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街前黄白斗富(1 / 1)
这会儿,衙役们早将香案绳尺等物准备好了,并在街心用石灰撒了道起始线。黄白两家也把银两抬到跟前。一家一个膀大腰粗的汉子已做好了摆放银子的准备。只见这俩时而站起,时而蹲下,不断活动着腰身。在一旁帮忙的人,也手捧银锭,只差伸手递过去了。两旁看热闹的人们见对决马上就要开始,都兴奋起来。后面的往前挤,前面的往前扑,场面几度失控,兵丁们端着长枪用力阻拦着。
这时,香已点上了。随着一声号令,黄白两家的家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只见他们搬箱的搬箱,递银的递银,摆放的摆放,只片刻工夫便排出去老远。随着时间的推移,两道笔直的由银锭排起的长龙不断往前延伸。它们闪着光,耀着眼,把人们都看呆了。有的自言自语:“你看看人家,真有钱,我这辈子要有这些银子就好喽!”旁边的人也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丈长,就不杀猪了,可惜呀!没那命!”人们一边看着,一边不停地议论。
此时,黄百万和白银海谁也无心别的,满脑子都是想赢对方,所以他们不住嘴地喊着家人们搬银运银,协调各个环节,忙了个不亦乐乎。朱润卿和王文举则紧张得满身都是汗,真恨不得亲自动手去帮黄百万,但是他们也只能是在一旁干着急。这会儿,孙保棠的心态倒很平和,因为现在无论谁胜谁负他都不失面子,当然他仍希望白银海能赢。
随着时间的飞逝,黄百万一度领先白银海。但第二柱香时,白银海又攆了上来,并在一段时间之后超越了黄百万。这下把黄百万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连喊带催地猛一鼓动,又把白银海赶了过去。白银海见状气得脸煞白,大声喊道:“都给我快点儿,待会赢了,每人赏银十两!”家人们听说有赏钱,都瞪大眼睛猛追,不一会儿又把黄百万赶上了。只见双方都拼了死力,你追我赶地几个回合不分输赢。就在他们较不出高下之际,猛听一棒铜锣响,时间到了。监督的衙役迅速封了银尾,排银的事也随即停止,只等衙役们丈量完长度后上报了。
这时,孙保棠领着大家又回到大堂。人们都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结果。不一会儿,丈量的衙役回来了,他拱手禀报道:“诸位大人,两位当家的,我们已经量过了,黄家银长七十六丈零三尺一寸,白家银长七十六丈零三尺一寸……两家银长一致,分毫不差!”他的话音未落,人们早惊得目瞪口呆。朱润卿等人不约而同地头上冒了汗。急得王文举不住搓手。
没等别人言语,白银海首先耐不住性子,出来对刚才的测量表示异议。黄百万也认为没量准。无奈,孙保棠只好带着他们又一五一十地重量了一遍,结果和上次一样,分毫不差。这回,大家重回大堂之后,便全不言语了,谁也不知如何收场。
此刻,心情最复杂的就属朱润卿了。因为他只这一个宝贝女儿,而且全家人都愿意许给黄家,但就是一番两回的达不成心愿,心里又如何不急呢。其次便是孙保棠了。为了处理这件闲事,他在家已耽误很长时间。上头派下的公事很紧,只因这个老延误着,迟迟脱不了身,他也烦恼得不得了。今天,本想通过摆银子把事情了结过去,可万没想到又弄成了平局。这会儿,他想来想去有些耐不住性子,和谁也没商量就随口说道:“婚姻大事,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待嫁之女,自选自定者古来有之……以吾愚见,不如让知府千金抛绣球自决此事,诸位以为如何呀?”
