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站队结盟(1 / 1)
“信你?都是一张嘴说的话,你让我不信容尘二人却来信你?房玄昭,你莫太自以为是!”
平野星娇俏的眉眼里再不见江南水乡的柔情蜜意,取而代之的是身为望月楼九师尊的冷傲独立。
她越过房玄昭的视线、穿过浓白的雾气,将目光锁定在看不见的山脚。那里有正在一步步爬上山的顾相惜。
“师妹。”房玄昭眉目间清越不再,痛苦且难以置信地吐出二字。即便不回头,他也能知道她正看着谁、又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尔后,果见她微微抬起下巴,冰凉的声音在山风里散开,“三个月后,杀了顾相惜。”
房玄昭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师父已是油尽灯枯,这漫山迷雾的作用师兄定然知晓。在将来的望月楼,执掌山门者,我希望能是师兄。而阻挡此路的人,我来杀。师兄做不到的,我来做。”自始至终,她的神情都毫无半点变化,夺取同门性命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在她看来却是轻松平常。
人固有一死,这是因果循环既定的事实,而差别不过是时间与地点。
在和平野星相处的岁月中,他被她的天真烂漫所感动,长而久的累积下,竟就忘了她原本是被当做什么来培养的。直到现在他才记起,平野星本身便是个冷血杀手,年纪轻轻却已夺取数百人性命。
“什么叫你来杀!”房玄昭攥住她的手腕,痛惜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杀人固然轻松,但难的却是杀人者必然背负的沉重!还是对你来说,同门性命就真如草芥?”
他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难以辨清情绪的话,“你轻视人命,早晚也会被人命所轻视。我房玄昭所爱之人,必不会是一个蛇蝎女子,你好生想想罢!”
平野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山道里站了很久、终于落下泪来。
“我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你,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他们数千多个日夜累积下的情爱,却抵不过那短短数月的青梅竹马之情?
“方瑛洁说的是对的,她果然留不得。”平野星连连冷笑。此时的她只知顾相惜不该出现,并该永远不再出现。
她转身往望月楼而去,与房玄昭背道而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师姐小心!”
浓雾中突然伸出的一双手及时拉了顾相惜一把,将她停在了即将倒下的边缘。
“唔,谢谢师弟啊,要不是你我恐怕得摔个头破血流了。”顾相惜揉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已经摔倒般、露出一脸吃痛的表情。
在她稳住身子后,房玄昭便松开手,立在她一尺之外,在保持着男女之间的界限的状况下,恭谨却难掩关怀得道:“师姐无事便好。趁着还未入山,有句话玄昭还需得说在前面,这一去师姐将面临的,即是师父的生死劫,同时也是师姐自己的‘生死劫’。”
“生死劫。”顾相惜喃喃道,一念及那日平野垂所说的话,她心中的痛楚便止不住地漫出。
“是的。然而,师父的生死劫是他命中定数,不可逆改,但师姐的却不一样,现在下山,还来得及。”房玄昭点到即止,因为一旦说透、明白真相后的她会因不认同这种方式再起波澜,到时候便不是客观上的问题,而是她主观上的不愿离开。
“既然能躲开,那便不能算是生死劫。玄昭,你是有什么在瞒着我么?”顾相惜低头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师父有难,他又怎么会想让自己离开?
“凭着师姐与玄昭自小相识的情分在,我绝不会做对不住师姐的事。”他肯定着回道,但同时也模糊了她的问题。
顾相惜默了一会,知晓他必是有自己的苦衷,遂不再问下去。只叹道:“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或许我会在这里死去,但我宁愿死在这,也不要在长林活着然后后悔一生。”
她说得真情实意,激动之下还不小心红了鼻子,“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我人笨,明白得也晚,但看着你们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拼。因为我已白活了数千个日夜,荒废够了。”
房玄昭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相惜。不单单是为她的那番觉悟,更是为那句话和他的想法是高度重合的。
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那便去改变吧。
他第二次向她伸出了手,嘴角轻轻牵起,道:“此一去生死难料,玄昭能保住自己便也能保住师姐性命。”
重新站在飞鸟峰的界碑处时,看着眼前之景的顾相惜还是忍不住感叹。
古人有感于花的开落,月的圆缺,但其中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最是伤心,如今的荣华殿正处于修葺时期,它就如望月楼本身,毁于开山宗主的仙逝、又于某年某月,重建于下一任掌门的接替。
好一个物是人非。
“师父在哪里?”顾相惜叫住一个女弟子。
那女弟子见到房玄昭,先是对他行了个礼,尔后回答顾相惜的问题,“师父?不知你说的是哪位师尊?”
