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望花花令](1 / 1)
我挑了挑眉:“有何不妥?”
小安子吞吞吐吐:“有关男女之事,兰姐姐不要介意才好。”
我垂下眼:“迟早也有那么一天,你只管拣重要的讲吧。”
小安子这才道:“我听见的原来是春贵人的叫床声。没多久就又听见了万岁爷的声音……”
咸丰道:“你知朕为何多召幸于你?就因你在床上是最放得开的。不似皇后,像根木头似的,没点情趣,脱光了摆在面前也引不起兴趣。朕偏就喜欢那种外表淑女,内为荡妇的女子。”
春贵人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可万岁爷知道吗,宫里都说我狐媚君王,恨我入骨呢。”
咸丰笑了几声:“那唐明皇宠幸杨贵妃之时,后宫不也谣言四散,说她是狐妖惑主。可最后呢,全天下却都以生女为幸事了吗?可惜朕生不逢时,否则一定要见见这杨玉环。”
“唐明皇”“杨贵妃”!听到这两个名字,我心口莫名地揪痛起来。小安子见我脸色大变,忙问道:“兰姐姐,怎么了你?”
稳住激荡的心绪,强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讲。”
小安子这才接着说道:“这句话是今儿早上我帮皇上更衣的时候听到的了。黄总管问今晚是是不是还是召春贵人侍寝,皇上却叹了口气。说这后宫中的女子到底规矩、顾虑太多,到了床上还是一口一个皇上,叫的人都没兴趣了。侍寝的事,晚上想到了再说。姐姐,你说今晚会不会便是咱们的机会呢?”
随手摘下路旁的一朵蝴蝶兰,我淡然道:“有些事最忌讳的就是操之过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总之你放心,今年年末之前,你我必能得偿所愿。”
小安子点头而去:“一切听从姐姐安排。”
手中捧着《石头记》,心里想的不是宝黛,而是怎样同咸丰这个阅尽天下美女的风流天子有个难忘的深刻初遇,继而我才能脱离目前这种状况。微风将书页吹的哗哗做响,让人听着发慌。正准备合上书时,目光无意瞟到风月宝鉴四个字。风月宝鉴,风月宝鉴,一个计划渐渐浮出水面。
小竹在身边坐下:“兰姐姐,你还有心思看这些闲书?听说再过几日万岁爷就要走了,你也不想想法子。”
迎风而笑:“这书可不是什么闲书,里边包罗万象,东西可多了。万岁爷那边的事,你我急死也没用,还得等机遇的。再说了,万岁爷也不是这次一走就不来了,你何必这般着急呢?”
小竹大力跺脚:“你这性子真能急死人。你不肯,我找小安子商量去。”略带着怜悯地望者小竹远去的身影,心下道若你遇见的不是我,怕也都死了好几次了。打好了主意,我收拾好东西回了桐荫深处。
因为咸丰极爱听戏,也贪丝竹。故只要他在园子里,几乎天天升平署都要唱戏。我一个人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跑到假山上远远地瞧上一会。今天也不例外,趁趁没人注意,我偷溜出来上了假山。不过,今天唱的戏却是我最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的《长生殿》。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从小起,便对世人口中所歌颂的唐明皇与杨贵妃那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从无好感。
当看到戏中的唐明皇与杨贵妃双双跪倒在地,对天盟誓的时候,我不禁冷笑出声:“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到了生死关头,谁又会记得这山盟海誓。统共不过死了你一个,保全我一人罢了。”
身后却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世上有,戏上有,何必计较。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愤世嫉俗呢?”
慌乱回首,不小心脚下一滑,人就跌向了地面。本以为不被摔伤也会扭伤,但一个温暖到似曾相识的怀抱让我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
张开眼看向他,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英挺俊朗,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有这么可怕?”
赶忙挣脱他的怀抱,这圆明园晚上除了咸丰和侍卫以及外围的护军外,其他男子是绝不能进来的。“你是谁?”
他反问我:“你又是谁?”
