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溅罗裙](1 / 1)
丽妃愤恨道:“贵妃娘娘,您不知道,这宫里,除了您和皇后娘娘可能尚能压制得住枚贵人外,我们这几个妃、嫔的,早就没被她放在眼里了。就在小阿哥出事前没多久,大格格看着天气好,就闹着要到琼苑里去捉蝴蝶。我因觉着身子不爽,就叫几个小宫女和太监带她去。谁想到,在御花园遇上了枚贵人带着小阿哥出来闲逛。也就这么巧,小阿哥不知何故哭闹起来,这枚贵人就硬说是大格格吵醒了小阿哥,非逼着大格格去赔罪。说句不好听的,即便真是大格格闹醒了阿哥,你宫里那么些个奶娘、嬷嬷们是吃干饭看着玩的?叫奴才们哄哄不就得了。偏偏这枚贵人就仗着皇上对她的宠幸,楞不把咱的格格当回事,疾言厉色地呵斥于她。把个几岁的孩子吓的那样,可我宫里那些没用的奴才除了磕头就是磕头,最后没辙,格格还真给逼着给那不组周岁的婴孩赔礼。娘娘,您评评理,这是什么世道。就算咱们的是个格格,可好歹也是皇室的人不是。要教训,也轮不到她小小的一个贵人指手画脚的,自有皇后,贵妃娘娘您二位统领六宫。只是难为了大格格,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回来就……我也去长春宫找过她,可居然连她的面都见不着。不是说陪着皇上休息,就是说身子不舒服,恕难从命。压根就拿我当下人看待。只是碍着皇上的面,我又能怎么样呢。唉,娘娘,不是我挑拨是非,这枚贵人这般嚣张跋扈,您和皇后也能忍得下去吗?”
我也没料着丽妃会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她要跟着进园子是因为枚贵人,无论如何丽妃对枚贵人只得恶感。但在我的面前由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这意义又不一样了。我不禁有些诧异,便“哦”了一声:“枚贵人自诞下小阿哥后,是不得人缘,但丽妃你这般说来,想是有原因的了,可否方便告知一二?”
丽妃像是打定主意豁出去了,听见我开口相询,冷哼道:“娘娘,我知道,我这性子是过火了些,以前,也就是枚贵人还未怀孕之前,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这是我不对,我也承认。只是不对归不对,这是我的错,你怎可以将仇怨发泄在小孩子身上。”
我没有接口,心底忖道恐怕依丽妃的个性,对枚贵人不止是冷眼,怠慢之类的事。难得枚贵人借着龙胎咸鱼翻身,哪会有不好好利用这机会,报复回来的理?但为何又牵扯到小孩子身上去了,瞧丽妃的模样,八成那孩子就是她的大格格了。
丽妃愤恨道:“贵妃娘娘,您不知道,这宫里,除了您和皇后娘娘可能尚能压制得住枚贵人外,我们这几个妃、嫔的,早就没被她放在眼里了。就在小阿哥出事前没多久,大格格看着天气好,就闹着要到琼苑里去捉蝴蝶。我因觉着身子不爽,就叫几个小宫女和太监带她去。谁想到,在御花园遇上了枚贵人带着小阿哥出来闲逛。也就这么巧,小阿哥不知何故哭闹起来,这枚贵人就硬说是大格格吵醒了小阿哥,非逼着大格格去赔罪。说句不好听的,即便真是大格格闹醒了阿哥,你宫里那么些个奶娘、嬷嬷们是吃干饭看着玩的?叫奴才们哄哄不就得了。偏偏这枚贵人就仗着皇上对她的宠幸,楞不把咱的格格当回事,疾言厉色地呵斥于她。把个几岁的孩子吓的那样,可我宫里那些没用的奴才除了磕头就是磕头,最后没辙,格格还真给逼着给那不组周岁的婴孩赔礼。娘娘,您评评理,这是什么世道。就算咱们的是个格格,可好歹也是皇室的人不是。要教训,也轮不到她小小的一个贵人指手画脚的,自有皇后,贵妃娘娘您二位统领六宫。只是难为了大格格,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回来就……我也去长春宫找过她,可居然连她的面都见不着。不是说陪着皇上休息,就是说身子不舒服,恕难从命。压根就拿我当下人看待。只是碍着皇上的面,我又能怎么样呢。唉,娘娘,不是我挑拨是非,这枚贵人这般嚣张跋扈,您和皇后也能忍得下去吗?”
