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启动潜水器之后，学霸翻了翻自己所做的调查和记录，扭头面向身旁的女孩，眉间微蹙，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一带海底岩层含有较多金属，硝化物和其他有机质的含量则相对很低，你说的危险，不会是存在以金属为食的特殊生物吧？”
“这样就猜到了？！”顾南北难以抑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她知道学霸很厉害，不过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厉害，仅凭这么一点线索就能马上找到答案！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智商不低，这一刻却简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危言耸听……”目的在于登上潜水器，就好像学校里那些千方百计要引起他关注的女孩。
“我从来不说大话！”顾南北很快地打断了池誉的说话，眉头微锁，带出几丝怒意；学霸微垂长睫瞄了她一眼，肯定地说道：“果然，你的AGG是与动物交流。”
顾南北再次张大了嘴，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这类话题实在过于隐秘，就算最好的朋友之间也不会提起，即使父母亲戚也不一定知道——事实上她的父母确实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她只是个精力比较旺盛的普通孩子，没有什么像是□□般的特殊能力。
抵赖有用吗？
她扬起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学霸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无法在那双似乎比外面的深海还要浓黑的眼眸面前隐藏任何事情。于是顾南北泄气地长叹一声，垂下头决定什么也不说。
“如果不想被人察觉，就不要露出那么多破绽。”仿佛听到了她在心里发出的疑问，池誉抽出手来拍了拍女孩的头顶，拍到第三下的时候微微迟疑，很快便收回手去。“虎鲸和蝠鲼就不说了，牛排也是一个疑点。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海洋馆隧道里有很多鱼一直在撞你附近的玻璃，好像你是世界上最高级的鱼粮一样。”
顾南北仰头瞥了学霸一眼，马上低下头去飞快地用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羞惭得无法面对此刻舱内的光亮。学霸并没有在这里结束，顿了顿，又补充说明道，“或许还要加上植物，你在植物园里说的话也十分可疑。”尽管他说了“或许”，口吻却笃定得一塌糊涂，听得顾南北重重地抖了抖手，险些挠破自己的太阳穴。
因为她太过不自在，学霸略略放松了语气，腔调往玩笑的那边稍微靠了一点点，“还有，你跟菠萝餐厅里那只吉娃娃的对视时间也超过了一般人会有的平均值。”
“如果不是它，我大概不会直接拒绝那俩女的……啧，”顾南北停下回想吉娃娃说的那些毁三观的内容，狠狠揉了几下太阳穴，破罐子破摔地抬起了头，带了点儿自嘲地笑道：“你该去警察局调查陈年疑案！太大材小用了！”
池誉没有马上回应，在她之前说的地点附近停下之后才正色道：“AGG强制注册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停止，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可是精神控制类能力方面的争议一直没有停止，因为大家都担心这样的能力会被使用在他人身上，从而大大损害自由意志精神。”
“你不会。”
“目前为止，不会。”顾南北直直望向面前的黑暗，嗓音有些沙哑，脸色也微微苍白，“因为我没试过。但是书上说精神控制的能力可以通过锻炼而得到延伸，所以理论上是可以的。”
“《论AGG的开发》。”学霸四平八稳地把她所说的那个书名报了出来，而后又加上一句似乎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话：“生命本身就是权力意志。”
“呵，尼采那个可爱的疯子。”顾南北微微笑了笑，仍旧深深凝视着眼前的黑暗，这是人类视觉器官完全无法穿透的混沌；不过，在她脑海中的另一个世界，这儿却是纵横百里，布满生命的璀璨光芒。
“仔细看吧。”在她说出“看”这个字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各色繁星由近及远在视野里铺开，好像夜色初上时大都市里陆续亮起的霓虹灯火，却又比那个场景更梦幻，也更震撼。之前见过的软体动物们依靠身体一端的触手在水中缓缓游动，慢慢打着旋儿，好似蒲公英的花絮飘在空旷的原野上。它们按照颜色分组，渐渐汇聚到一起，如同一只只巨大的绣球型花灯，将这一片的海底照得亮亮堂堂，好像打了100盏以上聚光灯的舞台。
不需要任何提醒，池誉便操纵着潜水器与花灯们一起下沉，沿途被无数蠕虫夹道欢迎。不一会儿，十几条身上带着闪亮豹纹的章鱼也从原本不知道在哪儿的藏身之处冒出头来，在潜水器周围环成一圈；它们上下挥动触手的动作如出一辙，看上去像是一批受过训练的仪仗队，又像是一群尽职的保镖。
潜水器下降到海平面以下400多米的时候，学霸看到了海沟的底部：跟上面一样，这里栖息着无数长着乌贼般触手的蠕虫，只是个头比原先那些大上好几圈。越靠近某个点，这些虫子的体积就越大，体色也越明亮——而这个中心点便是一个黑乎乎的六角形物体，直径大约三米左右，表面看起来十分光滑，没有任何海水腐蚀或者海底生物攀附的迹象。