望着他闪亮如夜星的眸子,我下意识回答了他:“我是在桐荫深处当差的宫女。”
拾起我落在地上的兰花绣帕,他笑向我道:“下次告诉你我是谁。”将绣帕掖进袖里,采下一朵正在盛放的夜来香放到我手上,转身离去。
我呆立原地,不知怎的就吐出了两个字:“寿王…
回到房里,把夜来香放进一个盛着水的小盏里,忽然对筹谋已久的的未来兴致缺缺。满眼,满心全是方才那人的笑容,甚至他身上的味道。想的入了神,连敲门声也没听见。直到小竹从窗口探进头来叫我,我才醒悟过来。
打开房门让小竹进来,小竹坐下就笑道:“姐姐,你先前没见着春贵人和英嫔吵闹的模样。平时两人姐姐前妹妹后的,今天不知就为了万岁爷赏赐的东西不一样就闹了起来。说是宫里的贵人都没人信,也就和我家乡大街上骂街的村妇差不多。”
我皱皱眉:“英嫔品阶低于春贵人,她怎敢同春贵人翻脸?”
小竹道:“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才知道最近万岁爷频频召幸英嫔,大有凌驾于春贵人之上的意思。这次闹起来表面说是因为赏下的东西英嫔得的比春贵人多,实际上,哼,还不是害怕失宠!姐姐,这可是机会,咱们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我岔开话题:“你也想日后咱们姐妹口不对心,争风吃醋?”
小竹急道:“姐姐,你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轻笑道:“小竹,你难道不知道我向来是没那个心思的,只得委屈你了。好了,回去休息了,小心姑姑训人。”
恨铁不成钢地盯了我一眼,小竹恹恹而去。关上房门,吹灭蜡烛,我握着茶杯,那男子的面容再度浮现。大力摇头,家里的窘迫,四处举债的境遇,遭人冷眼的种种;早衰的阿玛,憔悴的额娘,年幼的妹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决不能半途而废,既然已经进了宫,就要努力向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牺牲多少东西,我也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二天又有了新情况,因为前方与太平天国的战事吃紧,咸丰便将政务交付于皇六弟恭亲王奕訢及左都御史,理藩院尚书肃顺等人。圆明园里边仍然歌舞升平,丝竹声声。
夏日的午后,我习惯到福海边上乘凉。今天天气更是闷热,望着碧绿的水面,摇曳的风荷,深深吸了口气。自进宫以来,我就只有独个儿呆在无人的福海时,才觉得自己原来还能自在畅快的呼吸。
坐在水边,以水面为镜整理妆容。看着水中俏丽的倒影,我有些自得地笑了笑。但水中倒影却突然多出一人,我连忙扭头。
那萦绕心上多日的面容乍现眼前,还没来得及惊喜,在阳光下,他所穿的服饰明白无误地揭示他的身份。心下一黯,急急行礼:"玉兰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他却笑道:"今儿个这么好,还没问你呢,你把名字都报出来了。"想起与他的初遇,连带就想起了他的怀抱,脸颊发热,忙道:"玉兰前次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海涵。"他拉起我道:"你不也叫我王爷吗,堂堂王爷岂能没点肚量。好了,正一个人闷的发愁呢,坐下来陪我聊聊天。"低下头轻声道:"玉兰不敢。"心中虽然莫名的对这男子有亲近好感,可在这个尔虞我诈,纷纷扰扰的地方,我不过是个宫女。为了自己的将来,凡事多个心眼,谨慎的好。
他也不计较,坐到树阴下又道:"那你站着陪我讲会子话吧。'屈了屈膝:"玉兰遵命。"站到他的身边,也不知道说什么,眼光却不自觉地追随上了他。他的腿很长,坐在地上颇有些不自在。寻了半天姿势,树上也靠了,手也枕了,身子也翻来覆去换了好几次,还是不成。瞧见我,露出笑容:"玉兰过来。"我只好蹲下,他半坐在地上直视着我,却不开口。被他盯的心慌意乱之时,他向我伸过手来。
他要干嘛?我紧张起来,又不敢乱动,身子也僵硬了。谁料他只是从我的左肩上捡起一片飘落的柳叶。我不好意思道:"多谢王爷。"仍是眼也不眨地看着我:"别老王爷王爷的,叫我六爷。"在缩回手时,指尖有意无意掠过我的耳垂,左耳耳环落在了草丛里。
我心里却只得惊异---六爷,咸丰的六弟,恭亲王!怪不得,他可以任意在圆明园出入。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吗?还是他对掌控在指尖手中的凡人的玩弄?
发呆之时,奕訢已将耳环替我寻到,凑到我面前:"帮你戴上?"有丝心喜,也有顾忌,一把抢过他手心里的耳环,我起身道了个万福,逃到他肢体范围之外:"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玉兰就告退了。"也没等他的回答,就匆忙跑开。
奕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都跑了一小段路了,才听到他在后面喊:"喂,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不准不来,我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