听丽妃倒完苦水,我同情地点头:“丽妹妹,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意思。我也是做了额娘的人,看着自家的孩子被人欺负,自己却无能无力,真是让做娘的心就像针扎似的。不过你也说了,如今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又觉着她刚没了孩子,心里正疼着。你若是冲枚贵人这么一来,我是担心你会被皇上怪罪啊。”
丽妃道:“谢娘娘的关心。只是娘娘是实心人,对人真心一片。可那枚贵人不是这么想的,且不说前几日她蓄意中伤您和皇后,就现在被皇上下令幽闭在长春宫里,也还大发厥词,说小阿哥的死,是您和皇后幕后主使的。”
我一脸苦笑:“再这样闹下去,假的都变真的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莫说我,就是皇后眼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哪。丽妹妹,你也看见了,皇上尽管这几天把枚贵人关在宫里,不许她任意出入,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她。就拿前天来说吧,我去请安的时候,正遇上皇后也在那里。皇后正劝告皇上莫要专宠后宫,再生事端,应该多到别的宫院走走,也好遍洒雨露。皇上本业已听了进去,也已经翻了景阳宫丽妹妹你的牌子,可还没等传旨呢。长春宫那边就派人过来说,枚贵人晕倒了。皇上一听,这不得了,抛下我跟皇后就直奔长春宫去了。留着我和皇后杵那儿,你不知道才有多困窘尴尬呢。我与皇后,现下也就不过一个名儿,只怕再过阵子,连这名儿也要保不住了呢。丽妹妹,咱们一样的。这不,载淳也好几天没见着他皇阿玛了。”
丽妃难以置信:“娘娘,这么个枚贵人还能翻天?!”
我无奈道:“你不知道,自她四处宣扬是我和皇后害了小阿哥后,皇上对我们已不如以前了。什么话,什么事,都大不对我们讲了。我也不知那枚贵人哪来这么大的魔力,皇上对她这样恩爱。长此以往,她擅宠后宫之期已不远亦。”
丽妃面色不佳:“找您这么说,真没办法治得了枚贵人了?”
我低头想了想,沉吟道:“也不是没办法。现在也算的上一个机会。枚贵人刚没了孩子,心智尚未完全恢复过来,对待皇上也就难免有轻慢之处。皇上虽怜惜她,但毕竟是皇上,被人捧着手上惯了,也就有了机会。可是枚贵人也非省油的灯,她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妹妹要去圆明园,我一定帮忙,只是其他的事,也只能看妹妹自己的了。不过,除了妹妹,宫里还会有好几个姐妹进园子的。大家一起想想,能有法子的。”
丽妃在宫中多年,除了天生的脾气难改之外,倒也算是七窍玲珑。略略思索了一下,起身对我福道:“多谢娘娘的教诲,凤媚已然理会。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我看她枚贵人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凤媚先行告退,娘娘万安。”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我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园子里好些汉人美女,兴许能那皇上栓住一时半会也不定啊。”
丽妃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去了。我也走出门,看着烈日,想着圆明园,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小安子,倒杯酒来。”
斜坐在门前的栏杆边,杯里的酒色昏黄,但酒香却是极柔和香醇的。把酒凑到鼻端嗅了嗅,不愧窖藏百年。这时,翡翠一头汗地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对我道了个万福:“娘娘……”
