“平时都是您在照顾海花?”我拨开面前的一棵树枝。
“所有本家的孩子我都照顾。”
“哦。是嘛。那真是辛苦啊。”
“哪里。本家的孩子也并不多的。一会儿您可以见到他们。”
“哦。那他们现在在干嘛?怎么房间里就海花一个人?”
“孩子们早上练完功,可以各自回家洗澡,他们家也不远,往里走走也就到了。上午他们爱干嘛干嘛。下午会有师傅过来教他们念书,当然,臻先生您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有些教育,要从小抓起。”阿兴朝我笑了笑。
“那晚上呢?”我看了一眼小闷油瓶,发现他并没有因为“家”这个字而有反应。
“晚上有功课,有些本事,要在黑夜中才能得到认识。当然,年龄不同所做的功课也不同这点您不用担心。”我暗骂了一声,张家人一个个都是人精,我看似不经意的闲聊都能被他看出目的。
“所以,贵客您等会儿与本家的人一同用餐时,请注意言行,可别太引人注目了。”
“我会注意的。”我在袖中暗暗握了握拳。
本家人的确人数不多,露天放了五张大圆桌,每张桌子旁四户人家。有孩子的人家也并不多。我大致数了数,也不过十来个,我看到小闷油瓶正式图爬上和他差不多高的凳子,只是,好像不行啊。我觉得有点好笑,正想过去帮他,便看到张起灵从屋内走出来,远远地就朝小闷油瓶喊道:“海花,又爬不上去了?怎么不叫你阿兴叔抱你上去。”闷油瓶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伸长了脖子望向他身后。“别找了,你父亲又出去办事了。来,我抱你上去。”说着便要过去。
这时,闷油瓶竟看向了我。
“臻天叔叔,抱。”金口一开便是软软的求抱声。我心肝一颤,乐呵呵地走过去坐下,直接把他抱到了自己膝上。我也不去看在场其他人的表情,抄起筷子低头问闷油瓶:“海花,想吃什么跟臻叔说,臻叔给你夹。”闷油瓶一张面瘫脸望着我,指了指中间的蛋羹。“那个拌饭就好。”闷油瓶用小手费劲地抓起勺子,等我给他盛。
我突然有些难过,我终于理解了张海客那时的话。幸福对于一个没人喂饭,抓不住筷子只能用勺子吃汤拌饭的孩子来说,太遥远了。
“海花,叔叔喂你吃饭好不好?光吃蛋羹没营养。”闷油瓶闻言放下勺子,定定地望着我。
“你们平时,没人给他喂饭吗?他还那么小,勺子都抓不稳。”我望着满桌正在吃饭的大人,语气不觉地冰冷起来。
“臻先生,是海花自己要求自己吃饭的,我们这位母亲,可是喂过海花一段时间哦。”张起灵朝身边一位正在给自家孩子喂饭的女子努了努嘴。
“海花,为什么不要阿姨喂你?”我小声问他。
“她还要喂自家孩子,又要喂我,我吃的慢,我怕连累她吃冷饭。”闷油瓶绞着衣角。
我仿佛看到了未来在斗中大喊让我们快走的闷油瓶,一个人对抗粽子的闷油瓶,还有那个虚弱地对我说“还好我没害死你”的闷油瓶。原来,为别人而委屈自己是你从小养成的坏习惯啊。我望着小家伙的后脑勺,忍不住揉了揉。
“海花,等叔叔一会儿。”我一手抱着他,一手快速扒完了眼前的饭。然后按照他的要求给他盛了蛋羹。“叔叔吃完了,海花吃多久都没关系,叔叔喂你好不好。”不等他有反应,我已经从碗里舀起一勺饭,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小心烫,嚼碎了再吞下去。”闷油瓶听话地张嘴含住,开始细细地嚼,我则趁这功夫给他剥虾。一桌人很安静。
“臻先生对海花真是关怀备至,他父亲都不曾这么细心啊。不知臻先生到底对海花……”同桌的一个男子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不解。他老婆立马瞪了他一眼。张起灵则放下筷子,一副我也很想知道你怎么回答的样子。我又喂了一口饭给闷油瓶。低头继续剥虾,他好像很喜欢吃。就在那个男人觉得面子很挂不住的时候,我开口了。“我只是在海花身上寻找我丢了的东西。”
“哦~是什么?我也很好奇。”该死的塌肩膀接下了话。
“心疼的感觉。你现在所背负的将来会以成倍的重量压在海花身上。”我挑了挑了眉,成功地换来一桌人的震惊。
“臻先生,您是在对我们族长说吗?按照您的意思,海花他……”阿兴望了望我怀里的闷油瓶,眼神变了。
“臻先生,族长这种事,是我们张家内部的决策,况且海花还这么小,有没有资格还得看他未来的表现,您这么说,是否有些不妥。”张起灵眼中的震惊被掩藏地很好,但我还是看出来了。看来张家的族长之位是禅让制啊。他们应该都没想到我会说出闷油瓶是下一代的张起灵这种话。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个起灵会是谁。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您套我话的时候我怎么回答的吗?不管我知不知道,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第一件事,海花的使命我知道,和你一样。甚至他走的路比你的更艰难。这点恐怕你不知道吧。”张起灵的表情冷了下来。
“海花,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去散步去。”我拿起桌上备着的帕子给闷油瓶擦了擦嘴。“嗯。”
“我们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我牵着闷油瓶走开。背后死一般的寂静。
“臻叔叔,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路上,闷油瓶突然停了脚步,很认真地问我。
“我骗他们的,叔叔怕要是哪天叔叔突然不见了,就没人对你好了。”我再一次对他说了谎,我是想靠这个保护闷油瓶没错,但我更怕闷油瓶因为知道自己的未来而对现在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我希望他仍是那个努力锻炼自己的闷油瓶,靠自己的努力坐上族长之位的闷油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