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女婿(1 / 1)
18.
闫雯卉领着谢立飒进单元楼,刚上了十九层下了电梯,还没来得及敲门呢,门就开了。一位年逾五十依然保养得当的妇人拉着门,笑眯眯地喊:“雯卉啊,回来啦。”
闫雯卉快步迎过去:“老妈!您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不相见的时候难得有乡愁,此刻见到亲人,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多想念。
“别说,你姥一直跟阳台那往外瞅呢,你们一进小区就忙不迭地告诉我们啦。”闫妈妈笑她小女儿心性,旁边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却也不抱怨,只温和地看着,心里满意,忙说:“好啦,不快让人孩子进来……”
男人见闫妈妈注意到自己,点头微笑道:“伯母。”
闫雯卉一脸灿烂特别兴奋,还没进门就喊:“老爸,姥姥,我回来了!”
今天才腊月二九,家里已经装点上了,门口的春联颇具雅意,应该是闫父的墨宝:[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春回大地。
谢立飒看着,眉眼也染上喜意,跟着闫雯卉进了门。
适才楼道里灯光昏暗,闫母没太留心,这一进门看见闫雯卉不小的肚子顿时一惊:“雯卉啊,你这是……”
闫雯卉笑容一僵,心想来了!斟酌了一下,还是直接坦白道:“呵呵,就是您想的那样……”
闫父和小老太太本来站在客厅里等,这也跟着出来,一看闫雯卉,得,姥姥差点吓晕过去:“哎呦我的雯卉啊,你这是怎么没结婚先把肚子给搞大了?”
闫雯卉忙扶住她姥,安抚道:“哎呀,姥姥,这一句两句说不清!咱里边慢慢说吧……”
闫家父母都是思想较为传统的读书人,这会看向谢立飒的目光也带上了点审视。闫父本来喜庆的面色一下落了下来,沉声说:“先进来罢。”
谢立飒带来的礼也没来得及拆,一家五口就围坐在了沙发上。老太太看着闫雯卉那少说三个多月的肚子就一阵心堵,“哎呦,你这个小丫头喂……越长大越没六儿……”
闫父叹了口气,冲着闫雯卉一努下巴:“还不快给你姥姥介绍一下。”
闫母起身给倒了茶水。闫雯卉就势拿起来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咳,这是谢立飒,三十七,美帝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就是您的女婿,我姥姥的孙女婿,我要宣布的消息就是我是怀孕五个月了我俩也领证了然后我们打算就这么过,希望你们祝福我们,谢谢!”
冷场。
闫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过听完她这番话,一口茶水憋在胸口,恨不得啐到她脸上。
闫雯卉觉得嘴有点干:“您们咋都不说话……”
闫父说:“说什么?祝福你们?”
闫雯卉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呀!您真是太开明啦!”
闫母拍了她脑袋一把:“得了,雯卉,别气你爸了,好好说话。”
谢立飒见状,缓声说:“叔叔阿姨,姥姥……”他声线比较低,又带着微微的沙哑,他看向几位长辈,笑容温和有礼。
闫家人没接话,但却都在听着。闫雯卉虽然忐忑,但其实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家这几位她还不知道吗,就算骂她一顿,最后也肯定会支持她的决定的。也就放心由着谢立飒说下去。
“很抱歉,我们的决定有些仓促了。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闫雯卉好好过,对她好,宠爱她和我们的儿子。”他低头静静地注视着闫雯卉脸蛋上的红晕,柔声说:“您们放心吧,我定不会委屈她。现在说这些可能也不服人,日子还长,您们就将就往后看着罢。”
室内一阵沉默。闫雯卉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男人好像开启了不得了的情话模式啊。
闫母其实是对他印象很好的,闻言也很是被打动:“唉,你这孩子,我们也不是固执己见的家长,一向尊重雯卉自己的决定,就是实在太突然了,本来以为是带男朋友回来,结果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进度有点快呀!”说着还俏皮地眨眨眼,完全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姥姥最拿她这个外孙女没辙,做足了表面功夫,就妥协说:“你这闺女,打小就是你们老闫家最反骨的一个哎……从小就听话懂事,但其实犟得不得了,不知道是随了谁!”
