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五）
选择坚持，选择永不放弃，并不是因为那件东西诱人，而是因为想得到那件东西的人，是自己所珍爱的人。
“安律师，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徐凯跞记得当时徐珉像一个严肃的导师，平静地与他相视而坐，宽慰他放心，还说这次的事情已经拜托给做律师的朋友了，徐家的家产一定会是他们的。
徐珉当时的眼神让徐凯跞很不安，徐凯跞仿佛从那一双眼睛里读到了“欲望”。是对金钱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对他的家族，他徐凯跞家庭的欲望。
明明不是这样的，徐珉怎么会贪图徐家的家产？如果他贪图自己的家产，那么当初他就不会选择跟自己走了，徐凯跞摆摆头赶走自己有偏差的想法。徐珉是自己的弟弟，甚至于是自己最爱的人，如果对所爱的人都抱有质疑，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让自己相信的？
那个时候的徐凯跞微笑地看着徐珉，对待徐珉的安抚，他不发一言。
这个时候的徐凯跞，坐在高雅的咖啡厅，面前是一张木质桌，宛有种古朴的感觉。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同徐凯跞见面？——对于这一点，徐凯跞没有过多的想法，他甚至忘记了小时候的自己同最心爱的小怡姐姐在这家咖啡厅外憧憬着咖啡味道的稚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徐凯跞。”
面前的女人，褪去了儿时的稚嫩，淡淡的妆容反之衬托出她大女人的妩媚。浓郁醉人的香水气味伴随着女人清朗的嗓音传入徐凯跞的感官。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她是适宜任何装扮的，她可以驾驭所有。
“金佳怡？”
“是，”女人答道，热情十足。
“嗯，”徐凯跞微微点头，一双怀着疑窦的眸子亮亮地审视女人，甚至忘记了该有的客道。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可以一眼认出你？”女人故作聪明得提问。可这样明明是有意的做作在徐凯跞面前却不能被其看透，徐凯跞轻轻点头。
“因为你还是这个样子，有一双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眼睛，有着比女孩子还细致的皮肤。而且仍旧喜欢静默，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让阳光落在你的身上，独享宁静。这就是你，从来都没有变——我的小凯跞弟弟。”
女人的眼睛弯曲成缝，让人想起夜空中活泼灵动的星星。
“小怡姐姐。”徐凯跞听到女人叫自己的名字，也便极亲切地回她。即使那是许多年的故事了，可徐凯跞仍旧记着那时的自己有多喜欢小怡姐姐。他曾经爱小怡姐姐，在徐珉没有出现以前。
“那么小怡姐姐今天找我……是为什么？”徐凯跞直截了当地问——尽管对面女孩那星星般的双目泛起阴霾。
“啊，本来是想先寒暄一下的……你也真是，这么直接步入正题，都不想我吗？”金佳怡撒娇道。
徐凯跞脸有些许作红，他不好意思地讪讪答道：“不是……怎么会……”
“其实，我是为家母的事来找你的。”金佳怡终于打算开口提条件了，这使徐凯跞放松下来。“自从上次你和徐珉到家里后，也许是受了惊吓，我母亲住院好久了。”金佳怡低下了头，手指在裙摆间缠动。“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妈妈，她……不能算做是个好女人……她夺走了你的爸爸，毁掉了你的家庭……可是，她是我妈妈，是一个女人。而徐珉的话，有些过份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金佳怡开始正色徐凯跞，她突然发现温文尔雅的徐凯跞也会生气，他的表情含带不悦。但至少徐凯跞并没有喝令金佳怡停下表述，所以，她没有停止游说，只是将批评徐珉的话做了收敛。
“凯跞，请你回去劝劝徐珉，叫他不要告我妈妈。她是一个女人，一无所有的女人，至少……至少把别墅留给她，把家留给她，好不好？”金佳怡的手握上了徐凯跞的手，她试图让徐凯跞感受到她内心的惧畏与柔弱。
早就应该想到金佳怡来找自己是因为徐珉。徐珉的所作所为，徐凯跞全然知道，但，他并没有阻止。徐家的一切，徐凯跞丝毫没有想要得到的欲望，他认为徐珉也不会有这种欲望。可是，事实上徐珉有，并且，徐珉在做。
徐凯跞曾真切地听到徐珉同律师沟通，徐珉想要回徐家的一切，包括那栋别墅。这就是金佳怡此行的目的，让自己规劝徐珉放弃家产？
“这是徐珉的决定，我不能要求他放弃或改变什么。”徐凯跞郑重地回答。
虽然知道徐珉的做法不人道，虽然并不在乎家产，虽然没有钱自己和徐珉过得也很快乐，但，徐凯跞不能强迫徐珉改变，他尊重徐珉的想法，哪怕徐珉想要的，是徐凯跞的家。
“不，你帮我求他，他一定会听你的，你对他那么好，你是他的恩人，是你保住他在徐家地位的，他一定会听你的，什么都会听你的！”
“小怡姐姐，你不要激动，”徐凯跞反扣住金佳怡的手，关切地安抚她，“可是，我没权力左右徐珉的想法。”
金佳怡抽出被徐凯跞紧握的手，面对眼前的男人她透出绝望。“这么狠？”——她想问徐凯跞为什么这么狠，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把自己的哭泣与央求当作戏码予以践踏。
“对不起，小怡姐姐。”面对空在桌面上的手，徐凯跞被一丝自责打压。他很难过，难过自己不能帮助儿时的玩伴。
“没关系，”金佳怡笑笑，将事情大而化之。
听到金佳怡的回答，徐凯跞单纯地舒了一口气，自以为事情将会平静。
“这个，给你。”金佳怡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徐凯跞，“这是徐父的东西，我想应该交给你。”
徐凯跞打开盒子，里面一张张的摄影照片排序整齐地出现在徐凯跞眼前。
可能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小便与众不同吧。当所有小孩子都在玩摇控机器的时候，小小年纪的徐凯跞会在脖间挂一台相机，拍花鸟、拍天空、拍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徐凯跞依稀记得父亲曾没收了自己的相机，因为父亲说徐凯跞将是徐家的继承人，徐凯跞喜欢的东西应该是金融、是财政、是管理，而不是摄影。
因为与众不同，所以有钱人家的小孩脾气都很大。徐凯跞同父亲吵，吵到天昏地暗，那是徐凯跞第一次反抗父亲。反抗的结果便是离家。加之父亲因为心情不好迁怒于徐珉，徐凯跞将徐珉也带走了。
“做父母的，都是口是心非吧。徐父很爱你，真的很爱你。虽然赶走了你，但他却叫下人把这些被他撕碎的照片拼了起来，反复地看，并且保存下来。”金佳怡说。
徐凯跞有些恨自己了。
恨自己一时冲动，恨自己毁了父亲的爱，甚至也不能给予徐珉完整的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还会选择出走，带走徐珉，一起逃开那个衣食无忧的家吗？想起自己同徐珉在破旧的瓦房里瑟瑟发抖的第一晚，徐凯跞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其实父亲爱自己，如果自己回去，那么一切都可能是美好的——金佳怡是想告诉自己这些吗？
不，金佳怡想要告诉徐凯跞的，比这些要多。
“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宽恕的机会。”金佳怡直起身，遮挡了徐凯跞全部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