我摆摆手:“岫玉,你们下去吧。”见没人了,我才道:“一直都挺机灵的,怎么今儿个就不懂看地儿了。”
翡翠陪笑道:“奴婢这是高兴过头了,急着给您报信。奴婢依着您的吩咐,悄悄跟踪着丽妃娘娘。结果不出您所料,丽妃去了容贵人和祺嫔她们的宫院。等着丽妃回去,奴婢不敢耽误,立刻回来了。只是奴婢没能进去,未能打听到丽妃同她们都讲了些什么,还请兰主子恕罪。”
我笑了:“很好,够了。我晓得丽妃的动向就行了,别的不消你出面,那些个收了好处的奴才们,知道怎么做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真的是好酒。好啦,小安子,准备准备东西,咱们要去圆明园了。”
小安子和翡翠响亮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下。我则看着如血的夕阳,缓缓地将酒杯放开,任它跌落,摔碎……
微翘着嘴角,看着面前的奕詝唇齿带笑。但实际上我心里想的却是丽妃她们对枚贵人即将展开的报复,谁叫枚贵人太过显露,小人得志的样儿太叫人讨厌了呢。真是很期待去圆明园的那天快点到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更别提其他人了。
见我微笑不语,奕詝看见便也笑问道:“兰儿,很久不曾见你这样开心过了,有什么好事不妨也告诉朕听听,让朕也高兴高兴。”
自觉失态,连忙挽住奕詝的手臂笑道:“还能有别的,兰儿就是觉得很久没去园子了。如今能陪着皇上去,心里确实开心的。想当初,兰儿不就是在圆明园的桐荫深处遇见皇上的吗?”
奕詝微闭着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是啊,一年之前,朕就是在经过桐荫深处的时候,听见你唱小曲而被引进去,这才遇见我的好兰儿的啊。朕至今还记得,你当时穿了件藕荷色的宫装,拿合着花剪一边修剪花枝一边唱歌。那情景,就像一个仙子误坠凡间,一下子就把朕给迷住了。这才知道,原来圆明园里也有这般可人儿。无须再到江南塞北,四处找寻了。”
难掩笑意:“四爷玩笑了,兰儿哪有您说的这么好。不过正逢其时,刚好也是四爷心情好,兰儿碰巧了罢了。”奕詝道:“不管怎样,有了兰儿,朕的确很舒心。”
瞅着奕詝心情极佳,我便开始小心试探起来:“四爷,您对枚贵人的处罚怕也差不多了吧。我与皇后娘娘都认为她也只是忆子成狂而已,并算不得有多大的过错。现下四爷您罚也罚了,就莫要再责怪她了,放她出来,和咱们一起去圆明园吧。别的不说,人多也热闹些,好玩些。再者说了,您开初不也说要带枚贵人一块去的,让她散散心的吗?”眼睛紧紧跟随着奕詝的视线,揣测着奕詝现在心里对枚贵人和我以及皇后的看法,有未生疑。
提起枚贵人,奕詝就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枚贵人,朕如今已不知如何对她才好了。兰儿,你和皇后的好意朕也知道,你们不想这后宫有太多的纷争,也想和睦共处,可惜,她不会领情的。枚贵人随驾进园子的事,朕看还是算了,省的再闹到园子里去。”
我暗忖,要这枚贵人不进园子,这戏我不就白演了,什么铺垫也浪费,丽妃他们也就派不上用场了,这肯定不行。当下朝奕詝道:“究竟是为何原因,还请四爷相告。若是由于兰儿的缘故,兰儿也好改正,免得日后再出差错。也免得四爷除了操烦国事外,还要分心在此,兰儿于心何安?”
奕詝拍拍我的手背:“放心吧,这事与你无关的,不过是枚贵人死脑筋,转不弯罢了。自从小阿哥的事后,她是性情大变,一改往日模样,整日就着小阿哥的事与朕纠缠不清。矛头总是对着你和皇后的,每逢见到朕,就拉着朕哭闹不已,要朕为小阿哥申冤。还疑神疑鬼的,连长春宫里她自己的宫女太监也是别人安在她身边的眼线,串通外人想加害于她。现在朕别说见她了,一听到她的声音都头疼。你说,要带她去了园子,朕哪还有什么清静可言。”
听了奕詝所言,我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柔地给他按摩头部:“四爷,这样可要好些?”奕詝反握住我的手腕:“没事的,你坐下,这些事叫奴才去做就行了,何劳自个儿动手?”
