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8 章（1 / 1）
我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错过对方。直到如今，我仍不能自已。其实，我爱过你，不单单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自己。
“中国不需要这样的作家！他败坏了作家的名誉！把他赶出去！”
“现在的社会真是太宽容了，这样恶心的同性恋患者怎么可以立足于作协？”
“恶心！下流！流氓！”
蜷缩在沙发一角浅眠的男孩皱紧双眉，恶梦不断严苛地打击他脆弱的心，加重着他的负罪感，他全身澿满汗液，颤抖不止地求饶别人停下来，停下来那疯狂的咒骂与诋毁。
“不！”他猛得坐起身，双手按着头，瞪大瞳孔的眼睛荒凉地求饶着。
原来，只是梦。
徐凯跞摇摇头，不，那不是梦。刚刚，只是一刻钟之前，他经受的打骂是可怖的。每一张鄙睨的脸，每一双愤怒的眼睛，每一个仇视的表情，每一句狠毒地批判，谁能想到？连社长本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的会议会搞到这般田地。当时，社长的表情，以及作协的人，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仓皇逃离会议现场，那些飞来飞去在天空中漂移的纸屑、塑料瓶竟然没有打到他这个罪魁的头上，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打到那些“大身份”的人头上去。
徐凯跞自嘲地笑笑，额头上滑下一串串豆大的汗珠。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笨蛋？”
徐凯跞推开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顺势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然后礼貌地回答“谢谢”。
“你，还好吗？”林霆轩疼惜地问。
“恩。”徐凯跞平静地答。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并没有对自己温柔一点，他急不可迫想要离开这个憋闷的地方。管它什么会议、什么作协，现在的他只想回家。如果不是外面一圈一圈围着的所谓热心读者，他大概早就付诸于行动了吧。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不好——徐凯跞厌恶自己的笨拙。
“即使这样也‘还好’？”
“恩。”
“即使所有作家的提问台上写满读者对作品的欣赏，独有徐凯跞的提问台上写着读者都其私生活的探问，这，也‘还好’？”
“恩。”
“即使被毁掉了参加作协的会议？有可能一辈子都加入不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作协，这样也‘还好’？”林霆轩向前倾着身体，他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加入作协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徐凯跞认真地对上林霆轩的眼睛，也他看不到林霆轩除去外表的干练，其余的失败与落魄，徐凯跞通通看不见。
“那是每一个作家都渴望的事情！只有加入作协，你才有名声，有机会，有靠山！你徐凯跞不会只希冀着做一个小小的作家，比网络写手高一级，然后就心满意足了吧？”林霆轩站直身，他的不可思议扩大到只能用肢体语言才得以表现的高度。
徐凯跞撇开脸不去看对方。
“你真的……那么爱他？为了他，你可以放弃一切？被别人误会，不去反驳，不去辩解，像个傻瓜一样被欺负，也不说不做，任人宰割！”林霆轩愤怒地压制住徐凯跞的脸，他迫使徐凯跞的眼睛看向自己。
“是！都这，不关你的事！”徐凯跞被强迫的一双手置得牢固，他想要推开愤怒的林霆轩，可林霆轩却开始对他闷闷地笑。
林霆轩微笑着，进而大笑着，他冷笑着，像一个看透世间人□□故的高人，然而，没有高人会眼含苦涩的泪。
“是，不关我的事！但你爱他，爱他爱到这种地步，我他妈看不惯。你告诉我，他哪里好，哪里就好到你徐凯跞非他不爱？”林霆轩狠狠地压住徐凯跞的肩膀，他用几乎可以捏碎对方的力道在对其施压，“如果是我，我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像今天这样的状况，我会护着你，在你身前，帮你挡下一切有可能伤害你的人或事。我不会让瓶子砸到你，不会让你看到别人鄙夷的目光。我会把你藏起来，像一块美玉一样把你细心地保护起来！可是他呢？他在吗？他只会顾及他自身！他他妈就是个混蛋！”
“不许你骂他！”徐凯跞恶狠狠的眼睛对上林霆轩同样愤怒的双目，他用力想要推开林霆轩挟持自己的双臂，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之后，他冷笑着平静着，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恶心。”
林霆轩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向善良温柔对待别人的徐凯跞，骂他“恶心”？
