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一章 回乡路月华流照(1 / 1)
翌日一早,二人便辞了包拯和公孙策,驾车直奔城门而去。
马车里铺了两层棉被,初坐上去松松软软的,倒也舒服得很。今日又起的早,于悦窝在温暖舒适的车厢里,不多时便被晃得昏昏欲睡。
朦胧间似乎听见展昭在与旁人说话,便忍了困意打开车帘。
清晨的微风夹着些许凉意扑面而来,于悦立时清醒不少。原来展昭正与守门的官兵招呼,她这一扬门帘,登时把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引了过来。
于悦尴尬地笑了笑,干脆大大方方地出了车厢,坐到展昭身旁向他们点头致意,惹得年轻的兵士们红着脸急忙将目光移向一旁。
于悦的笑意顿时扩散在整张脸上,展昭手下的小衙役们面皮还真薄!
展昭无奈地瞥他一眼,赶紧打马出了城。
行了不过数里,展昭便感到她身上的凉意,柔和的神色间不禁多了一层担忧:“晨风夹寒,你进去暖暖罢。”
于悦自然不肯,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捂着凉凉的鼻头,带着些许鼻音嗡声道:“我想陪你。”
展昭虽欢喜,但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仍是‘吁’地一声勒了马,包住她冷冰冰的小手,笑着柔声道:“我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怕冷,可你身子单薄,万一受了凉,自个难受不说,这一回便算是白出来了!”
于悦心想也是,好不容易展昭有空闲陪她出游,万一她感冒了定然扫兴得很,只得悻悻地回了车厢,不过,仍是掀了布帘斜倚在他背后。
春风细细地拂在面上,似水般轻柔,身后又有软软的身子靠着,展昭心里甚觉舒适惬意,便也不扬鞭,只掌了缰绳任马儿‘踢踢踏踏’地缓缓而行。
这样下去半晌才行了几十里,眼看着长长的官道上只剩了他们两人,于悦亦是半点也不着急,望着满目□□满足的长叹:“真盼着这条路没个尽头才好!”
展昭轻笑,他俩果真心有灵犀。他方才便在想,真愿一直就这样将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同享岁月静好。
“悦儿,在你家乡嫁娶有何习俗?”对于她的世界,展昭还是很好奇。
“我也不大清楚。”
于悦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只当他随兴挑了个话题。
不过,她又没结过婚,也没做过伴娘,哪懂得这些?只凭着电视里的印象道:“西式婚礼都是在教堂里举行,之后新人便去度蜜月……”
展昭撇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她,:“何谓西式?教堂在何处?蜜月又为何物?”
“这个……”于悦暗暗给自己翻了个大白眼,尽力搜索着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西式指别的国家的习俗,蜜月的意思就是去游玩,教堂嘛……乃他国的传教之处,等同于大宋的寺庙!”
“寺庙?”展昭的表情表明他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奇事,眉头几乎拧成了大疙瘩:“佛门净地岂能允许置办婚俗之事?”
“呵呵……习俗嘛,皆因各处百姓的认知而定,或许他们认为成亲与礼佛一样,为神圣之事。”
展昭慢慢颔首,似有些许认可,回过头去却仍旧蹙着眉头,苦苦沉思。
一千年的代沟啊,哪那么容易接受的!
不过,为免日后沟通困难,她是否该试着给这位古人慢慢普及些基本常识?比如地球是圆的,又如天上的星星其实是遥远的恒星,再如宇宙很大……
“那东式的又当如何?”
“东式?”于悦愣了一下,遂笑道:“你是说传统的吧?”
见展昭茫然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人还真会举一反三!
轻咳了一声,答道:“传统的婚礼嘛,左不过就是迎亲、举行仪式、摆酒席,闹洞房咯!与你们相差无几的。对了,有个最大的不同便是新娘子不必蒙着盖头,酒宴上还要和新郎官一起敬酒!”
本来听到闹洞房展昭还在脸红,可到最后声音不由有些拔高:“新娘子怎可抛头露面?”
于悦不以为意地解释:“都说是习俗嘛,哪有甚么共同的道理可讲?”
展昭垂目思索了半晌,仿若喃喃自语:“似乎有些难办……”
“诶?”
展昭的表情很是别扭,又犹豫了片刻,似下了狠心,复低声道:“若你真想出来敬酒,我……我尽力依你。”
“啊?”于悦不可置信地深望着他的背影。
他打听这些竟是为了这个!
