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1 / 1)
引路的小僧揭开灶上的大锅里烧着的热水的锅盖,在氤氲的水气中,冷雾一丝丝的从门外飘卷起来。
引路僧用手血揉了揉眼,双目直直的瞪向眼前站着的女子。
引路僧平时没有见过多少俗世女子,在自幼生在山中,他观山察水,赏花鉴鸟的事他却称的上个中高手,因此他便习惯的用他看花看鸟看山看水的心思来看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齐腰的长发服帖的贴在那身黑色条纹的绸袍上,只露出半面脸来,这半面脸却是山水相宜,嫣媚而素然,素然没有淹没在嫣媚之中,嫣媚而又不失素然,这种气质,这世上,只有顶尖的山水,绝美的花鸟才兼备。
“小和尚,你过来!”
引路僧在这一声召唤中便直着眼睛走了过去。
“你看,半山上的那株山茶开花了!”引路僧回过头看了一眼便仰面倒地,在倒地之前,仰面只见面前飘着大盏的白雪,那半山的茶花开的红艳艳的。
“你没杀他吧?”小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没有,等他修养够了足够的阳锐就好了。不过,我先在要暂时拿走你的阳锐,将你的魂魄封起来,等我做完了我的事情,自然放你出来,答应你的事情一件也不少。”巫醒月一面说,一面将小缁的阳锐取了,并做法将小缁的魂魄封了起来放在左臂的手腕处。
“你放心,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太留恋这个世界的。只是魂魄里的执念未消,放不下!”巫醒月喃喃的说着,催动身下的独我马,踏着漫天的飞雪,向半山的那株山茶树下走去。
“恰东风茶又浴雪,青不渡时,晚裙玉面,与谁守岁寒?
偏是妖娆不结子,空遗恨多少人间。”
隐隐约约中,巫醒月听见有人在唱一首歌,歌声飘飘渺渺,若有若无,却偏偏唱进了她心坎里。
“殿下!”只说了这一句,巫醒月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眼前的晦暝殿下还是旧时的模样,岁月的沧桑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呆立在某一处,维系着一个痛苦的冲锋的姿势。
“是黑丘的大仙子,是醒月,是巫仙子。”众将的喧哗都入不了巫醒月的耳。
“殿下的两魂一魄在五百年前,莫名奇妙的飞走了,我们的魂魄都出不了这个结界,可是殿下的魂魄却穿了出去。”有人吵嚷着说道。
“五百年前,两魄一魂。”巫醒月心下一惊,莫不是那年,她在地府里做了招魂术,招来了两魄一魂……
她死死生生的来见的人,却因为她的那场招魂大法搅了局,她是再也见不着了。
“汲黯,汲黯,我的汲黯呢!”玉琅冲上前去,向汲黯的养母问道。
“黯儿他,黯儿他……”汲黯的养母瞅着玉琅只是皱着眉,一个劲的摇头。
玉琅呆呆的立着,泪满眼乱飞,她,过了高山火海,去了赤城,搜过罗茫殿,摔过坎子河……她到底还是扑了空。
“得亏得朱颜姑娘在进寺前打了一卦,也得亏的我们足够的清醒。”少旻站在巫醒月面前笑着说道。
“可惜玉姑娘她,她没能和我们一起来。”翠羽抹了抹眼角的泪,翠羽上山前打完那一卦,就和他们说了,她至多能再活一宿。
“把你的魂魄交出来!”巫醒月不知何时立在了夜云身后,伸出一双细长的手指抓向夜云的脖子,话刚说完,手却忽然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是她早就了他的出生,给了他魂魄,看着他在画堂里把玩摩挲着她的那三十二只香炉。
“姐姐,你住手!”巫纤云远远的向巫醒月飞来。
“纤云,你怎么来了?!”巫醒月诧异的看着巫纤云问道。
“我过誓,一辈子不离开地府的,只是姐姐,你开启动用了归虚玉,动了我的血脉,我便跟着找来了,玉本是放在我的玉琅身上的,我从未和她说过开启归虚玉的法子。”巫纤云一边说,一边动手想去扯开巫醒月架在夜云脖子上的一双手。
“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姐姐,你怎么能下的去手?”巫纤云撕扯不开巫醒月手,只得和她争辩着,想给夜云求些情分。
