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再不敢了(1 / 1)
顾相惜手中还攥着那截招魂幡,她直吐口长气,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唔,但现实总是喜欢打脸的。
下一刻这方云中天地便分崩离析,她只觉身体一空,连骂天都来不及就再次坠落。
完了,这是半山腰啊!
牧羊人见天上突然掉下一个人,还当是见了所谓的神仙,一时心生敬畏丝不敢动弹。然近了他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神仙显灵啊,这根本就是凡人坠崖啊!
牧羊人伸手想去拉那人,但还触及便将手收了回去。这里并无树木可让他借力,瞧她落得这样急,他若伸手也会一起下去吧?
山羊转动湿漉漉的眼睛,惊惧得看着这一幕。但它三瓣唇却在不停地快速蠕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啊咧,似乎味道不对?山羊跺跺脚,怎么就啃了一嘴泥啊……
顾相惜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眼瞅着地面不断得放大,连那地上白茸茸的牛羊群也能看到了。
此时她的脸已经是涨成了紫红色,体内血液随时有冲破体表,临空下一场血雨的可能。
凉亭上,月隐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酒葫芦,将其倾倒入云海中,道:"你与她恩怨已了,此酒可送你入往生界,待她重制天道,再让尔等入轮回,重返世间。"
那酒在夕阳下艳若桃李,煞是好看。随液体落下,一缕极淡的黑影浮出云面。
"谢过神尊,某心愿已了,这便饮过送魂酒,去那往生界等着。"那黑影恭敬道。
月隐点头,不再说话。
黑影方走,花间佛便从暗处出来,也不知在那听了多久。
"你倒有自知之明,知晓他若见你,定又会发狂。"月隐背倚栏杆,夕阳瑰丽的红光在他脸上添份血色,苍松染血,倒是妖异的很。
花间佛将手覆在栏杆上,借力后翻身坐下。他把玩着红樱嫁,笑道:"总归是前世之孽,此生能救且救。"
默了会又道:"在楚狂殿便听得他的啸声,想着耳熟,便过来看看。顾相惜呢?"
他长袖一挥,看着花间佛笑意不明地道:"这下、面呢,她即要修仙,我岂能不允?"
花间佛一怔,当即纵身一跳。他收拢红樱嫁,自伞柄灌入灵气,从中抽出一把极长的剑。
二尺长的刀身射、出蔽日光辉,他挥动红樱嫁,朝云海劈下。
那剑意浑厚浩大,引望月楼三山五峰之剑纷然出鞘,直往苍鹿山而来。万剑还未朝宗,那厚重的云海便豁然破开一个口子。
月隐一回头,见花间佛已消失在视线中,而那盛剑的伞也被抛下山崖。
他按住眉梢,一时竟不知悲喜,只觉自己是个作死的。分明恨不得囚她在身侧,分明怨极她修仙,却步步错,步步不如意,再步步将她推人怀中。
月隐无言,垂手落出被剑气震碎的解腕尖刀。
他拢袖离去,晚风渐乱青丝。不看那残阳西沉,孤雁无归。
……
顾相惜已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方才还清晰的事物一下子便变得模糊,再然后竟罢工似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脸上皮肤也如霜打,紧得抽痛。
还差七百米,这里盘旋的乌鸦群就有吃食了。
花间佛执剑于后,自万丈高台上跳落。那剑气荡开云层,顾相惜坠落的身影犹在眼前。他冷眉,提气追赶愣是在她将落时赶到。他揽腰将她箍在怀里稳稳落下。
没了红樱嫁的红伞在悬崖壁上磕磕碰碰几番便“粉身碎骨”。他将已是没了魂的顾相惜放在地面,源源不断得输入灵气。
随着灵气游走才知她今日竟用过术法,他叹气,这般任性,再不将她箍在身边,哪日她死了自己都不知怎么去的。
远远啃草的牛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跳,反应过来后小羊们温顺地继续啃草皮,而那牛群却是不依的了。后蹄在地面不断得刮蹭,鼻尖热气腾腾,随后“哞——”地一声,红着眼冲向花间佛。
地面腾起了一阵烟雾,牛群被一身红衣的花间佛给“迷”得晕头转向,忍不住想用牛角他身上蹭上几蹭。
花间佛巍然不动,视线从未从顾相惜身上离开。
牛群声势浩大,但最终都在离他二人五尺处就无法再前进分毫,空气中似乎有某种看不见阻力阻碍着它们前行。
牧羊人在下山途中瞧见这幕更觉后背生凉,唉,那是他的牛啊!