“这倒不必,入乡随俗,按这里的规矩便可。”此等惹人非议之事还是算了,何况她酒量又不行,才不要自己找虐。
展昭停了马,转身凝望着她:“悦儿,你随我来到大宋,婚姻大事亦无法告知父母亲朋,陷你于不孝展昭已是万分愧对,只望婚仪上能令你少些遗憾。”
他的体贴入微于悦早已知晓,却也不想他为难。闪动着明亮的眼睛,浅笑道:“展昭,那只是形式,我在乎的唯有你而已。”
展昭心中颤动,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那你可会刺绣?大宋的习俗女子当为自己绣嫁衣。”
“我会学的。”
她只绣过十字绣,不过她向来手巧,现学的话,不知来不来得及。
“悦儿,成亲后你想住哪里?若要离先生和宁儿近些,回头我便禀告大人,请他将我现下的院子再修整一番;若嫌府里喧闹,我便挨着开封府寻处宅子买下可好?”
于悦不好意思地笑道:“若包大人允许自然住在府里方便,省得你两头跑。再者,住的近了,平日里也有个照应。”
“嗯,全都依你。”展昭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呢喃在她耳畔的声音柔情似水:“日月可昭,永以为好。”
于悦心中却是一片翻腾。
永以为好……展昭的妻子当真会是她么?
自出了城门,她便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一去,某些担心的事情便会发生,而那个她一直回避名字,也如影随形,扰得她心神不宁。
唉,到了常州,便离茉花村不远了罢!
又行了片刻,面前现出一条小河,但河面上的浮桥却是断了,展昭不禁愁道:“怕是该绕远路了。”
这小河清澈得很,在日光下闪着银光一路蜿蜒流向远方。
依山傍水,绝对是个郊游的好去处!于悦忙叫展昭停下车,一脸期待地征求他的意见:“良辰美景,午饭就在这儿吃吧?”
展昭自然应允。
寻了个粗壮的树木将马儿栓上,却见于悦正掀开车厢里的棉被,从角落处小心取了两颗鸡蛋,又从车板下提出一篮青菜、小半袋米、两只碗勺和一口一尺见方的……小锅!
展昭讶然:“你这是……”
“做饭啊!”
于悦好笑地看着他震惊地的样子,施施然地端着锅子从河边淘了米,又添上半锅水,回来推了推仍在发呆的某位车夫:“御猫大人,劳您去捉条鱼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展昭不禁失笑,连锅碗都带着,亏她想得出来!
不论捉人还是捉鱼,展大人的功夫自然没的说。于悦就近拾了些枯枝烂叶,才生了火把锅架好,展昭便已递上一条又大又肥的鲤鱼。
笑嘻嘻地接过来,仍不忘调侃他:“展大人,其实你就是属猫的罢?吃鱼快,捉鱼也快!”
展昭无语,喜欢吃鱼便属猫么?见锅下火势渐小,扔下一句“我去捡柴”,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属猫的!”于悦嘟哝着,麻利地处理了鱼鳞和内脏,剔了大骨将鱼肉切成片,再把青菜洗净切碎。
展昭不敢走远,就在她视线之内转了一圈,快速捡了些干柴,回来时锅里已飘出淡淡的米香味。
展昭在她身旁择了块大石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忙活。
于悦添上柴又熬了一会儿,待米香味愈来愈浓,便改了小火将鱼片倒入锅中,轻轻搅拌几圈,再把切好的青菜一股脑儿撒进去。
顿时,米香、鱼香、菜香齐聚鼻间,饶是展昭这个向来对饭食浑不在意之人也忍不住朝锅里频频张望。
于悦边搅拌边絮叨:“亏得天气尚未转热,这些吃食还能存放几日,不然,天天凉水就馒头的,你的脾胃怎受得了?”
展昭只笑了笑,未置一言。平常出门办差皆是一路仓促,恨不能日夜兼程,哪还有心思讲究吃食?即便随大人出巡,宿在官驿客栈还好,若不得已在野外落脚,可不是只能凉水就馒头了!
