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求助牛掌柜(1 / 1)
原来李记钱庄从昨天午后便得到衙门的通知,要账房准备所有账目待查,因为有人举报他们偷逃税款。随后就有皂吏封了银库,并派人前来看守,吓得钱庄的人无不惶恐。从今天一早,官府便开始查帐,估计再有五六天也查不完。
其实外人不知,这李记钱庄的行为从来不轨,扬州衙门从早便接到刑部公文,要求协查这伙人勾结社会势力、重利盘剥百姓、哄抬盐价物价、牟取不当暴利的案件。前段时间,是因为衙里人手不足才一直拖着,直到昨天才下决心彻查他们。当然这里面也有王通判因私而动的因素。
白家是李记钱庄的一贯客户,双方合作已有几十年的历史。白银海向来不守法度,因此他们才会不离不弃地粘在一起这么久。往昔,双方曾通过强买贵卖等手段收售过许多盐田,捞取过不少外快,发了许多不义之财。后来,又一块儿狼狈为奸地控制航运货运,勾结流氓无赖为害百姓,赚黑心钱,图利自己。直到现在仍有许多见不得阳光的业务在合作、在开展,并且一直都很忙。正因如此,白家的钱向来不存别处,只放在李记钱庄里;而李记钱庄也全力支持白家在各地的商务,双方结成了牢不可破的生命共同体。对于这一点,官府了解得非常详细,所以这时下令审查钱庄,无疑是点了白家的死穴。
今天,当侯亭听到完伙计的陈述,当时脑袋就嗡了一声,有点发懵。虽然他对可能出现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也不免惊慌失措。先前,他只是隐约感到黄家会采取一些行动,做梦也没想到使出这样的毒招儿来。现在,他最担心的已不是银两问题,而是以往那些非法勾当、会不会在审查时露馅儿的问题了。他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紧张得浑身颤抖,不觉间,汗水已湿透了衣衫。
伙计和他聊过一阵之后,便忙着应付官差去了。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好久也无人搭理。直等到中午,官府的人回去吃午饭,才见钱庄的牛掌柜过来。之前,牛掌柜一直陪着官差查账对帐,根本无暇与他见面。
牛掌柜名顺达,字畅之。今年五十有二的年纪,生得肥头大耳,肚满肠肥,个头偏矮,说话有点结巴,眼睛也非常近视,因此人们背后都叫他牛瞎子。你休看他样子其貌不扬,此人却很有本事,不光业务上精通,打得一手好算盘,而且为人处事也极为圆滑,无论是商界政界以及江湖黑道都人脉广泛,是个很吃得开,很有影响力,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侯亭与他早就认识,初时关系一般,后来由于两家业务增多,两个人开始频繁接触,因此在感情上也渐渐热络起来。如今发展到不仅年节互赠礼物,有时两家人还相互走动,私人关系搞得十分密切。
今天,两个人相互见过礼之后,便亲热地寒暄起来。说过一阵闲话,牛掌柜便问:“昨天你们不是派人来过了吗,贤弟咋又亲自跑来了?”侯亭叹口气道:“我也是没办法,这回白老爷要的那些银子非同一般,是万不能出错的,不自己过来跟你见个面,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见他提银子,牛掌柜脸上顿时没了笑容,轻叹一声道:“放在往常这也叫事儿?可眼下……难哪!你啥都看到了,银号现在封着了,谁敢动一锭银?这事儿……看来我爱莫能助了!”见他这么讲,急得侯亭头上的青筋暴起老高,拱手道:“别呀,别呀,别这么说呀,这回的银子对白家关系重大,仁兄的本事路子,小弟早有耳闻,务请兄长帮忙筹措为盼!”
牛掌柜亲自为侯亭续上茶水,苦笑道:“贤弟,你呀,你还不知道?你进城没看见?除了这门口清凉,那德记,那余记,哪家的门不快挤破了?也不知谁造得谣,说是要闹银荒……这节骨眼儿上,商户们谁有银子还吐?再说白老爷要的那玩艺儿也邪性,以往全要大锭五十两的,这回却要中锭十两的!你是知道的,这种钱用量最大,哪家买卖离得开?这回,钱一吃紧,借?那不门儿都没有吗?怪就怪昨天那帮劫匪闹的,这回全都被连累上了……”
听了这番牢骚,侯亭不由得更着急了。他本想算计一下黄家,但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连自己也吃了诖误。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如果不想办法解决银子的问题,自己将无法向白家交代。另外更让他揪心的是,倘若官府从账面上找出破绽,自己还有坐牢的危险,因为他参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越想心里越乱,越乱便越急,暗自琢磨道:我一定得迈过这道坎儿去,无论想啥办法,用啥手段都得混过去,不然这辈子就铁定完蛋了!想到这儿,他稳了稳心神道:“现在我也知道你们正经历麻烦,我和白家都盼着你们的事快点过去,这样不光是对你们,对我们也有好处,不然若有个意外,你们倒霉,我们也跑不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加紧花银子疏通一下官府,看他们能不能手下留情!”牛掌柜不住地苦笑,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儿自从那姓朱的一来,还有那王文举一上任,那些官差还有几个敢收银子的?像今儿来查帐的,全是王文举的亲信,你若贿赂他们,还不是不打自招?到时候更是撇不清……还不如不理他们,来个公事公办,他有来言,我有去语,有些似是而非的事就来个死不认帐,再不就说时间长了记不清了……这样一拖二拖的,让他查不出个啥来,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也就直了!你想啊,如果他们啥证据都有,还用来这儿查吗?还不直接拘人?我看哪,他们过来,无非是想找点儿纰漏,然后敲山震虎地瞎诈唬诈唬!只要你主意正,自然过得去,如果一见他们就心虚胆战,不坏菜才怪呢!”
侯亭知道牛掌柜很是老谋深算,对此他一向都很佩服。这会儿见对方这么胸有成竹,不觉他的心里也安定了许多,赞叹道:“啥时候有老牛坐阵,人心就沉稳,吾兄真乃当今之诸葛亮也!”牛掌柜一笑道:“过讲,过讲,诸葛不诸葛不敢说,亮不亮的不敢说,反正遇事别慌就是了,看有官家的人来,一见就先毛了,哪怕是一等一的良民,也背不住抓起来,打一顿、先问问再说,那不就完了吗?是人谁架得住打?有些胆小的,鞭子还没落下就全招了,那不就完个屁的了……”
两个人议论了一阵有关查帐的事,后来又把话题扯到银两上,侯亭道:“这个,兄长还得多费心张罗张罗,你的本事大谁不知道?白老爷的事这回全仰懒仁兄了!”说着,站起来欲行大礼。惊得牛掌柜赶忙制止,他扶着侯亭坐下道:“要能帮你们,我那儿还不帮?目前这形势,难哪!我呀……尽力而为吧!我尽量帮忙就是了……到时候办得好与不好,就请贤弟和白老爷多包涵,多谅解吧!”侯亭见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不禁心里很高兴,站起来还要施礼,又被牛掌柜扶住了。“贤弟这是干啥呀?咱们兄弟还用这一套?”他说着,扶侯亭坐下。接着,两个人又聊起了别的。
中午,牛掌柜招待侯亭吃了一顿便饭。他们刚吃完,官府的人就回来了。没办法,牛掌柜赶忙陪着那些人去了帐房。当天,侯亭就住在钱庄里,次日一早才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