“真恶心。冠冕堂皇得我都想吐了。”徐凯跞继续解释着。
“你说什么？”林霆轩说出了完整的字句，他庆幸当自己面对徐凯跞鄙睨的双目时，自己还可以平静。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你如此爱我，那么，你和金佳怡是什么关系？”感觉到禁锢自己的双臂在微微松弛着，目睹着被揭穿罪恶的林霆轩的那张凄凉的眼睛时，徐凯跞并没有推开他，反而仍旧苦笑着面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和她是恋人，而你，骗我。”
“什么时候知道的？”完全放开了徐凯跞，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一败涂地。
“那天我给你送稿件，在你家楼下的公园，看见你们在热吻。”其实坦白一点也不困难，徐凯跞不知道林霆轩为什么会颓废地重新坐回沙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不早点揭穿我“爱你”的面具？——林霆轩看着徐凯跞那张无所顾及的脸，他突然觉得徐凯跞是仙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仙人丝毫感情。
“告诉你什么？”徐凯跞将头转向林霆轩，他斜予林霆轩的眼睛里包含着淡漠。“告诉你我徐凯跞被人玩弄了感情？明明以为别人是把我他朋友的，明明我也想着把他当朋友的。从来没有对亲人以外的陌生人抱有感情的徐凯跞，偏偏对一个骗子动情了？想让他做我的朋友，想得到他亲人般的爱？这些，告诉你吗？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我的。”苦笑着，林霆轩看到了徐凯跞清澈的眼。“我……”然而，他无法再说话，只字不能言。
好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默默无言相视而坐。
“外边还有人吗？”
林霆轩安慰徐凯跞说：“没有了，主编都处理完了。”
徐凯跞站起身打算离开。
“金佳怡找到我那天，真是高兴得要疯掉了。”
徐凯跞停住了离开的步伐，他愣愣地看着矗在原地的林霆轩，而林霆轩反而像无意识一般故我的讲述着。
“真的很高兴呢——当知道徐凯跞的恋人是徐珉的时候。我以为凭我林霆轩的能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让徐凯跞爱上我。可以从那个男人手里抢过徐凯跞。你不知道吧？我一开始就是这样自信的。
“我说好，没问题，我可以——呵，那样自信满满。可是，我的自信用到徐凯跞身上似乎不那么适用。本来以为金佳怡给定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那钱很好赚，而且，还可以得到心爱的人，何乐而不为呢？如今，钱没有，人，也搞丢了。不对，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是，我骗了你。骗了你，从未对你坦白我认识金佳怡，没对你说过她付钱雇我拆散你和徐珉，也骗了你那段故事，其实，我没有恋人。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我的生活一直很普通，直到你出现。我开始尝试变成你的样子，以为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我编故事，编那段好浪漫好浪漫的故事，以为你会觉得我纯情。
“呸，我他妈哪里纯情。我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即可以得到你，又可以得到金佳怡的钱——我就是这么不堪。凯跞，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林霆轩的眼泪落下，徐凯跞感觉心疼。原来，自己不只会心疼徐珉，也会心疼眼前的这个男孩。也许就是因为心疼，徐凯跞停止走动的步子再也没有抬起来。
“我错了。”林霆轩哭着说。
“没关系，都，没关系了。”徐凯跞弯下身，对着林霆轩的眼睛，他原谅徐凯跞的一切。
徐凯跞记得林霆轩很喜欢强迫自己看他的眼睛，这个时候，徐凯跞却在强迫落泪的林霆轩看他的眼睛。
“以后，容许我喜欢你吧。”林霆轩哽咽地说，“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不在的情况下……可以让我站在你身前吗？我可以帮你拦着他们，帮你堵下他们的流言蜚语和恶意中伤，我帮你挨他们的冷剑……可以，让我这样做吗？”
“谢谢。”徐凯跞咬着下唇，他感觉自己好残忍。
好残忍，即使看到别人在悲伤的哭泣，他仍然无法给别人一个安心的答案。在爱情的世界里，残忍，总是单方面的。
留下林霆轩一个人，徐凯跞只能残忍对待对自己一再深情表白的男人。
“我送你回家。”林霆轩追上来，不知何时已经擦干了泪，林霆轩向徐凯跞微笑着，天使一般微笑着。
那个纯净的笑，从那以后，徐凯跞再未看到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如今的残酷会在时间的考验下转化为双向的残忍。
“恩，”徐凯跞回答。
那双央求的眼，是徐凯跞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