于悦见他不语,叹口气也不再多言。他心里除了百姓便是包大人,若听得劝对自个身子上了心,便不是展昭了。
看火候已差不多,便盛出一大碗,又将不知何时煮熟的鸡蛋剥开,一切为二置于鱼粥之上,举到展昭面前,小脸上笑意妍妍:“当当当当……春光灿烂鱼蛋粥!尝尝味道如何?”
展昭接到手中,但见青花瓷碗里,氤氲的热气下,白白的鱼粥包裹着油油的绿意,最上面点缀两颗圆圆的蛋黄,果真像极了春日里的灿阳,令人心生畅想。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展昭尝了一口,却立时微微皱起眉头。
“不好吃?”于悦心里咯噔一下,疑道:“我只放了生姜,并未用任何药材,怎会不好吃?”
说着,一把将他的碗勺抢了回来,二话不说便舀了一口塞进嘴里。
“味道挺好的嘛!”于悦不明所以地把粥还给他。
展昭唇角微微上扬,接了她刚用过的汤匙,直接送到唇边抿了一口,一语双关:“既鲜又甜,人间美味。”
他居然……于悦脸上腾地升起一层红云。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羞了!
于悦只道常州是个江南小镇,却不知它与湖州竟也相离不远,二者一北一南因着太湖隔水相望,故而行程的大半段都是相同的,过了江宁才分道。
两人一路游玩着,走走停停,总算在第四日过午到了江宁府。
展昭少年行侠时便长居江南,方有南侠称号,是以对江宁府自然极为熟悉的,只不过后来入了开封府,已是多年不曾再来了。一年前包大人被贬湖州之时倒是路过,却只看得匆匆一眼。
这回时间充足,且有于悦相伴,心境大不相同,自然要好好逛上一番。
展昭凭印象寻了家相熟的客栈,店小二不知已换了几番,倒还是一样的殷勤机灵。看见展昭停在门前,便小跑着迎了出来。
“客官快请进!不知贵客打尖还是住店?”
展昭将缰绳扔给他,扶了于悦下车,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劳,两间相邻的上房。”
“好叻!客官请随我来!”小二自然不敢怠慢,吆喝一声,便在前带路。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楼,看了房间还算满意,便吩咐小二下去安置车马,他俩各自回房休整。
展昭自是没什么好整理的,回屋不过喝了两盏茶,约摸于悦应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去敲她房门。
于悦听出是他,怕他久等便扔下手头上正忙活的事情,直接过去开了门。
不过,门开的瞬间,展昭面上的笑意登时凝住。
看看左右无人,展昭闪身便进了房间,匆忙将房门和窗户闩上,却是背对着她,话里又恼又怒:“你这衣衫……竟敢还穿着?”
衣衫?于悦纳闷地低下头去,待看到自己□□在外皮肤,始才明白过来。
她向来惧冷,是以这一路皆穿着厚衣,可江南的天气却比开封热了许多,这屋子又向阳,自是又闷又热。方才她便脱了外衫,特意换上了这套经她改良过的中衣。
犹记得这身衣服上回被展昭撞见之后严禁她再穿的,可她纠结了之后还是认为凉爽舒适最为重要,何况穿里面谁也看不见,便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不想这回一时高兴竟露陷了。
“呵呵……”于悦干笑两声,心虚道:“穿着太舒服,竟忘记换了。”
见展昭不语,又陪着笑道:“展昭,你也莫要太迂腐了嘛,这样多凉快,不让人瞧见不就行了。”
可展昭始终背着身,不答理她。
于悦讪讪,跺跺脚道:“好了好了,再不穿了行了吧!”
展昭见她恼了,终不忍坏了她的好心情,虽心有不甘,仍是低低叹口气,无奈道:“记住,切莫教人看见。”
诶?
于悦不确信地瞥向那个胸膛仍在上下起伏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笑。
他总归是宠着她的。
于悦边穿外衫边不无遗憾道:“可惜你到我那个世界时恰是冬天,若在夏季,满大街都是低胸大白腿,你便明白我这衣服已极为严谨了!”
“你也穿得……甚为暴露么?”展昭红着脸,迟疑了许久才问。
“我怕晒,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那么多,最多偶尔穿个无袖套装,吊带热裤这些也就敢在家里穿一穿……”
所以,在现代她算是很保守的,不然白宇飞也不会劈腿。
“吊带热裤为何物?”直觉上,这两件衣衫很有问题。
说到她熟知的事情,于悦一时竟失了防备,忍不住和盘托出:“吊带便是肩上只有两根带子的上衣,热裤就是超短裤嘛。”
“超短裤?就像你这件?”展昭循循善诱。
“我这条只叫短裤,超短裤自然更短,几乎没有裤腿的。”
展昭忽地转过身来:“你在家就大开着窗子穿成那样?”
