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醉酒(1 / 1)
23.
闫爸爸也没醉得不行,其实就是困了,闫雯卉帮她爸安顿好了以后,就拿着三叔给他的房卡去了另一间。她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真是觉得过年对孕妇是一种摧残。按平时这点儿她早就休息了,这会被外面的声音吵着,心跳加速,胎儿好像也不太舒服,一直乱动。
她喝了点热水,就侧躺到床上,给自己轻轻按摩着腹部,好半天才觉得好一些,慢慢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觉得门外有动静,她刚好有点尿意,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她匆匆把门给打开,看两个人在楼道里,谢立飒被她堂弟闫雯斌给扶着回来的。
闫雯斌一见她忙说:“姐,怎么把你给吵着了?我姐夫被灌得有点多,要不还是再找间房吧,别影响你休息。”
闫雯卉见谢立飒那样也不放心,就说:“哦,没事,我刚好醒了,我照顾他就行。”
闫雯斌说:“那行,姐你悠着点,虽然你很彪悍,但你还是个孕妇啊……”
闫雯卉笑骂:“没大没小的,你也喝了不少吧,赶紧回去睡吧。”
她把谢立飒拽过来,闫雯斌就告辞了。
谢立飒意识还清楚,但是身体已经软了,也没用她扶着就自己往前走,晃晃悠悠的几乎瘫坐在地上,“闫雯卉……”
“嗯?”
“胃疼,想吐……”
闫雯卉给他扶到卫生间,自己去烧热水,还好她自从知道男人有胃病以后就随身带着胃药,回来的时候谢立飒正在厕所抱着马桶吐。
他吃的东西基本全吐出来了,闫雯卉听得那个揪心,但她明明猜到会有这个结果却没有阻止男人喝酒,因为他的样子那么开心,眼神里透着股轻松,她就不忍心拦着他了。就让他放纵这么一回吧,她想。
好不容易等他吐完,闫雯卉用温水打湿了毛巾,给他擦脸上的呕出来的泪水鼻涕,他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耷拉下来,感觉特别可怜。闫雯卉看着,鬼使神差地亲了一下他薄薄的单眼皮。谢立飒也没睁眼,就把脸埋在她胸口蹭了蹭。
闫雯卉顺势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多大了还撒娇啊。好点没有,实在不行咱就去医院,这边三十儿也有急诊开的。”
谢立飒不想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把脸埋得更深了一点。
闫雯卉想了一下,“那先把药吃了,待会要是还不行就得去医院,没商量啊。”
看着赖在自己怀里不肯起来的老男人,闫雯卉推了他脑袋一下:“起来吧,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起来吃药……”
“地上凉……”
他装作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闫雯卉:“我腿麻了,难受。”
谢立飒就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神儿瞅着她,透着股忧心。
闫雯卉觉得特别窝心,简直软成一团面糊,“嗯,我没事,孩子也没事,我身体可好啦,孕吐都没有,今儿全被你补回来了。”
谢立飒扶着洗手池,借着闫雯卉的力气站起来。
闫雯卉让他漱了漱口,扶着他靠到床上,这才拿着药片和温水过来给他吃。
闫雯卉蹲下来给他把鞋脱了,让他躺下来,自己也挨着他爬到床上。把捂热了的手贴到他肚子上给他暖着。
谢立飒浑身都是冷汗,嘴唇白擦擦的,但是眼睛特别亮,亮的有点怵人。
他说:“闫雯卉,我很开心。”
“嗯,我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在家过年。”
闫雯卉一怔,心里涨涨得疼,哽了哽没说出话来。
他说话像个小孩似的,抓着闫雯卉的手,“你真好……你家也好,家人也好……他们对我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反握住他,定定地说:“谢立飒,你听好,这从咱俩结婚那天开始就是你家,咱儿好好的,明年还来,后年,大后年,日子长着呢。”
谢立飒觉得今天就像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一样,他骨子里就带着理想主义来到这世界上,一直在一条路上一个人走。他曾有过很多旅途的伙伴,相逢又离别,他也有过爱人,甚至刻骨铭心。那些都是别人的,只有此刻才觉得他好像也能抓住点东西了。
这是他的。
他一瞬不眨眼地盯着闫雯卉,闫雯卉也看着他,目光缱绻又温柔。
然后他的泪就下来了。
他落泪没声儿的,只是那样淌着,一滴一滴砸在闫雯卉心上,一落一个坑。
闫雯卉沉默地陪着他。
良久,他又蓦地笑起来,挂着泪咧出一个大大的笑。他从床上爬下来,赤着脚,在闫雯卉的注视下跑到旁边那块空地,慢慢转了个圈,那里就变成了他的舞台。
闫雯卉心道,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场,就像灵魂会歌唱。
他的表情就像是醉了,他也的确醉了,他说:“闫雯卉,我会唱戏,我妈妈教我的,她教了我很多,我只记得一点。但是没关系,我想唱给你听。”
闫雯卉想,如果自己还有理智,就该阻止他,这里隔音那么差,会打扰到别人休息。而且他的胃又在痛,光着脚又要着凉。她想了很多,却也不过那么一刹那而已,然后她笑着,含着泪点头:“好,我想听你唱给我听。”
他笑得天真烂漫,纯净仿佛未经世事,这让闫雯卉觉得,他是不是只做了一场梦,一睁眼就从那个男孩长成了大人。他嗓音低哑,却唱起了女旦,窗外是染着灯火的长街,这里却是一室昏暗,他一开嗓就是那声音就跟吊着丝线一样,一晃就到了她心肝那尖儿尖上去。
小姐小姐多风采,君瑞君瑞你大雅才。
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
今宵勾却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
他穿着卡其色的长裤,上身惯穿一件极简的白衬衫,没一点花哨。他一抬手,一蹙眉,身段一走,却像是粉墨浓妆,眉眼如春日云深处梦里的远山。
闫父爱好国学,她也听过不少京剧的唱段,他唱得其实不好,声音还有点哑,有点虚弱。
没有皮黄声,他就那么切切地唱,明明是俏皮的大花旦,被他唱得哀切如青衣,风情万种。
他是唯一的角儿,她是唯一的看客,世界上只有他们俩,再无其他。
他转身的时候都对着她笑,她却安静地望着他哭。
他走得很慢,越来越慢,他慢慢唱完。
不管老夫人家法厉害……我红娘,成就他鱼水和谐……
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闫雯卉泪流满面地站起来迎上去。
他面如桃花,笑容恍惚,他说闫雯卉,君可知我心,君可知否。然后一头栽倒下来。
闫雯卉接住了他,没有力气把他拖到床上,只好随着他一起坐到了地上。
她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脖颈儿处,不知疲倦地抚摸着他。她说我愿君心似我心,君可知否。
他沉沉睡着,他觉得安全,这个地方可停歇,可长留。
这是他女人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