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悲极乐极(1 / 1)
三公主颤抖着。她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
羽夕转身向南清帝道:“请父皇恩准。”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外响起一个女声:“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来人正是敏贵妃。她身后跟着贤妃。
南清帝声音平淡:“在三公主府里发现了谋害长公主的证据,但三公主矢口否认。”
“是这样啊。”敏贵妃说着,扫了贤妃一眼。
贤妃的脸色很难看,一方帕子已在她手上绞得稀烂。顿了一会儿,她忽然走上前,朝着三公主骂道:“反了你!谋杀长公主的事是你做得的吗?你竟然还敢不承认!”
三公主睁大一双眸子,愕然地看着母妃,随即大哭起来:“我什么都没干!我承认什么啊!”
贤妃接着骂道:“还嘴硬!都是平日太惯着你了!”
兰渃在十步之外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们,丝丝冷笑。
敏贵妃看了她们娘俩一会儿,忽然问道:“是什么证据?在哪里发现的?”
南清帝道:“是在书房里发现了刺客自杀的药粉。”
敏贵妃笑了一下,道:“耳闻三公主勤学,是每天都要到书房坐上一坐的。这药粉的事,三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呢?”
三公主瞬间变了脸色。她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跪到南清帝面前:“父皇,我真的不知道书房里那药粉是‘断魂’。前天无痕哥哥还去过我书房,他会替我作证的,他会替我作证的。”
南清帝皱了皱眉,道:“宣香无痕来。”
兰渃继续冷笑。连她和香无痕的私情都敢说出来了么?真是被逼急了。
乌紫色的衣角不多时就跃进了兰渃的视野。香无痕依然是唇边一勾邪魅的笑,看得兰渃在心里直冷哼。
三公主扑了过去,紧紧扯住香无痕的衣袖,仿佛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痕哥哥,我不知道‘断魂’是什么东西,你会给我作证的,你会给我作证的对不对?”
香无痕皱眉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三公主,掰开了她扯着他衣袖的手。
三公主恍惚的视线里映着香无痕模糊的脸。她听见他说:“‘断魂’?那不是你前日给我看过的药粉包吗?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你那里有‘断魂’呢。”
她的世界里天旋地转。
“母妃?敏贵妃?香无痕?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你们倒都往我身上推!你们一个个都是贱人!都是狗娘养的!”她嘶喊着,号叫着,泪珠大滴大滴地滚下来。
她看见模糊之中,所有人都不再看她,离她而去。她捂着脸,痛哭失声。
似乎过了很久,她听见父皇的声音:“三公主谋害长公主,虽犯了大罪,但念及是皇室公主,不以极刑论处,但削去公主爵位,贬为庶民,即日起搬出公主府。”
这声音让她混沌的大脑一点点清醒起来。她拿掉捂着脸的手,睁开眼睛。
她站起来。她走过。
她走过贤妃,声音清晰:“母妃,你不配做娘亲。”
她走过敏贵妃,容色镇定:“你真是狠毒。”
她走过香无痕,脚步一顿,冷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映着她的背影:“香无痕,你无心。”
她忽然笑了,大笑,肆意张狂:“你们以后都要下地狱的,都要下地狱的!……哈哈,你们等着吧!”
