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七（1 / 1）
七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餐厅里吃饭。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我边惊讶她都已经学会自己点单了，边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她也不看我，只顾低着头吃东西。我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竟不经意间问出意料不到的话：“你和特拉法尔加·罗……”
我是想问她究竟和特拉法尔加·罗什么关系。而这绝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问出口的问题。对她而言，我不过是个玩具，所具有的不过是显而易见的功用性。帮她提箱，买烟，提交悬赏。一个玩具就要有一个玩具的自知之明。她对我的赏赐就是提供给我个人最大的自由。在一天的时间里，除了以上我所提到过的三种作用，多余的时间她根本不会搭理我。这样的生活我并不讨厌，但很无趣，感觉是乏味的日子在重复。而在这种空虚的日子里，我每每认为自己应当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至少要比现在的自己所做的事情重要。和Sherlock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是流浪，毫无目的地从一个场所赶往另一个场所，然后下一个，再下一次。她对途径的每一个城市，走过的每一条大街，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带丝毫感情。而我则多少有点类似乡愁情怀的抑郁。这种类似逃亡的流浪，让我看不到希望。这就是她的生活，相比起我的忧愁，她非常心甘情愿地享受这种生活。我觉得她太可悲，身为吸血鬼的她拥有不老不死的生命，而她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了这种行尸走肉、漫无目的的生活。只要这么想，我那颗想要杀她却杀不死的无奈心情就像掩耳盗铃般得到了安慰。
就是在这样沉默的尴尬的时刻，草帽路飞进来了。窗外细雨霏霏，他身上也沾染了阴森森的冬雨的寒气，我不得不注意他，因为他的嗓门实在太大了，叽里呱啦叫个不停，在被告知说店内食物已经不多时，他抗议说他就要最简单的炒饭，我转过头去看着他，说实话，平日里要么在新闻里要么在影像里看见他，现在真人就摆在面前，反倒有种不真实感。他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少年，戴着个普普通通的黄色草帽。活力、健气，惹人注意。不得不承认，草帽路飞就是有种走到哪里，关注点就在哪里的感觉，他势必要成为飓风的中心，世界的瞩目。
Sherlock瞥了他一眼，看起来对他没有一点兴趣，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食物上去。我收回目光，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看着窗外的雨，以为今天又将会一无所获，但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事情竟发现了惊人无比的变化。
之前有说过，Sherlock的行装是一件长斗篷，吸血鬼的缘故，为了遮光，她有时候会把帽子戴上。但今天下雨，她便没有刻意戴帽，或许这也造就了她被草帽路飞认出的原因。不过，他也没有立马认出她来。而是在炒饭上来时，他边吃边抱怨道，“一家餐厅竟然没有食物，真是奇怪的餐厅。”
被他这么一说，老板气不过来。他当然知道坐在面前的人是草帽路飞，但在他的意识里，草帽路飞不过是个打倒了七武海的小毛孩子。而另一名少女不同。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从吸血鬼的眼神当中，他能立刻分辨出谁是真正危险的人物。
老板反驳道，“小子，不知道可不要乱说，今天可是来了一名大人物，我们家的菜可是全被她给包啦。”说着，他指了指Sherlock。动作很轻，不是很明显，恐怕是担忧自己冒犯了她。
草帽路飞并没有马上转头来张望，而是一口把所有的饭全给吃下了，边埋怨着自己没有吃饱，边转过身来。
在他看到Sherlock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这种奇怪和特拉法尔加·罗的那种奇怪略显不同。他很吃惊，这种吃惊使他的瞳仁相比正常时扩大了好几倍，随后他的面色变得严肃而凝重。他跳下座位，径直走过来，看都不看我一眼，站在桌子旁边，看着Sherlock。最开始我是以为Sherlock又因为什么事招惹上了他，但看着草帽的表情，似乎又不太像。他的表情与其说是看见了一个敌人，不如说是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背叛了他的故人。有种惊喜却复杂的意味。
我猜着这两人或许是旧识。
“别吃了。”他站在桌子旁边冷冷地对她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她立刻放下了正要拿起的勺子。铁制的勺子吧嗒掉在汤碗里，在静寂的饭馆里发出很大的声音。她这么听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还没等草帽说下一句话，她猛然起身，把一叠钞票丢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我正要起身去追赶她，谁知在她走到门口之际，草帽路飞竟然直接捏着衣领把她给拖了回来，再一甩，把她重重地甩到了酒架上。那一下可是很厉害，木质的酒架晃悠几下，几瓶酒从高处摔落下来，砸了个稀巴烂，液体从破碎的玻璃瓶中流了出来，玻璃渣子满地都是。她也不反抗，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瞥过满地的玻璃，再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发誓，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揍你。”可是当他真正再见到她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连那样的勇气都没有了。当他发现她还平安时，一股油然而生的欢喜撞击他的心，使他恨不得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全船人，告诉他的同盟。他的那条为她设置的底线竟然在见到她时又心甘情愿的降低了。他明白她现在所做的全部都不合他的心意，他知道一旦他过分要求她不可以做这些那些他不满的事，她又要向他发脾气。他知道如果他说你能不能不要杀人，她一定会说不能。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他只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她思考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当下最重要的问题：她该如何论点清晰而明确地告诉面前的少年，有关于她的想法。