我道:“四爷忘记了,兰儿对于您和载淳的事,一向宁愿亲力亲为的。只要您觉得能舒服点,兰儿为您揉揉又有什么大不呢的呢?”奕詝满足地将头靠在我身上:“兰儿,要不朕封你做皇贵妃吧?”
我微笑:“不用了,兰儿当这个贵妃已经力有不逮了,四爷真打算让兰儿早点变老不成?”心底却道,我从圆明园一个普通的宫女在一年多内连连跳,晋升为西宫贵妃,已经是难容于后宫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枚贵人,想了诸多办法才把这后宫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枚贵人身上,和皇后才刚结为同盟。若是这么一升,怕是我又得面对不知多少明里暗里的对手了。何况,这贵妃也好,皇贵妃也罢,她始终还是低于皇后。对于皇后而言,至少面上仍得臣服于她。而对我自己而言,除了带来表面上所谓的光环外,这个高出不胜寒的位置只能给我带来一堆想之不尽,难以招架的麻烦。细想之下,眼下反倒已是个佳位了。只要奕詝不另外立别人做皇贵妃,我头上便只有皇后一人而已。当然,我有办法让这个皇贵妃永远是虚位以设。至于皇后,我会办法制住她的。
这所有的想法不过一转念间,我又道:“四爷,兰儿不要什么名位,赏赐,兰儿只求皇上把兰儿放在心上,不要忘记兰儿和载淳便够了。其他的东西,说穿了不过是虚幻,兰儿看得并不那么重的。”见奕詝点头,我接着说道:“兰儿所说想四爷带枚贵人一起进园子,其实还有原因的。您想想,要是您把枚贵人留在宫里,带着别的妃嫔去了。照着枚贵人现下的模样,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皇后一贯仁厚,而且枚贵人到底也是因为没了小阿哥才会变成这癫狂像的,您对她也是向来怜惜。皇后对着枚贵人怕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也就只能派人来禀告您。这样一来,您在园子里能玩的放心?心没散,反倒添堵了。枚贵人若去园子,四爷把她安排在远离九州清晏的宫里,与什么事您既能及时知晓,做出处理,但又不至于扫了您游玩的雅兴。依兰儿看,这样比把枚贵人留在宫里让奴才们看着更让人放心的多。四爷,您说兰儿的看法行不?”
奕詝沉思了一下,然后展颜:“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有道理。也好,带她一起去便是了。只是兰儿,你说安排枚贵人住哪里合适?”
这个地方我早想好了,最适合这已将失宠的枚贵人居住,以及方便我们去探望她了。但仍假意想了想,方才回道:“兰儿觉得就方壶胜境不错,那地方清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儿。里边还供奉着佛祖和菩萨,枚贵人在那里帮着小阿哥多念些经文,也是好的。离九州也有些距离,不会打扰到四爷的。再有一个,我想着交代奴才们一声,没有您的吩咐,莫让枚贵人面圣,肆意滋扰您便万全了。四爷看可好?”
奕詝使劲抱了我一下:“兰儿,果然是朵解语花,全依你的。待会儿朕给黄三交代,这些事就交给你了。好了,说了老半天的枚贵人,你该关心关心朕了。”
把头埋在他胸口:“兰儿什么也是四爷的,四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过了几日,与皇后道别,我随驾前往圆明园。当然,跟随奕詝进园子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其他几个比较得宠的妃嫔,里面也包括了枚贵人。
一如往常,我在圆明园的住处依然是天地一家春,而其他宫妃的居处也是差不多依着奕詝的喜好而定的。只是以往踌躇满志的枚贵人则如众人所愿的住进了方壶胜境,失宠之象也随之摆上了桌面。
奕詝进了圆明园,稍事修整,即刻投入了园子里众家美女的怀抱,抚慰久旷的她们去了。不过这也好,有这些人帮着牵制着奕詝,对付枚贵人就更方便的多了。当然,在面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牵扯进任何有关枚贵人的事情里去的,背底里悄然而至的“祝福”,或许更符合我。况且,要想守住奕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枚贵人身上,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这等傻事,我自是不肯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