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背对背拥抱(上)(1 / 1)
兰渃在一旁大大方方地坐下。
扶桑将手中的钵子递给她:“你看如何?”
兰渃把钵子接过来看了看,又嗅了嗅,笑道:“这里面除了花,你确定没有别的东西?”
扶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加了白鹿泉的水罢了。喜欢吗?”
兰渃笑着点点头。
“那我再多捣一些。”
“我帮你。”
几抹淡香,几抹幽香里,平添了几分别致的醇香。
“怎么几日都不见冥昭公子?”扶桑漫不经心地问。
“他好像不大舒服。”兰渃皱了皱眉头。
扶桑笑了笑,又问:“听说他是你的花匠?”
“嗯。”兰渃好不容易才收集到了半钵的花瓣。
“你倒真是个伯乐啊。”他笑意轻浅如一朵柔云,“你是怎么招募到这么好的花匠的?”
“捡的。”兰渃撇撇嘴,“老说他干什么。”怎么身边的人都这么关心冥昭。羽夕如此,扶桑亦如此。
她将一只纤纤素手伸向扶桑:“把你那个什么泉的水借我一些。”
“白鹿泉。”扶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
兰渃打开那瓶子闻了闻,并不觉得那泉水和普通的水有什么区别。她将泉水望花钵里倒了一些,香气却忽地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兰渃不由得赞叹道:“天下竟有这样的泉水。”
扶桑轻声道:“白鹿泉的水,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兰渃却并未在意扶桑的话语,声音欢快道:“你们北寒竟有这样的好地方。”
“我们那儿不只有白鹿泉,还有冰叠山,有汤谷,还有……”
兰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渺远:“什么时候,我要亲自去看一看。”她歪着脑袋看着扶桑:“你陪我去,好不好?”
他轻柔地回应:“好。”
——
当天晚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一处不起眼的耳房里,闪着一点微弱的灯光,湿冷的气息比平日浓了几分。
撩过细密的雨幕,两道身影落在耳房门口:“公子。”
“疏影暗香?”里面的声音很轻,似带惊讶,“门没关,你们进来吧。”
疏影暗香走进房间,脚步却齐齐顿住。
冥昭靠在床榻上,只穿着里衣,一张俊颜纸一样的惨白,那一双眸子绝然不见平日瑰丽的色泽,却是泛着一丝死气。
他有些吃力地笑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主子睡下了,我们便来看看你。”暗香说着,看了疏影一眼,“而且看来很有必要来看看你。”
“公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疏影看着他都觉得揪心。
“受了内伤而已。死不了。”他话音刚落,暗香已掏出一方帕子搭在他手腕,伸手与他把脉:“五脏俱损,心脉皆伤。”她神情严肃。
疏影有些替冥昭不平:“主子也不来看看。”
冥昭的脸色沉了沉:“不要跟我提她。”
疏影顿了半晌,轻声道:“主子她这几日都和扶桑公子在一起。”又道:“而且过得很开心。”
冥昭的眸中刹那涌上黑暗。
须臾,他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了。我赢过了扶桑又如何?她满心只有一个扶桑罢了。”最后几个字破碎在他剧烈的咳嗽声中。
暗香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了。
疏影的脸上生出一种奇异的表情:“你很伤心,所以就这么一直闭门不出?”
冥昭神色冷淡:“她都把我赶出公主府了。我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疏影暗香对视了一眼。
暗香道:“主子她对你心里存了气。她大概觉得你不该擅自跑出公主府。”
冥昭并不答话。
“我看主子定然不知道你的想法。”
冥昭眸中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
透过窗棂上的水汽,绵绵的雨声清晰。黑夜里,窗外的桃花,湿漉漉的零落一地。
“多谢你们了。”他微弱地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已是寿宴的第五日。
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阳光透过晶亮的天空照过来,照见那些嫩绿的初生的芽,莫名的让人欢喜。
扶桑正捧着一本书。兰渃窝在一旁的毯子上,悠哉地啃着一只梨,不时和扶桑打打趣。画面静好。画上的人儿仿佛是相识多年的旧友一般。
“长公主殿下,陛下召见。”一名小太监来报。
兰渃懒懒的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嗯,就来。”
兰渃见到南清帝的时候,心想父皇今天不怎么高兴啊,不知是哪个混蛋惹了他了。
南清帝见她过来,便开口道:“渃儿,冥昭公子抱恙你怎么不禀报朕?”
兰渃愣在了原地。冥昭他病了?
南清帝又道:“他是你府上的侍从,又是个才华横溢的。不论如何你应当对他关照些。罢了,如今御医已经在给他看诊了。你便去看看他吧。”
兰渃由几个宫女太监领着,恍恍惚惚地到了冥昭处。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熟悉的俊颜,只是一张脸憔悴得透明,唇上也是煞白的,没有一点人色。
兰渃感觉自己的身形晃了晃,接着她听见自己问御医道:“他这是怎么了?”
然后她听见御医说:“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又连着几日心情抑郁,兼之昨夜淋了一夜的雨,今日就晕过去了。微臣已经给他用了药。想必无性命之忧了,不多时就能醒来。”
严重内伤心情抑郁严重内伤心情抑郁……兰渃觉得脑海里旁的东西都被那样刺耳的八个字给淹没了。
“长公主殿下?”御医有些担心地看着兰渃。
兰渃揉了揉太阳穴:“我无事。”
冥昭睁眼的时候,便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不是梦。因为兰渃三步并两步冲到他床前,一双杏目微微泛着红。
旁人见状,都屏退到了一边。
他听见她的声音里压抑着鼻音:“冥昭你给我说实话,那天你与扶桑对阵是不是伤到了经脉?”
他微弱地笑了一下:“是。”
她的眼泪滚落:“谁让你来的?弄成现在这样是你活该!”她愤愤地抹了一把泪:“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才不会管你呢。”
冥昭却笑意渐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兰渃的一口气生生被他噎了回去。
冥昭轻叹:“我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么。”
兰渃觉得自己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因为我?”
冥昭伸手拉住她的手,一双琉璃的眸子直视着她:“那天比琴的时候,最后可是寒扶桑输了呢。”
经这句话这么一点,兰渃茅塞顿开。他,他到宫里来竟只是为了和扶桑比琴!他至于为了这桩小事牺牲那么多吗?
兰渃瞪着他,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傻啊你。”抽了抽鼻子,又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你就暴露了?”
“那又怎样?暴露是迟早的事。”冥昭忽然又笑了起来,眸中重新现出瑰丽的色彩,“你在担心我?”
兰渃把手抽回来,继续瞪着他:“谁担心你了?我担心的是我救你一场的精力会不会白费!”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发觉这意思不还是担心他么?
“嗯那个……长公主殿下啊,不是微臣有意打扰,但是冥昭公子该喝药了……”御医大人汗涔涔地出现在一边。
兰渃感激地看了一眼凑巧替她解了围的御医,退到一边,将眼泪和红晕一同收了回去,大脑也渐渐清晰了。
她抬首,发现冥昭正瞧着她,眼眸中有些微微的笑意。
笑,笑什么笑。兰渃心中的火又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