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江河依旧(1 / 1)
红妆竟是将她送入了往生界。顾相惜苦笑连连,这是她睡着睡着就睡死了么?但细一看,原该归所佛界管辖的往生界却似是被毁了一般,莫说是十殿阎王,百鬼喽啰,就是半点阴灵气息也是没有,这就让她奇了怪了。
现在她是不知该如何办了,只摊开手将红妆给自己的铃铛取出,一边碎碎念叨,一边将铃铛拎起来细看。
“奇怪,我自己都未觉有何不妥,她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青铜铃铛在空中旋转着,厚重的青绿色褪去,露出锈迹斑斑的内里来。她眯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得刻着什么,无奈光线着实太暗,她实在看不清楚。
月隐睁开眼,只道原来如此。他不顾额角流下的汗,寻来密梳将灵力灌入其中,立于她的胸口。这原是沉寂在尘埃下多年的灵器,没想到在所有神话陨落之后,有生之年还能再度将它起封。
冰凉的梳齿立在她的胸口处,不稍一会便在外力的作用下没入了血肉里。月隐口中念咒,指挥密梳顺着经脉,朝着手臂游走。只见一缕缕黑气在密梳的驱赶下汇聚,看上去就像是条翻滚黑色的虫子。
他额头细汗如珠,一点夹着一滴,汇聚成股,最后滴落而下。顾相惜的身体躺在chuang上,两股拇指粗细的黑气在她两条手臂上缓速游动。他加剧了体内灵力的催动速度。
“也未觉有何了得之处。”她哼唧着嘴,将铃铛又收了回去,却不知在那须臾间,让远在锦国的月隐知道了基础的法子。
她虽不知红妆神阶,但凭她有这么多仇人便知不俗。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上位者越难逃脱。T_T要这样来体现强大她也是惨呐。
这样的人,或者说是神,按理将她送入锦国是不难的,但为何却把她送来了这里?是想让她找到什么,还是要让她发现什么呢?
正思索间,她的脚底突然便开了翠绿的花,在黑暗中也泛着荧光。六十四片花瓣徐徐生开,最后冰裂成片,落地即碎成了光点。翠绿的光点汇聚在顾相惜脚下,随后捻成了一条线,似乎是在替她指引着方向。
黑暗在她背后散尽,光明在眼前不断延伸,最后将一个人给牢牢圈住。才适应了黑暗,这会子只觉得刺目非常。她将双眼覆住,光芒自指缝间透过,略带些夺目的红色。正走着又在远远地瞧见了那抹红色,几近要与她指缝中的光融合。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遇上了拍花子。若不然,怎么会双脚都被牵了线似的,拼了命了都要朝那里奔去。
“花间佛……”她喃喃自语,似将过往记忆一如云烟般抹尽,此时此刻只留那停在黑暗尽头,提灯候她的红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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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殿中,月隐吃力得将最后一团黑气自她指尖逼出。
“收魂!”他知花间佛快和她一起回来,便将其结束。
不稍一会,花间佛便提着个摇摇晃晃的鹅黄#色灯笼进了来。灯笼分上下个两个部分,上面是三面体,下面则是个七面体,每一面都由毫无规则得切面组成,还密密麻麻得微雕了些东西,看着便瘆的慌。
月隐瞥一眼那灯笼,那灯笼跳的更欢了,似要从里面蹦出来一般,看样子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为何她如此惊慌,路上可遇着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见她在路口发愣,这甬道又快关了,便想催她快些。”他把玩着手里的灯笼,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月隐垂袖,神色不悦地道:“再耽误可就迟了。”
另一边,洛九池鹤已将炼制出了今晚的第一批灯油。正由人马不停蹄地送往清苑。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顾相惜也终于醒了。她哆嗦着双腿下chuang,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就又气又怕,足让她丢了半条小命。
那时她被那人惊艳,怔在原地。许是被迷惑了,她整颗心都暖暖的,在那般场景下,突然就想对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结果那人示意她回头,她竟也毫不怀疑,乖乖地就转过去了。谁料想那后面竟全是些渗人的妖魔鬼怪,唬得她没命地跑,将剩下的半条命也一并跑丢了。
“小人!”她愤愤道,将双手躲进被子里,摸索着自己不争气的腿,左转三圈,右捏四下的揉搓。
“你都没见过,怎好妄议大小?”花间佛的声音从幔帐边传来,不愠不怒,厚颜无耻地说着暧#昧地话。
“……呸,不要脸!”嚼出意味后顾相惜恼了,将挑起的幔帐一并放下不说,还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像条毛毛虫,只道是眼不见为净。
那人非但不觉失礼,反而得寸进尺,竟直接坐在chuang沿上,视线透过那一层薄纱牢牢锁定着她。
“……”
“你好烦啊!”她架不住长时间的静默,便裹着被子,挣扎着转了个方向。
花间佛一笑,将袖中用新鲜的荷叶包起来的东西取出,揶揄道:“现在你还烦我么?”