“唔,我口误了,其实是想说月楼主……”顾相惜摸着胸口,是哦,她来望月楼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且又没有月隐的介绍,除了那几日伺候过她、同她有过交集的人,别的弟子根本不认识她啊!
她不得不再次抹把眼泪,心酸地发誓一定会让这些人都记住她的!
“嗯?原来你是在说楼主呢,楼主如今在断过苑养病,你要找也容易。不过如今的大小事务都有大师尊和二师尊一并包揽,断魂苑那边是断进不得人打扰的。你若实在有事,不若直接去找大师尊,他好说话些。”这弟子从未见过顾相惜,这次看她身边有房玄昭作陪,只当她是来望月楼有事相求。
“多谢相告。”道过谢后,顾相惜便直往断魂苑而去。
房玄昭刻意停留了会,等她离开后轻声对那名弟子道:“平时有人来你也是这么说的么?你的师父师叔都没有人告诉你,切勿将楼内信息泄露出去么?这一次无事,然而下一次呢?”
那弟子慌了神,眼看着又是下跪又是要认错的。房玄昭稳住她的肩膀,声音更轻了,道:“去温故殿抄三十遍楼规。”
还未进入断魂苑,顾相惜遥遥地便望见那日的蓝衣女子。方瑛洁似乎也看到了她,将剑负在身后,缓缓朝她们二人踱步而来。
“三师尊、五师尊安好。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方瑛洁一贯的英气勃发,但眉眼间的憔悴神伤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见过姐姐,我们是来见师父的,麻烦姐姐通融下罢。”面对方瑛洁这个冷面女子,顾相惜很没骨气的服软了。上一回在偏殿时发生的事还清晰可见,她是怕了这个看似英气本性却偏执变tai的人了。
“三师尊是怎么了,难道不知现下楼主的情况么?楼主处于生死关头,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你这徒弟是怎么做的,不为师父安危着想便罢了,竟还带人来扰乱师父清净!”方瑛洁猛地抓住顾相惜的手腕,眸中寒冷刺人骨髓,似坠入冰窖般让人直很是打了个哆嗦。
“什么?难道师父还没有醒么?”顾相惜睁大了眼,这和平野星说的不一样啊,她和方瑛洁到底谁在说谎?
“方姐姐误会,这不是顾相惜的错。”房玄昭满面阴沉,不只是为眼前的情景,更是为平野星的冷血。她竟为可以名正言顺的杀死顾相惜不惜假传师令,这种恨意究竟是何时起的?
“那你说!究竟是谁的错?是谁!让你们在这个时候来的!”她一字一顿地道,声音虽低但恨意却是掩不住地往外四溢。此刻若不是临近断魂苑,只怕方瑛洁等不到平野星杀她就要即刻将她解决了。
顾相惜浑身一个哆嗦,她看得出方瑛洁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虽然害怕但还是道:“是我蠢钝,枉信人言。今天的事是顾相惜不对,方姐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便没人照顾师父了。”
言罢,她扯了扯房玄昭衣角,断魂苑近在眼前,而她却不能在师父面前一尽孝道,非但如此,甚至连他突然倒下的确切缘由都不知道。
无论是守山童子也好,方瑛洁也罢,他们都不愿自己去见月隐。顾相惜既看出了这点,也不愿再固执着纠缠,闭目道:“师弟咱们走吧。”
她恨足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此刻的她只当是因为月隐油尽灯枯,她们才不愿自己进去,丝毫未想到会有第二重因果在。
方瑛洁在顾相惜走后,从垂下的水袖中取出一副画轴,正是那日月隐所画的那副。她缓缓将画轴打开,这是一副山水画,丹阳瑰丽,高而薄的云层下竹林幽绿,长林外累累青石静静地躺在古道旁。其余则是大片只上了底色的空白,人物也好诗词也罢,一律都未来得及写上,作画人就已先倒在了血色夕阳中。
画虽未成,但她却不难看出,这地方正是昔年的蓬莱岛。月隐将它作为自己将来百年后的葬身之所,如今却成了供那人吃住的居所。
“顾相惜,若不是你在,师父根本不会出事。今日你既然进了望月楼,那便再不要出去罢!”
她将画藏好,转身进了断魂苑。月隐一如昨日,躺在chuang上毫无血色可言。这几日她什么灵丹妙药都用尽了,望月楼三山五峰数百年甚至是数千年才长成的药材能用的都被她用了,可谓是倾尽了望月楼毕生财力,但结果却仍是徒劳无功。
“师父,瑛洁蒙您再造定不会不知感恩。顾相惜虽然不配,但您因她至此,过身后,徒儿会让她同您合葬。以她之骨,来做收敛师父的棺椁。”方瑛洁悲痛欲绝。
月隐紧闭着双眸,面色枯槁形同已死之人,只有胸口甚微的起伏表明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