“没有的事,呵呵……”感觉到周边越来越低的气压,于悦三两下系好衣带,率先出了房门,嘴里催道:“快走吧快走吧,再不出门天都黑了。”
展昭竟未深究,抬脚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下了楼。只是,于悦只顾着脱身,并未瞧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和面上一直延伸到耳根的红晕。
江宁府为江南东路的首府,仁宗尚为皇子之时便在此封王,并兼任府尹,登基后认定此处为其龙兴之地,对江宁尤为重视,因此其繁华之象与汴京不相上下,再因其特有的江南风情,于悦玩的很是欢乐。
直到天色黑透,两人才逛回客栈。展昭本想带她去江宁最有名的酒楼吃招牌菜,可于悦一路逛下来已尝了不少小吃,哪还有胃口再吃饭?而他自个对饮食要求不多,回客栈随便吃些便好。
这个时辰已无旁人用饭,二人寻个亮堂之处坐下,展昭点了两道江南特色菜肴,于悦一时嘴馋又分别尝了些,到最后撑得动也不想动。
展昭看着她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吃不下明日再品尝便好,何苦把自个撑得如此难受?”
“怕你一个人吃饭无聊嘛!”于悦从腰间摸出一只碎银,大气地拍在桌上,挪揄他道:“瞧把你心疼的,这一餐姑娘我请了!”
展昭不由一愣:“你哪来的银子?”
“我爹给的。”于悦实话实说,她这称呼也叫的愈发顺口了。
展昭略一沉吟便已明白公孙策之意,将银子重新放她手中,笑道:“既然公孙先生给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银子你先收着,日后救急再拿出来罢。”
展昭只是随口说说,不想于悦却认真点了点头,赞同道:“嗯,指不定日后还真得靠这些银子了。”
展昭只觉好笑,宽慰她道:“悦儿……我月俸八十两纹银,绫罗绢缎……却是记不得了,加之圣上赏赐……总之还是养得起你的。”
于悦却是信口拈来:“你年俸绫十二匹,绢二十匹,绵六十两。入朝后圣上共赏赐黄金两千两,纹银一万五千两,绫罗绢缎一百八十匹,南海珍珠十颗,翡翠玉器二十八件。”
展昭登时惊讶不已:“你如何知晓?”
“一年前义父便已将你的账目交由我打理了,不过你放心,所有出入白纸黑字都记的分明,我可没花过你一文钱。”
“我并无此意。”
展昭急忙笑着解释:“我的便是你的,你尽可花去,不必节省。”
“不节省恐怕日后咱们真的要指望我爹救济了!”
说起这个,于悦便有些无奈。
纵然知道北宋官员薪俸居历朝之首,她初见展昭的私账时仍惊叹不已。不只为他的俸禄优厚,更因他的花销,实在惊人!
听义父说,他对自个倒是节俭的很,可救济穷苦、接济朋友时,仿佛那银子不是他的一般,出手甚为大方。但凡出门,钱袋总是去时满满,回来空空。即便手头没现银,也毫不在乎地去当实物。
“哪会如此落魄!”展昭举举手中宝剑,戏谑道:“实在不行,我便去街头卖艺贴补家用,总不至于让妻儿跟我受苦。”
于悦瞬间脑补展昭在街头光着膀子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情景,差点笑岔了气:“卖艺可以,可不许卖身啊!”
“展贤弟?”
两人正笑闹着,忽而一道醇厚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呼喊自门口传入耳中。于悦循声望去,客栈门口立着一位俊朗白净的青年男子,正惊喜地盯着展昭。
而展昭早已迎将上去,双手抱拳,亦是喜道:“丁二哥。”
于悦心里莫名一惊,但见这人身着紫缎长袍,头束玉石冠带,年纪比展昭稍长一些,身量却矮上半分,面上始终带着喜色:“数年未见,为兄都不敢相认了。”
展昭不由愧道:“多年不曾探望,是展昭的不是,还望丁二哥恕罪。”
那人倒好说话,伸手拍向展昭肩头,“哎……贤弟不必介怀,你跟随包大人为民请命,自然公务繁忙,二哥岂会责怪?”