她看向南清帝:“我本来就是有罪之人。我隐瞒实情,应当服罪!父皇不需要对我网开一面。那样南清的法度还有什么用?”说罢,她以头触柱。
鲜血在地面上洇开瑰丽,少女的笑容安详如将谢的花朵。
殿内死寂。
贤妃向着她女儿的方向跪了下去,恸哭失声。
敏贵妃看着手中的帕子,脸色发白。
香无痕低着头,神色不明。
许久,南清帝叹了口气,神情疲倦而悲哀:“以公主之礼下葬吧。”
兰渃对羽夕叹道:“倒也是有些傲骨的。”
可惜,这就是政治。
羽夕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南清帝身边:“还有数日即是父皇寿宴,请父皇节哀。”
“节哀?”南清帝抬起头,目光威严,“有些人还是小心一点好,不要再触怒了朕。”
——
南清帝五十岁诞辰,寿宴要摆上整整七天。皇宫里已经喜庆地张罗完毕了。平日一派肃穆的正殿里也装点了一番,显得活泼了几分。仿佛这里从来没有浸过鲜血。
美酒,佳肴,舞姬,丝竹,以及春日里南国怒放的鲜花,无不彰显着这里的富饶繁华。
三月春风暖醉人。群臣飨宴,欢饮达旦。
今日是寿宴的第一天。
兰渃觉得这将是她这辈子吃得最舒心的饭之一。敏贵妃、贤妃等一众妃嫔没了声响,香无痕有他老爹在场也比较安分,还有羽夕扶桑二位美男在侧。另外香无痕同胞的妹妹香无雨也来参宴了。
兰渃虽讨厌香无痕,和香无雨的关系却是不错。香无雨是个年方五岁的小丫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的甚是可爱。兰渃有时候想,同是一双父母生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渃儿姐姐你喝的是什么啊?”香无雨盯着兰渃手中的酒杯。
兰渃微笑看着她:“是酒啊。”
“渃儿姐姐我也要喝。”
“这可不是米酒,小孩子不能喝哦。”
“姐姐,我要喝。”香无雨开始嘟着嘴巴卖萌。
兰渃眼珠一转,道:“那好吧,我叫人来给你倒一点。”
香无雨手舞足蹈。她喝了一口,眉毛瞬间打了结:“好辣好苦。”
兰渃笑盈盈地看着她:“还喝吗?”
“不喝了。”香无雨泪汪汪地看着兰渃,“这么难喝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喝。”
“啊,因为姐姐不怕它难喝啊。”兰渃笑着拍了拍香无雨的脑袋。呵呵,我怎么会喝这么烈的酒咧,我喝的是甜甜的果酒啦。
兰渃身边,羽夕把玩着酒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愈发暖如春风。他忽然向坐在对面的扶桑道:“公子以为宴上音乐如何?”
扶桑抬眸,眸光清凉,带着冰雪的气息:“甚好。”
羽夕慵懒一笑:“不及公子琴音。”
扶桑挑眉,眸里亦有了笑意:“亦不及大皇子。”
羽夕笑道:“自知不如公子。”
扶桑道:“不如我二人各奏一曲献于南清帝,可好?”
羽夕道:“正合我意。”
二人便向南清帝禀明了,暂停了宴会上的音乐,各取琴来。
兰渃感叹今天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羽夕和扶桑同台演奏,这是有多难得啊。
其余众人更是人人眼神晶亮。他们的心情激动程度自然不输于兰渃。
羽夕扶桑二人相对而坐。
扶桑笑道:“大皇子是主扶桑是客,大皇子先请吧。”
羽夕道:“那羽夕献丑了。”
琴声响起,仿佛盛世牡丹一瓣一瓣徐徐绽开,不紧不慢,雍容典雅。任凭外面是百花争春,是烽火狼烟,它只是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节奏开放着。
春日的金色阳光,照在那鲜艳的花瓣,在最华贵的质地上映出最别样的光泽。那是百花之王,是春天的主角,是任凭风吹雨打的主角。
一曲罢,众人刚要叫好,却早又被另一段琴音吸引了去。片片雪花从那玉色衣袍的男子指尖飞出,泠雪琴上飘荡着寒风的回声。
那琴音起初柔柔,落雪无声,积雪松软。
忽而风劲雪急,从寒冷的北方涌来的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铺满了视野。全世界都只剩灰白两色,耳边徒留寒风啸吟。刺骨的寒风刮过脸颊,荡涤着纷繁的心。
兰渃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如玉的男子,觉得心中一片空明,仿佛万物都已不在,如此空荡荡的,却也让人生出悲思来。
忽然,扶桑抬了眸,对着兰渃勾了勾嘴角。
那样微弱的一个笑,却让兰渃欣喜起来。她早就知道扶桑其曲是天下一绝。她对着扶桑回笑了一下。
可是笑意还未及唇边,忽听耳边一道划鸣,如同冰面裂出一道纹路。霎那间,仿佛清冽的泉水从冰纹中溢出,急流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