她和他相处已经十几年了，再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他了。他们总有一天将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她在开始就知道了，而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问题。毕竟是单细胞生物，满脑子的只想着肉，这种复杂的问题当然是不会费脑子多想的，想多了头也疼。可她却还是要费心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半会儿，她平静如水地说道：“路飞。”
“首先告诉你，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思想与行为都具有主观性。我的意思是，你首先要成为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同理，我也一样。因此，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加以干涉。你去解救人鱼岛的纷争，在Punk Hazaed救下了一群小孩，或是在德雷斯罗萨拯救了一个王国，我都不会用正确与否去评价你的每一项行为。但是，这是最重要的事，之后你也最好铭记在心，‘通往地狱的道路，通常由善意铺就’。你在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都在背后为你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好处。但是很可惜，你的行为并不是样样都能带来令人幸福的结果，因为，”她停下来喘了口气，“人鱼岛迟早会毁掉的。”
听到这，草帽路飞突然颤抖了一下。
“并且它被毁掉的最直接原因就是你。你之所以向Charlotte·Linlin宣战，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要解救人鱼岛的危机，其次是你与四皇必有一战。但你在任性的时候，必须要好好考虑到你任性而为的后果。好可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结局了，人鱼岛终有一天会毁灭在你的手里。你最大的缺点是冲动，你的善良又是那样的不成熟，并且意气用事。这两年来你的进步大家当然是有目共睹，但是，”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别用你的善良来毁灭我。不只我受不了，连你也受不了。”她接着说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想做，因此我做了，并且迄今为止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悬赏犯被悬赏，必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既然你可以打败克拉克达尔和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杀了我觉得他们做的不对的人？我和你只是方式不同……”
“因为我害怕。”他突然插嘴。
“……”她看着他。
“我怕你一不小心就死了。”两年前那个人的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伤口，尽管他知道自己身边有珍贵的同伴在守护自己，与自己一起患难，但那道伤痕存在的目的绝不是为了遗忘，他必须要面对它，面对这个事实，由于他的弱小，使得他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死掉了。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用最无力的哭泣来宣泄和保护自己。现在他稍微好点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也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哭泣那个人也不会放过自己。但他绝对承受不住第二次冲击。他和她从相识在现在，已经十四年了。这期间发生过令人开心的事，难过的事情也不少。他不希望她受伤，可她违背他的本心总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他又说了一遍：“我怕你会死。”
她说：“我不会死的。”
她说她是不会死的，真的吗？他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似乎某个人也是这么对他承诺过的，但那个人兑现了吗？那个人后来又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每个人做出的承诺都没有好好遵守呢？他问道：“真的吗？”
Sherlock走过他身边，看着窗外的雨丝。她的表情即刻变了，脸上的狡诈清晰可见，那是我所见过的最阴暗的表情。但Monkey·D·Luffy并没有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只听见了她依然平静的声音：“啊，因为，”着重地往下压，“我是世界上最强的。”
说完，她打算要走，这一次她跨过门槛时，又一次被少年拉住了，少女不由得咋舌，开始不耐烦起来，但草帽的话又令她发不出脾气，“你等雨停了再走。”
这么小的雨，根本没什么要紧的吧。她想反抗，但少年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皱起眉头道：“不行，你以前就因为淋雨发烧了。”
可我是吸血鬼了，什么发烧感冒的，都已经不可能了吧。她还想抵赖，可惜的是，没等他们正要开始吵架，那边的老板就忍无可忍地冲他们俩人大叫道：“喂！你们两个，砸了我的酒不说，还想吃霸王餐啊！”
于是乎，Sherlock只好乖乖的把砸坏了的酒钱以及路飞的饭钱还有自己的饭钱，统统上缴，随后就和草帽一起蹲在一旁收拾地上的渣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