看清那个东西，池誉微微变了脸色，左手迅速在面板上抹了一下，调出了辐射指数。看到他的动作，顾南北十分好心地插了嘴：“放心吧，早泄露光了，这玩意儿貌似刚好是核变那时候沉的。”
“应该是Eureka。”学霸表情凝重地报出了一艘核潜艇的名字，瞳孔略微收缩，“这么说，其他部分都……”
“都被吃完啦，包括非金属的部分，它们不怎么挑食，当然，金属是吃得最快的。放轻松一点，”顾南北用胳膊肘儿顶了顶学霸，因为距离太近力道太小，与其说是顶不如说是蹭蹭。“它们并非潜艇失事的原因。恰恰相反，我觉得是潜艇反应堆的核泄漏促进了它们的进化，造就了这么一个独特的种群。”
“有办法拿到样本吗？我想提交到这边的海洋局。”见女孩皱了皱眉头，池誉补充说道，“如果暂不公开，万一期间发生什么不必要的事故，导致生物危险性评级升高，它们会有被集体扑灭的可能。“
“知道了。”
“谢谢。”
顾南北轻轻叹了口气，伸胳膊过去揿了几下控制面板；机械臂从潜水器前部伸了出去，顶端夹着一只半米左右见方的标本箱。这时，章鱼们从整齐划一的队列中分出五只来，一只随手抓取了好几条蠕虫，飞快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条，把其他的扔进标本箱；另外几只章鱼则从海沟底部撬起碎石铺在箱里，还十分贴心地将原本垂直打开的箱盖按了下去。蠕虫们被扔进去后马上就将身子蜷成一团，体色亦随即变暗，白秃秃的几乎完全看不出荧光来，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这样的休眠状态会保持72小时左右，应该足够海洋局想到妥善安置的办法了。一般来说，只要给够金属，它们就不会腐蚀其他材质的容器。”顾南北再次叹了口气，不去看那只被机械臂收回的标本箱；虽然学霸的逻辑说服了她，但她现在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她喜欢和所有的生命对话，也乐于请它们帮些小忙，但她完全不愿意把自己和它们之间的关系拉到现在这种尺度。
“还有，千万不要小看它们，如果受到威胁，它们可以在10秒钟内融穿至少一个吸盘长度厚的钢板……大概是两厘米。”因为它们发来的信号十分主观而模糊，女孩不得不飞快地往窗外斜了一眼才中肯地作出了以上判断。
“那些数据可以交给海洋局工作人员自行测算，我们只是凑巧发现了一个未知物种。”池誉一边清理数据，删除其中一些不应该出现的影像；一边嫌弃地发话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的破绽实在太多。”
“你都猜到了我还藏什么！”顾南北横了学霸一眼，表示自己不屑于做掩耳盗铃亡羊补牢之事。就在这里，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仔细瞄了一趟潜水器仪表板，十分好奇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等一下，之前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用这里的仪器只能知道底下有个人而已，你怎么知道是我？！”
池誉没有说话，只是视线下移，在她腕上戴着的PT处微微停顿。
接收到这个信号，顾南北一边嘟哝着“我明明关了定位的……”，一边划拉开了屏幕。筛查过几个界面，她终于发现了端倪，一下子叫了起来：“嘿！”她怒气冲冲地扭过头去，狠狠地瞪向学霸的侧脸，恨不得用目光在上头扎出几个眼儿来。“你居然盗李老师的号！”因为未成年的缘故，出于安全考虑，她的监护人可以随时调用定位信息，而李老师则是本次旅行中所有未成年学生的“临时监护人”，她刚刚才发现日志里有几条由他的账号发起的强制定位记录。
“前天晚上他让我帮他做两份财务数据。”
“就算你是合法拿到了他的账号信息，那并不代表——”
“安少为那件事，是你做的。”池誉出声打断了顾南北的义愤填膺，这一策略非常奏效，某些时候记忆力与金鱼有得一拼的女孩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挑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安少为是谁？”
“三年前的8月7号，怀阳一中3号教学楼。”
“哦，那个万年老二啊。”顾南北恍然大悟了一下，而后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谁叫他说我们家琅玕坏话来着。”不就被批评了解题时几句不够细致么，顾南北觉得琅玕说他比说自己时可温柔多了，哪里值得急赤白眼的；男生还这么小肚鸡肠，就该好好治治！
“你们家？”
“呃，当事人提出反对之前先让我嘚瑟一下么~”想到自己暗恋了三年的人，顾南北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越发将之前和学霸之间的争执抛到九霄云外，甚至还很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不过，迟早是我们家的，我有这种预感！”
“真是胆大妄为。”
“谢谢你，没有说‘不自量力’！”顾南北懒得去理会学霸是否以嘲讽的口吻说出那句话，很大声地呵呵了两声，屈指敲了敲潜水器的内壁，“我说，你去海洋局之前先让我出去呗，跟政府部门打交道最烦人了。”
“温泉旁边有一个海洋局的办事点。”
“喔！”顾南北瞅了眼时间，表示自己对这个安排感到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