顾相惜方才还打定主意不理他的神情立刻垮了,挪着毛毛虫一般的身体凑上去嗅,惊喜道:“这是什么,好香呐!”
垂下的袖角叠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视线不自觉上移,注意力也转移到那提着东西的手上,只觉那两截葱白颜色,竹节作骨的手指也都散着诱人香味。
见她发愣,花间佛提着细绳,在她面前晃了两晃,柔软的荷叶自她鼻尖轻蹭而过,略烫的温度里揉入了荷叶清香,以及浓烈的包子香味。
“唔,花公子这是给我的?”算起来她已经快两日未进过食,肚里的馋虫早就憋不住了,但偏自己还得咬牙忍住,与他客客气气说话。不为别的,只因她也是看圣贤书长大的。
“我与你相识已有段时日,你却还唤我‘花公子’,你这样,倒是像与我刻意保持距离。”他拂开幔帐,俯身停在她耳侧。垂下的袖角将她半张脸都盖住,也将她的视线一并遮住,不留一点孔缝,“惜儿,我倒愿你直呼我全名。世间花公子无数,但取花间佛之名者,独我无二。”
顾相惜已完全说不出话了,在一片黑暗中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偏偏那杀神就在她身侧,让她不敢造次,她只好抓心挠肝地希望他能知晓点礼义廉耻,赶快从这里出去。但等细一回想,又觉此处甚是眼生,好像不是她的凌宇轩……
“……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吧,你一开始说什么来着?”
“你还烦我么?”
“不烦。”她松开被子,一副认命的样子。
获得肉包的她赶紧大快朵颐,但一想到方才的事,她的脸便似火烧一般的烫。那算告白么?算告白么?她捧着柄绿油油的荷叶,看着那里躺着剩了一半肉包,突然替它觉得凄惨起来。
那肉包被人咬了几口,正露出内部藏着的心,凉在那里被一窥尽底。
花间佛已经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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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踏在摘月台上,他放开神识一扫,只见江河依旧,独重语城中恸哭声震天。
若是在往年,皇城中大部分人都会因鬼节祈愿而留在望月楼,只要留在这里,他便有法子护住他们。然而,今年发生的种种异变都让他措手不及,拥挤在山道上亡人竟成了阻碍它们的城墙,迫使山下亡人都去了皇城。
他飞身下摘月台,落地时荡开一圈尘埃。月隐身后的荣华殿已然倾塌,日后修建又要耗费一段心力。正当他为此蹙眉时,落月摇又来告他,说帝送来了加急文件,而充当送件人的竟还是个将军,守山童子见事情紧急,便破例替他传了话,得他应允后这会子怕也快到了。
云霞被日光染得瑰丽无比,忖着断瓦残垣,更添苍劲。道道光线透过孔缝射出,映出一片灿艳的光景。山间的风穿梭回荡,卷起月隐衣袂、落下片片飞叶。
“末将韩琮云,见过月楼主。”他本以为亡人于望月楼不过是翻手为云的事,但看到坍塌的荣华殿后,他也才重新认识到,他们也是人,也会流血也会有伤亡。见到望月楼的付出后,从前对望月楼的怀疑便烟消云散,对真心为天下苍生的月隐也有了几分敬意。不是来自传言,而是一位军人亲眼所见后的震撼。
“上回我已交待好后事,还是清苑又生枝节了?”
“这倒不是,只是皇上命末将来望月楼求一位能人,也好镇住四方鬼神。末将虽晓这九位师尊于望月楼缺一不可,但末将身受皇命,还求月楼主割爱。”韩琮云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是很看不起自家主子的。月隐来清苑时就可以告求的,但他家主子就怕月隐给他个鸡肋,因而让他特意走一遭,好挑些好的,并厚着面皮全不打算还的。
但他可不知道,就算他特意跑一趟,月隐还是会给他个鸡肋。晴亘的那点小心思可瞒不过他。
月隐思虑了会,正巧正看到房玄昭从拐角过来,便道:“玄昭过来,这位是大将军韩琮云。”
同时又对韩琮云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子,排行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