“回来!”他大喝一声,余音在山谷间来回震荡。
然牛群却依旧是红着眼睛,俨然是被那身红衣迷得无法自拔。
他拾起红樱嫁,在地面划下一道深壑。
从前打造红樱嫁时未寻到合适的刀鞘,只得将它用秘术封入红伞之中。因这术须时刻由施法人维系,伞不离身已成了习惯。
但如今红伞已毁,红樱嫁亦不能带在身边。将它插#入土层后,他抱起顾相惜开始漫漫的爬山之路。
望月楼三山五峰的山道,石阶最少的一处便是一万。
金盘半隐山峰,余热炙烤着大地。此时,才是七月十四日。
无垠峰清合洞
平野垂提笔正在甲骨上写下命辞,待准备完毕后将甲骨投入火中。熊熊烈焰的烤炙下起了裂纹,解读后脸色陡然一变,他匆匆在上面记下卜辞。
此番鬼节来势凶猛,怕是得请夜惜宫出面才能抵挡。
他摇头,夜惜宫是邪,正邪不两立,更何况还是联手?只得先去请教师父,离鬼节还有一天,灯油也让下、面备着了,想来还是有希望的。
他尤善卜卦阵法,但师父却不喜他经常使用。说是他根基未固,次数过多定会折寿。
因而,他一年内只会卜卦四次,无一例外的都用来测鬼节吉凶。也不知怎的,近几年卦象一次比一次差,今年更是差至极点。若他们度不过此劫,单重语城死伤就是过半。
如往常一般,要寻他这行踪不定的师父还得先走一遭红枫阁。红枫阁内并无过多陈设,数十架两层楼高的木架成方阵排好,上面分类挂着各色枫叶状的牌子。
其中一处木架上,挂着颜色层次不同牌子,从浅红至深红就有数百块,其中不乏颜色相同的,而这里面,记着月隐行踪的只有一个,其余则是将人引去黄泉的陷阱之地。
每日日落时分,木架上的机械装置就会启动,这些牌子的顺序又会打乱再随意组合。除了他和落月摇,别人是断断没有法子的。
他闭着双眼,单手游走在牌面之上。良久后,在第三层右侧取下一块深红的玉牌。取下来的一瞬,牌面上渐渐现出一行黑字,记着月隐此刻正在苍鹿山浅香亭。
看完后他将玉牌归至原位,木架后机械装置再次启动。
阖上殿门,平野垂脚步匆匆生怕师父会离开。至于不用轻功,那是因月隐曾下过令,不准门中弟子在望月楼擅用轻功,否则漫天的人飞来飞去像什么样子?
“师父。”他一路朝浅香亭行走,终在半路上截到了月隐。此时他额头上都还清清爽爽,连滴汗珠都不曾有,说话时都是不急不喘,由此可见其武功得了。
"弟子方卜过卦,预测今年鬼节吉凶。今年乃大凶之年,请师父决策定夺。"其实哪有什么可决策的,出路只有一条,便是与夜惜宫合作,只是他做不了主,便请月隐定夺而已。
“为师看看。”月隐皱眉,阵法卜卦一类他尤为厌恶,总觉过程太过繁琐,因而平常只用掐算一法,但单这一样便可抵过那些精通卜卦的人了。
“罢,为师自会处理。”他断了会派头,才将甲骨递给还给平野垂,这东西快把他老眼看花了。
"通知下去早防着,另修书一封与晴亘,让他早做准备,做个心理准备也好。”
平野垂称是。月隐口中的晴亘便是锦国的君王,月隐这般称呼他是没有问题,换作他们那是万不敢的。
“雏山那边可准备好了?”
“今年轮到六师弟,他一向妥当,且又有七师弟协助,想必是差不多了。”他略微思索。
“洛九同池鹤?”月隐揉着眉心,“那今年是完了。”
平野垂愕然,他怎么就忘了那一茬,安排了这两人一处做事?
池鹤同洛九差三日入的望月楼,原本大上三岁的洛九成了师弟,加之那时年幼,他称池鹤为师兄觉得很不高兴。方见面的第一天,洛九便戏称池鹤为“吃喝”,说此人定是只知吃喝的饭桶,不配做他师兄,要和他对换个身份。
被闹得夜不能寐的月隐提着一匡吃食去了池鹤房间,撂下话道:“要吃的还是要师兄?”
池鹤瞪着眼显得极为无奈,想着这洛九怕是对楼中所有人都聒噪了一遍,那个老六啊,就知道吃吃喝喝。
本想着要誓死抵抗一番,证明自己绝不是吃货。结果师父放下竹匡便直接走了,隐约还听见他对门口某人说道,“他同意了,你是师兄。别再半夜三更蹲我墙角嚎了,再闹扔下山去。”
从此六师兄成了洛九,七师弟成了池鹤。因这事,望月楼中的人对这两个小娃娃的将来都有了初步揣测,且方向大抵都是一致。
洛九将来定是个泼皮无赖,而池鹤则是个知进退的乖孩子。然而事实却让每个人都去找了次接骨医生,以接好他们惊讶得脱臼的下巴。那个洛九成了十年前的池鹤,池鹤成了十年前的洛九。两人像是互换了皮,朝与幼时截然不同的方向飞速发展。
这事早已逐渐淡却在众人脑海,若非月隐提醒他怕是也得忘记。那两人自那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无视彼此,除重要场合不得已的接触,其余时间都是各做各的事。而这也是人们逐渐忘却的原因。
不知道现在雏山是个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