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姐妹相聚(1 / 1)
正午时分,天气忽然转凉,没了之前几日的酷热。宛卿与唐秋兰一路在皇城里行走,不知不觉来到春禧殿前。宛卿抬眸凝视着那阔气的匾额,心中思绪万千。
昭贵妃是个骄矜的女子,可她对皇上的爱是真心的,然而她的真心却让她在这里梦碎一地。那个男人终究不是为请所生,他是为天下而生。三宫六院里头的女子都痴痴守着他的爱,可一个人又有几颗心能分成多少份。
“郡主,这里昔日是何等的辉煌荣耀,不少奴才巴结着想要说上一句话,如今这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了。”唐秋兰感时伤怀地说着,看惯了世间荣辱突然间还是有些不适应。
宛卿轻轻推开朱红木门,咯吱一声有些粗嘎,仿佛也在诉说着这里的死寂。纤纤细步走了进去,一路所见都是曾经很熟悉的,再度踩在青石子路上有些落寞,她还记得初来时,三五成群的婢女相聚在一起捉蝴蝶,那时的场景一场热闹。
花园里的蔷薇花开得绚烂,就连荼蘼也开得热火朝天,现在多出了一些杂草,只因没人清理。俄而空气中传来些须呜呜哭声,宛卿举步朝前走去,只见绮兰姑姑正跪在地上往一个铜盆里烧纸钱,看着她满目悲戚的模样,宛卿有些忍俊不禁。
“姑姑,你若再哭只怕要哭坏了身子。”宛卿关切地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拒绝。
唐秋兰看在眼里,明白她们主仆一场十多年,虽然昭贵妃为人有些强势,但也算对她不薄,拉起宛卿后冲绮兰宽慰道,“绮兰,人死不能复生,你能如此我想昭贵妃泉下有知会很欣慰的。”
绮兰摇摇头,擦干眼角的泪珠说道,“我也该随她一同去的,只是我还要替她守灵。”
“姑姑这是何苦呢?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宛卿有些不明白,睁大着眼睛看着她。
绮兰粲然一笑,作了一揖,“罪奴见过郡主,昔日若不是我家主子与罪奴,郡主也不致流离失所在民间。如今你的身份能够昭示,老奴也算不负此生了。郡主,你是个好人,老奴相信日后你一定会过的很好。只是老奴一生污点无数,还请郡主不要再替老奴担忧了。”
“可是,你是被逼的。”宛卿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关照,有些泫然。
绮兰浅浅一笑,推开她的手,看着铜盆里燃烧殆尽的纸钱,“老奴能够得郡主如此说,心里已足矣。郡主若真的替老奴着想,就请郡主此后不要再来这里。”稍稍一顿紧接着说,“若是有朝一日老奴身子不行了,还请郡主准许将老奴的尸骨埋在贵妃陵外。昭贵妃一生招摇,可对奴婢是真心好的,人要知恩图报。”完毕跪在地上叩了叩首。
宛卿眼中迷离有些不知所谓,唐秋兰立马上前挽着她的手道,“郡主,你就答应她吧!”
宛卿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在唐秋兰的拉扯下才离开,临走前目光直直凝视着里头的一切,而这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看见绮兰。当天夜里,绮兰便以三尺白绫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为此宛卿几天都食不知味。
楚浩南对于这个女儿,明白她对自己心存芥蒂,仍在介怀十五年前的事情,想方设法想要化解父女之间的罅隙,可这并非一朝一夕的时期。故而几次亲临宛卿所在了翠轩阁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宛卿,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唐秋兰一直想要圆场,可是宛卿就是觉着别扭。楚浩南虽则每次下朝后都会来这里,但都不过是喝了几杯茶后就走了。虽则每一次都带来许多赏赐,可宛卿并不看在眼里。
“郡主这是为何?难道郡主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吗?”唐秋兰看着那些红木托盘上堆满的金银首饰、珠翠玉钿,“他毕竟是皇上,难不成你想他拉下身份对你赔不是?”