见他这么说,朱润卿和王文举当时眼睛就亮了,立刻表示赞成。黄百万也愿意。只有白银海提出反对意见。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孙保棠打断了。“婚姻乃人伦大事,岂能用世间俗举常辱之?一回两回已觉为过,焉能再三,我看就依朱千金绣球落处为准,凭其自决可也!”孙保棠说完这几句,也不看白银海,只顾和朱王两个说起了闲话。白银海见他语气这么坚决,没办法也只好同意了。
等人们意见一致后,孙保棠又补充道:“你们黄家或白家,皆与我无亲无故,所以我不偏向谁,尔等可与朱知府王通判自定抛绣球之期……一晃,我来此也有些时日了,由于公事在身,不便久留……我看,此事尔等自行处置算了……只是,前定之事,仍不能废,今日所排银两皆收府库,待婚事明朗后,无涉者全部退回,联姻者捐于慈善……吾之所言,尔等有异议否?”黄百万白银海一齐拱手道:“我等愿听大人吩咐,毫无异议!”孙保棠这会儿很高兴,道:“既无异议,照此办理可也,我祝汝等好运!”那两个慌忙道:“谢大人费心,祝大人此番出巡,一路平安,身体康泰!”“谢谢,谢谢二位了!”孙保棠笑着冲他们拱了拱手。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坐了片刻,孙保棠便回家去了。
将他送走后,朱润卿等人马上商议起下一步的事。经过反复讨论,便定在八月十五这天,在衙门门前搭彩楼,决定婚姻的归属。事情谈妥后,黄百万和白银海也告辞回去了。当大堂上只剩下朱润卿和王文举时,他们都长舒了一口气。朱润卿道:“两回都出平局,这回多亏了孙大人出这么个高招儿,看来月娥和有鹏的事,是铁定能成了!”王文举也高兴地说:“是啊,绣球由月娥自己掌握着,还不是想投给谁就投给谁,朱兄!这回可遂了咱心愿了!”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会儿,看热闹的人们早都散了,衙役们也将摆下的银两收入府库。朱润卿和王文举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各自回家了。
再说白家那帮人,回家后马上商量起应对之策。白银海沮丧着脸道:“那孙保棠真不是玩艺儿,事情让他弄来弄去的,竟弄成了抛绣球,这抛绣球有啥准头儿?就准许抛给咱们?谁猜得出朱小姐喜欢谁……”侯亭道:“咱家公子论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怕比不过黄家?我看未必!”白银海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这很难说啊!人是啥?人是讲缘份的,二者挑一,谁知道人家瞧谁顺眼呢?又没办法让那绣球儿听咱的,准落咱手里?”这时候侯亭也没了主意,哭丧着脸一声也不言语。
就在大家沉默的时候,有个叫李乙的家人开了腔,出主意道:“我听说,茱萸湾那边有个神汉能耐得很,最拿手的就是搬运术,要能请他帮帮忙,那绣球儿还不是想往哪儿落就往哪落吗?”听这话,白银海立刻来了精神,忙问:“你说的是哪个茱萸湾?离这远吗?”“不远!”李乙道,“就在城东的茱萸镇……那镇有个廖家沟,那神汉就住那儿,叫廖长生,外号独眼神……听说邪乎着了,还会驱鬼治病呢!”侯亭冷冷一笑道:“老爷,这人我也听说过……不过,咱这婚姻大事,不能让这号人搅进来,况且耍鬼弄神的也不吉利……”
白银海见侯亭反对,反而来了兴趣,问:“那姓廖的是咋回事儿?咋还弄神弄鬼的?到底能有多灵?”侯亭道:“这事儿我老早就听人讲过,那廖长生是个怪人,家里养了不少小鬼儿,用的时候就调出来,无论是治病、寻仇、搬运、预测无所不能……只是手段阴毒……我看,这种人咱万万不可搭理,太可怕了……”此时,白银海为了压住黄百万已有些走火入魔,只要管用的,他什么办法都想用,哪还管是鬼是神?于是他对李乙道:“你说他这么能耐,谁找他试过?弄不好是骗人的吧?”
李乙睁大眼睛道:“老爷,这可不是骗人,真的!小的有个表兄,有一年丢了头大黄牛,咋也找不着,没法子就去找廖长生……咦!人家架子大了,不给看……后来找了个熟人领去,这才答应帮忙……人家那个神哪!一看就知道了……说,你们后村一个叫何老田的捡去了,你们朝他要去吧!我表兄到后村一瞧,果真在何老田家了!可是,说啥也不给,硬说是刚从集上买的!我表兄气不过,就去衙门告状……后来,大老爷把何老田也找去了,我表兄还找了几个证人,可是后来还是输了官司……我表兄咽不下这口气,又去求廖长生帮忙,这回廖长生没有推辞,说你们到家等着去吧,明天一早,那牛自己就回去……唉!真是神了!第二天,那牛真就回去了!听说,是廖长生用小鬼儿把牛纲绳解开了,把牛给牵回去的,你说神不神?”
白银海听到这儿,有些急不可耐,问:“你那表兄,上回是谁引荐去的?那姓廖的,不是没熟人领着去就不搭理吗?”李乙道:“他找的那人,是他一个远房亲戚的邻居,我也没见过!”白银海道:“你能不能帮着找找那人,让他给咱帮个忙!只要他答应,我决不亏待他!”李乙犯难道:“这……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那表兄去年就死了,谁知道他那时找的是谁……不过……我可以去打听打听……”白银海听这话很高兴,道:“这事儿须快办,不如你这就去打听,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赏!”“谢谢老爷,我这就去!”李乙说完,施了一礼,转身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