“丁二哥请坐。”展昭连忙将那人让了进来。
那人也不客气,径直随着展昭过来坐下,却在看见于悦时蓦然一怔,疑道:“这位是……”
展昭面上略显窘色,却是转眼即逝,淡笑着向他介绍:“这是公孙先生的义女,于悦。”
又对于悦柔声道:“悦儿,这位是松江府茉花村的丁二侠。”
原来是丁兆蕙!
于悦扬着唇角,努力维持住脸上笑意,淡淡地叫着声:“丁二侠。”
丁兆蕙含笑应下,眼神转了转,便望着展昭状似不经意问道:“不知贤弟与于姑娘欲往何处?”
展昭直视他的目光,坦荡回答:“展昭此次带于悦回乡扫墓。”
“原来如此。”丁兆蕙飞快扫了于悦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言语间已散了方才初见时的惊喜,叹口气道:“这样也好,贤弟总不能真的枯耗下去,就此断了展家香火。”
“丁二哥,展昭……”展昭的声音亦是带着些许涩意。
丁兆蕙眼中慢慢聚上一层湿润,笑得颇为哀伤:“贤弟不必多虑,得南侠念了这许多年,已是月华之福……”
丁月华?
耳边嗡地一声,于悦再也听不见他们接下去说了什么。又坐了片刻,只推说累了,便回了房。
竟真的有丁月华!
他们现下是何种关系?
听丁兆蕙之言,似是展昭一直挂念着她,甚至直到如今未曾娶妻便是为她?而展昭……并未否认!!
那自己又算什么?
这一路的不安终于应验!
于悦无力地躺在床上,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似闪过千万个念头,她却一个也抓不住。
不知过来多久,恍惚中似有人敲门,于悦便茫然地去开门,却看到店小二殷勤的笑脸,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隐约是展爷吩咐他的什么事,然后便抬进来一个半人多高的浴桶。
洗澡么?她倒真想好好洗洗脑子。
关好门,于悦机械地除了衣物,便将整个人泡进水中。直到再也憋不住气,才冲破水面,哗地露出头来,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双手似乎触到一个圆圆滑滑的硬物,低下头去,一抹翠绿便落入眼底,这平安扣在水里愈加显得莹润通透了。于悦轻轻地抚摸着它华润的玉环,泪水再也忍不住尽数滴落。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直到泡得全身没了一丝气力,外面恰恰传来熟悉地叩门声,还伴着展昭温柔的轻唤:“悦儿。”
少顷,展昭便听见门闩拨动的声音,而眼前的门依然关闭,房内的脚步声却一步步走远了。
她这便不想见他了么?展昭不由苦笑着自己推门进屋。
屋子里还浮着湿湿的热气,而于悦正坐于桌前,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扰得他心绪纷乱。
竟又换上了这身睡衣!她此时倒是不怕了!
展昭回身掩上房门,张了张嘴,终是别开目光,咽下对衣物的不满之词。
罢了,早晚要做夫妻的,就当提前适应罢,眼下先办更要紧的事才是上策。
唉,月华的事……只怪自己没早日向她说明。
其实,并非他有意隐瞒,这事他曾向包大人、公孙先生提起过,甚至王朝他们都知晓一些。可是,许是事务繁杂无暇顾念太多,或者相隔久远他已忘了月华。总之,独独忘记告诉最该知道的这人。
方才在楼下看到她的表情便已懊悔不已,但守着丁二哥亦不好多作解释。待她黯然回房后终是忍不住吩咐小二为她打水沐浴,令丁二哥着实尴尬,匆匆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而后,他便一直守在门外,怕她不给解释的机会,更怕她不告而别。
此刻,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分明是在等他解释,可他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月华是他亲口承认的妻子。并且,展氏祠堂里供奉的族谱上,在他那栏分明记载着:妻展丁氏。
房里的热气一丝丝散去,空气里渐渐透出夜间的凉意。展昭取了外衫为她披上,又倒了杯热茶送她手里,柔声道:“夜深偏寒,才沐浴了,切莫受凉才好。”
于悦乖顺的将外衫裹紧,又饮了茶,抿着唇继续平静地凝视着他。
展昭长舒口气,迎上她忧伤的目光,终于轻轻言道:“月华……是我未曾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