宛卿撑着腮帮子看着顶上挂着的一只鸟笼,里头是刚刚送来的一只八哥,五颜六色的羽毛很好看,一张小巧弯弯的嘴有时还能说出人话来,当真是新奇,“嬷嬷,我也没有那样想过。我知道他是皇上,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秋兰吩咐下人将所有送来的东西一一收起后,燃了一只青木香后,挨着她一同坐下,拉过她的手双目满是镇定道,“皇上当年也是年少,血气方刚,对你娘深深喜爱,所以当他与众人一同撞见那一幕,自然抹不掉自己的颜面和身份。”
“可他终究还是不信我娘,如果深爱怎会不信?”宛卿抽开手,取出一些饲料喂那只八哥。
“郡主,老奴是过来人看得出皇上至今十分悔恨,要不然他也不会对你如此心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唐秋兰当年在宫中曾见过楚浩南伤心的样子,她知道他很懊悔,可他过不了身份的那一道坎,“郡主,人生在世,有爱并不代表一切,他是帝王,那样高高在上,郡主你可曾设身处地想过他的想法?”
宛卿一时语塞,站起身子看着周围的一切,当真是富丽堂皇,可那又怎样,不过是自己暂住的一个地方,待一切事情笃定她就要离开。唐秋兰看着宛卿固执的样子,低下头只是叹气,递了杯刚泡好的杏仁茶给她。
宛卿刚抿了一口,就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一时欣喜连忙小跑了上去,拉着心月有些胖呼呼的小手道,“你这妮子,不过几月不见,又长胖了。”
心月乐呵呵地笑着,“若雪之前受伤,皇上赏赐的补品有许多,她压根就吃不下,全给我吃下肚中了。”
眼瞅着周围还有正在打扫的婢子,心月这才想起宛卿的身份,立马捂住嘴,想了想退后作揖道,“奴婢心月见过郡主。”
宛卿刚想说什么,对上唐秋兰的眼神后明白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随口应答了一句便又拉着她的手。若雪满脸笑意走上前,“心月早就嚷嚷着要我带她来见你,这一下子只顾着高兴,也顾不得你君主的身份。”
宛卿但笑不语,曾经她们三人在浣衣局中姊妹情深,虽然干活有些累,但心里是暖的。匆匆几月,她们的身份大变,屏退了众人,屋中只剩下三人。
心月伸手抓起一块桃酥咬下一大口,“真好吃,皇上赏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宛卿,哦不郡主,你的故事可真像戏文里的一样,那一夜我站在一侧听着都不敢喘气,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心月一如既往地喜欢吃东西,说起话来也没遮没拦,宛卿掏出丝巾拭去她嘴角的残汁,莞尔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叫我的名字,忽然听着你喊我郡主,倒觉着生分了。”
若雪颔首点头,“是啊,咱们姐妹三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分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宛卿迎着她的视线,微微点头道,“只是如今你是父王的妃子,我一时半会有些难以适应。”
“你我之间仍是姐妹,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若雪开诚布公,对于宛卿的身份她也是始料未及,历经这样一番波折才有了现在的地位,也难为她了。
“我终于明白那一夜你为什么对我说那样的话,这一步你早就料到了,而且早就已经决定了。”宛卿感慨地凝视着桌案上摆放着茶具,上头用彩色绘着花卉的图案,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太子怎么办?”
若雪眸中一暗,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旋即恢复正常笑道,“还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如此,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突然间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你如今已然知道我入宫的目的,你会阻止我吗?”
宛卿身子朝后一靠,若她没有猜错,她所谓的目的就是刺杀皇上然后,骤然间宛卿有些不敢往下想,沐天的性子她虽不能琢磨透但也有些熟悉,他是绝不仅仅如此,他想要手握天下,顿时后背脊梁骨有些薄凉。
“宛卿,你很聪明,但是我也无可奈何。你我之间虽是姐妹,可我们的身份不同。”若雪咬着牙说道。
心月之前还是大口吃着桃酥,这会觉着她们的谈话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立马插嘴道,“你们都胡说些什么,难道你们都忘了之前咱们曾经在月亮之下义结金兰吗?什么身份不同,宛卿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而你是皇上的妃子,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更亲近。”
若雪听毕将茶盏轻轻放于桌上,朱唇微启,“但愿吧!”
“什么但愿吧,咱们可是有老天为证的,若是谁违背了姐妹情深,必定会遭受老天的惩罚的。”心月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真挚地说着。
宛卿双手分别握着她们二人的手,淡淡笑道,“心月说得对,咱们可是有苍天为证,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可都听见了。若雪,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而不是委屈自己,你应该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至于心月,我相信你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然后生一大堆娃。”
言毕心月害羞地打断了她的话,扭捏着双手十指交叉打着圈。若雪眸中有些复杂,许久才挤出笑道,“如今我已是梅妃,一切都已注定不能更改,宛卿我一直都觉着你很好,所以你一定会比我过的幸福。”
宛卿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难得姐妹相聚,邀着她们二人吃了夜膳才肯让她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