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阿九,答案(1 / 1)
下课铃一响,教室立马充斥了更为活跃的喧闹声,鸣人急切又忐忑地迈出步子,踩在地面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之前的表现,即使有人会抱有好奇的情绪,名为“阿九”的插班生最终也是无人问津。她神情懒散地拖着下巴,桌上的课本根本就没有翻开过的迹象。
事实上,鸣人知道她似乎是发了整整一节课的呆,姿势一点也没有变过。
走得近一些的时候,他反而放满了脚步,这才突然地看到,阿九的手微微蜷着,有点而因为忍耐产生的颤抖。
课本的封面上连名字都没有写,却清晰而有力地写着“去死”两个字,字迹的边缘划破了纸张,有着毛糙的痕迹。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呢?这一切看得他有些心惊。
平时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可是从那一天开始,所有关于阿九的事情,他总是特别的敏感,就仿佛自我防御般的举动——那丝恐惧,总是缠绕在心间了。
鸣人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肩膀,看似对周围漠不关心的阿九,却异常敏捷地侧过脸,挥出了手。两人的手背在空气中撞击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尴尬又尖锐。
“不要碰我。”她说。
有几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眼神停留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了,继续原先的谈话。
鸣人一只手护着发红的手背,半是畏惧半是疑惑地看向她,走也不是,问也不是,就这么僵硬地站住了,耳根微微发热。
看他这样不明所以又傻乎乎地站着,阿九的神情稍微变得烦恼起来,“你没发现吗?我讨厌你啊。”
她闭起眼睛,傲然地抬起下巴,“就是不想看到你的脸,我才离开的。那些跟你说过的话,都是骗你的。”
“为什么?”鸣人惊愕地吸了口气,“我到底那里不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那么你把一切恢复原状吧。”她看一眼明显一头雾水的鸣人,视线移到一边去,“……反正你永远不会明白。”
是的,何止是“不明白”,鸣人完全不明所以,只能心虚地将下巴往里收回一点,避开她直视的目光。
阿九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滚……”
她最后一句话陡地提高了音调,隐隐带着不甘的呜咽,“快点给我滚啊!”
那恼怒而悲怆的神情,令鸣人仿佛一瞬间跌入了冰窟,结冰的墙壁上借不到一丝阻止下落的力道,只能增加从指间传来的冰冷,顺着血液,缓缓流遍四肢。
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木然地后退一步,毫无知觉地从教室后门走出去,走过校门口那架秋千,走过平常走惯了的小路,没有目的地向前走。
没有人询问他的异常,更没有人试图拦住他。
除了一个路上遇到的,十分不起眼的女孩子,正好拦在他路前,怯弱地问他,“那个……”
鸣人淡漠地看了一眼她纯白色的眼睛,那昭示着她日向一族成员的身份。
村子里的人都有意无意避着他,难得有主动搭话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只想将一切都向她倾吐出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但他的烦恼很快就被打消了。
“大小姐!”一名成年男子,冲刺过来挡在他们之中,背对着鸣人护住了那个女孩子,小声训诫而不失恭敬地弯下腰,“……不要接近那个孩子。”
“可是……”她只来得及低语一声,就被那人牵着手带走了。
啊啊,又是这样,小孩子们被大人们教导着“不要接近”“不要搭话”“不要管他”。那些不明的厌恶情绪在村子里不断传播扩大,因此鸣人没有任何一个同龄的朋友,连玩伴都是很难得的。
鸣人很清楚的知道,整个村子对他的厌恶情绪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仿佛这份厌恶,是从他出生那一日就开始积累一般。
越是长大,对世事的感悟越是加深,整个村子的厌恶带来的伤害就越发深刻和明显,四周的敌意刺痛着他的神经。所以他才越发想念,那个有着很多不好的阿九。
至少,她肯陪在他身边。
今天她却亲口说出“讨厌你”这样的话出来,比起陌生人的一句讨厌,她的话更具杀伤力,直接穿透心灵的防壁,不偏不倚地刺得他难受起来。
做错了什么呢?做错了什么呢?做错了什么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就被所有人讨厌和疏远。
那么阿九呢?为什么自己也会遭到她的讨厌呢?
蜻蜓的尾巴在水面轻轻一点,飞离之时,圈圈涟漪缓缓荡开,将水中倒影搅动得模糊起来。
鸣人坐在河岸边,即使揉乱了头发,也始终想不出答案,“如果有谁来……告诉我就好了。”
……
直到临夜的露水沾湿了衣裤,也没有人来。
一路上跟着他的只有月光,而最明亮的,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