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游鱼不知水（1 / 1）
众人在杜枫家醒来后都各自回了军校。高美仁先韩旭走了，一路上头脑混沌，回到宿舍，洗了把脸，倒头就睡。
韩旭醒来后从婆婆那得知别人都走了，连高美仁都没等他，内心忿忿，匆匆赶回军校想痛骂高美仁。回到宿舍后大吼一声“高美仁”，却没人应他。
沈文涛不在。高美仁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眉头微蹙，抿着嘴唇。不似平时眉头舒展，嘴唇微启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样。韩旭走到他床前，刚想要吼出来的话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韩旭坐在他床沿，伸手轻拍他脸颊，“喂，你不会要去结婚了吧。”拍着拍着转为轻扯他的脸，两三下后又停了动作，轻声唤道：“美仁啊。”高美仁一点反应也没有。
“高美仁！”韩旭扯住高美仁耳朵大吼。
高美仁皱紧了眉头，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美仁！美仁！美仁！”韩旭不停在他耳边大叫。高美仁拉起被子盖住脑袋，韩旭使劲扒他被子。
“啊！”高美仁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艰难地睁开眼睛，“干嘛啊你，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什么啊，太阳晒屁股啦！”
“不知道我昨晚喝多了吗？”
“不知道啊。”
“滚滚滚，”高美仁烦躁地抓头发，“叫我起来干嘛啊，你不用睡觉啊。”
“大白天睡什么觉啊，”韩旭目光不瞬地看着高美仁，“你是不是要和许兰清破镜重圆了？”
高美仁抬头盯着韩旭，突然就很想笑，冷哼一声，“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我怎么就和她要破镜重圆了，你这用的什么成语？”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和许兰清结婚了？”韩旭急慌慌的。
高美仁心烦意乱地脱口而出，“你管那么多，我结婚肯定会请你喝喜酒的，你放心吧。”
韩旭突然就觉得喉咙哽塞，默不作声地看着高美仁低头揉后脑勺的动作，想说一句“干嘛这种口气”都说不出口，末了心慌无措，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跑到他们宿舍门口，敲门后站在门口说：“高美仁，有个叫许兰清的姑娘叫我带话给你，说今晚七点到醉仙居去。”
高美仁闻言抬头，“好的，谢谢了。”说完倒下，蒙上被子又继续睡觉。
韩旭看着被子，愣怔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开。
晚上八时许，醉仙居。
高美仁和许兰清坐在大堂的角落，桌上放了三碟精致的小菜，四五个酒壶，两个酒杯。除了酒水在慢慢减少，三碟菜都一动未动。
许兰清垂着头看酒杯里倒映的头顶的灯火，暖黄的颜色。抿一口醇香，心底沁凉。
“我要坚持下去，”睫毛微颤，“但是又太心疼我娘。”
高美仁喝一口酒，视线摇晃地看着女孩朦胧的脸庞，微叹一口气，“唉，为什么那么执着呢，哪里来的感情那么浓烈。”
“就是你知道，你退一步，就会失去他。失去他，就失了一整个世界，”许兰清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停顿一会儿继续道，“美仁哥哥，你以后肯定也会明白的。”
高美仁打了个酒嗝，撑着额头说：“大概有点懂了，呃，我喜欢韩旭，却并不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浓烈，也不觉得他有多特别，呃……但在生死面前，就觉得失了他，就会失了整个世界。”
许兰清讶异地几乎忘记自己的悲伤，看着高美仁的微醺的脸发愣，“美仁哥哥，你没醉吧？”
“没醉，我还能喝……一打呢，呃……”
许兰清心下了然，知道他确是有些醉了，但说的是实话。心里这才明了，难怪每次说起军校多是说韩旭的事，而且巨细靡遗。
许兰清不由自主地笑笑，哎呀，我的木头美仁哥哥，终于开窍啦。却又觉得同病相怜，都是欲得却又艰难。
“以前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啊，天天在我身边聒噪，爱八卦，叽叽歪歪，做事拖拖拉拉，遇到点事就逃避，去打个仗还要把养的花都带上……”高美仁喃喃自语着。
许兰清笑道：“美仁哥哥啊，这不就像鱼之于水吗，鱼在水里，不觉得水有多重要，一旦离了水……这才是最致命的呀，美仁哥，你对他的爱恐怕比我对郑祺秋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对了，鱼因有水，畅游自如，离了水则奄奄一息。明明是渗透了生命每一个罅隙的情感，却偏偏不到失去，不会明白。
而水呢，丢了一条鱼，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高美仁嘿嘿笑着，“是啊，是啊……”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许兰清第一次见到高美仁这幅模样，思及自身，心下哀恸，伸手去抚他的眼泪。
高美仁热烫的脸颊触碰到一点轻柔冰凉，伸手抓住了许兰清的手，压着她的手将额头抵到桌面上。许兰清只感到指缝间缓缓流淌过温热，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头发。
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桌椅的声音，一个身影匆匆跑到高美仁他们那桌，一把按住高美仁的肩膀，推起他趴在桌子上的上半身，使劲拍他脸颊，“美仁，你不是真要和许兰清结婚了吧？”
高美仁迷迷糊糊地拍开那人的手，尚未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却因为这句话反应迅速，“关你什么事啊！”
韩旭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说：“你喜欢我啊，难道不关我事？”
高美仁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脸，怒道：“我喜欢你关你什么事儿啊？关这事又有什么事？”
“你喜欢我还勾搭女人！”
高美仁气极，酒都醒了七分，冷笑道：“”我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我勾搭男人女人都天经地义，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
韩旭目光晃了晃，声音响亮地引人侧目，“对，我就是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可你喜欢我啊！你怎么能昧着良心找女人！”
“你他妈以为我不是男人吗？”语音未落，高美仁挥拳打向韩旭脸颊，韩旭没有防备，重重摔倒在地，半室哗然，高美仁转身就走。
留下看好戏的人指指点点，韩旭坐在地上龇牙咧嘴，许兰清被晾在一旁良久，脸上的表情也甚是精彩，从开始的愕然，到了然，再到看好戏。
许兰清走到韩旭面前，居高临下地说：“美仁哥哥是有些醉了，可你没有吧？”
韩旭龇着牙，嘟嘟囔囔地，“没有又怎么样。”
“承认喜欢一个人有那么难吗，拐弯抹角，最后还不是碰一鼻子灰，还把别人逼进死胡同，进退不得。有意思吗？”
“关你什么事。”韩旭自始至终低着头，起身拍拍屁股，哎呦，怎么脸蛋疼。
许兰清则一直盯着他的脸，笑道：“是不关我的事，谁让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呢。哦，他不喜欢我没事，只要我喜欢他，这事就关我事。”
韩旭恼羞成怒，吼一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许兰清缓缓道：“慢走，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