“自然知道,没我便没他。有了他却没了我,若是有一天,这件事传出去,说我巫醒月,堂堂的三界第一女斗士,竟是死在了生孩子的事上,这岂非要成天下第一的笑话!”巫醒月一把推开巫纤云,口中冷笑道。
“孩子,你快走!”巫纤云从巫醒月的身后抱紧了巫醒月,她的身子化作长一条紫的发乌的蛇尾紧紧的锢紧了巫醒月的身子,她用尾巴向前狠狠的推了夜云两下,口中嘶着嗓子冲夜云喊道。
夜云怔了怔神,向后踉跄了两步,见他已脱开了巫醒月的掌控。
“娘!”玉琅嘶心裂肺的哭喊了一声,只见她母亲的紫色的蛇身上血咕咕的涌着。
“也许是我们的寿命太长,百年在我们眼中不过须臾,我们有近万年的岁月可活,有几千年的青春不老来挥霍,却反而不能像世人那般在有限的岁月懂得如何相爱,如何在有限的光阴里参悟出一生的真谛。凡俗之人,上至万乘帝王之尊,千方百计要求个万岁万万岁,却不知,长亦有长的不足,短亦有短的精彩之处。以本性而论,仙凡何曾有界,贪、痴、嗔、恨,百年的逃不出,万年的亦悟不明白,若是心中有一件不如意之事牵绊,纵有万千欢喜亦不过如过眼云烟耳。陆判,若有一世,那怕只活五十载,这五十载中若能有一、二年,我心中无绊牵,你心中无挂碍,咱们遇着了,成了一家人,那该多好……”巫纤云垂头捻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数过,似是在想,她的一生,那千年岁月,她遇到的一桩桩事,一个个人,捻过一根手指便是把心里的一件事和一个人放下了。当捻到无名指时,巫纤云的手指一抖,想起了一个人,玉笙。
巫纤云的眼皮开始支撑不住的打颤,她知道她是要走了,其实她这一行,也不算是走了,只是散了,如她的名字一般,巫山云雨要被一场风吹没了。
“玉笙!”巫纤云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辩不清晰的声音,她快要闭眼的眼角处沁出一滴滚圆的泪珠来,只是泪珠已变的微凉,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
“我本以为,我心中再挂碍了,只是见了你为我流的那滴泪,玉笙,我才觉得我的心满了,没缺了,玉笙……”
巫纤云走了,安然的放下了她的无名指。
巫纤云的血从巫醒月脚底下留过,巫醒月忽的大叫一声,魂魄向玉琅身上扑去。
小缁又恢复了她的模样。
“玉琅!”
玉琅回过头来,只见汲黯正远远的朝她走来,她擦擦眼睛看了看,来的人不是汲黯,是琴师鸾春。
“其实我本来的身份,是天廷的四太子熙和,这个结界当年是我自告奋勇来当卧底时设下的。”熙和走向玉琅,想去牵她的手。
玉琅向后退了两步,手陌生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四太子熙和,他果真是她的汲黯吗?!不是,他说是,汲黯是假的,那么汲黯的一切便全是假的。
“齐悦,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这几百年,我都在找你,我忘不了你,齐悦,这天,这地,就要换了。”熙和捂着心口说道,说一句,就仿佛谁在心口慢慢的剜了他一刀。
“小子,你不过和当年的玉笙一个模样,现在你都快没了,何苦还要骗她!”玉琅冷笑一声,却觉得不是她在笑,而是巫醒月在笑。
“这天要换,这地也要换,不过不是换你白帝家的,是换黑帝家的!”巫醒月厉声说道。
“黑帝座下众听我号令,结界已开,大家杀将出去改天换日去!”巫醒月振臂一呼。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着杀将出去,将来打下了天廷,夺了天帝的宝座,自然由你来坐!”巫醒月俏笑着向夜云怂恿道。
“我不听你的,我要听她的,玉琅,你告诉我,我该不该杀去天上?”夜云向玉琅问道。
“去吧,杀他个片甲不留,杀他个干干净净,杀他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杀出个假假真真。”玉琅喃喃的念道。
“我听你的!”夜云说着腾云而起,冲在了黑帝众将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