闫雯卉吐了吐舌头,插科打诨道:“没啦,我给你们添个外孙子还不好吗,姥姥您马上要抱重外孙啦!”
提到下一代,几位长辈脸色都稍霁,气氛也缓和下来。
一直没言语的闫父咳了一嗓子,转而对闫母招呼道:“别光顾着说话啦,人孩子给咱带了东西拿过来瞧瞧吧,拎一路呢。”
闫雯卉一听,立马扭头对谢立飒咧嘴笑:“知道我爸啥意思吗?”
谢立飒冲她眨眨眼。
闫雯卉自觉没劲,脸皱了皱,说:“哼,你肯定知道。就是承认你这女婿了!个呆子!”
谢立飒但笑不语。
老太太爱美,拿到的一条湘绣的淡紫色披肩,老人发丝全白,批紫格外好看。老太太是地道的京都南城人,谢立飒从正明斋包了黄酥月饼,萨其马,桃酥等满洲饽饽,一路打紧了装着也没弄碎。
知道闫母喜欢喝咖啡,给她带了雷克雅未克的咖啡豆,Bialetti的摩卡壶,以及一套爱尔兰的骨瓷咖啡杯。
闫父爱书画,酷爱梅花,谢立飒送一副清代八大山人墨梅仿品,有趣的是一红纸袋,上写[接福]二字,内装一张字条,练的是偏王献之的行草:[从今把定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闫父拿到手以后爽朗大笑,他在晋师大教历史,自诩半个文人墨客,自是知他这是效仿宋代互送飞帖的遗风,投其所好,极是有心。
家里人看着女婿送上门的礼物都是满意,东西不在多精贵,重就重在花的那份心思。他愿意花大心思在她的家人上,也不怀疑他会对她好了。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也不嫌沉。”话是这么说,但明眼都能见着闫母的喜悦,她也向来心软,想到二人一路奔波,说,“我早把雯卉那屋子收拾过了,你们洗把脸歇会吧,我去弄弄晚饭。”
闫雯卉和闫父都连忙阻止,闫雯卉忙说:“妈您别,我们还想好好活到过年呢!”
闫母脸都红了,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这爷俩,在女婿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闫雯卉笑道:“嘿嘿,我男人胃不好,不能让他吃油泡白菜啊。”
闫父也想起了这个梗,不由大笑,当初闫母给他俩做饭,要不就是火烧厨房,要么就焦糊一片,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做回炒白菜,油都没熟就下锅,出锅的时候白菜是硬的,油汪汪的,还一股哈喇味……
最后还是闫雯卉下的厨,母亲过来打打下手。姥姥腿脚不好,拉了个椅子坐在厨房外边,随手干干择菜的活儿:“雯卉啊,给姥姥好好说道说道这小伙儿呗……”
闫母也附和说:“是啊,比你大挺多吧,怎么认识的呀?”几个人女人边忙活,边聊着,时不时传授些怀孕的经验。
那边两个男人也是聊得投机,从摄影起源聊到戏剧艺术,一会是中国历史一会又到了西方政治,闫父欣然发现谢立飒涉猎极广,也极有见解。
他为人师表三十余年,桃李天下,谢立飒却让他像个交浅言深的楞头小子似的,滔滔不绝,都觉得畅快。
直到饭菜上了餐桌,米香萦绕多时。
闫母拍了拍手,让大家上桌,一家人看谢立飒的眼神已经全然接纳。
他们平凡人家,不求他起高楼,不求他大富贵,只愿女儿福泽深厚,得一良人共度余生,已是足矣。
谢立飒想,什么家庭养育什么样的女儿。料想闫雯卉这么合他眼缘,定是出生在知书达理,善良宽厚的人家。
醺醺然然,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