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 扶头不起还颓玉，日高春睡生平足（一）（1 / 1）
可转天，十阿哥却拖着九阿哥来找我。
“小若，你发明了新游戏？快来教我怎么玩。”十阿哥一进门就冲过来找我，九阿哥却不理我们，自己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呃，好吧。”
看来十阿哥还真是玩心很重，怪不得要被人叫草包，也就比九阿哥小了几个月，却一点儿也不沉稳。
当然，我绝不是夸那个阴恻恻的九阿哥沉稳。
十阿哥比十四阿哥还笨，基本上就没赢过我，但他的兴致可一点儿也不比十四阿哥小，不管输了多少次还是要继续。唉，真是越挫越勇，我记得他好像后来还常去带兵打仗呢，不知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教育功劳。
“小若，你真是聪明，我怎么总是赢不了你？”又输了一局，十阿哥有些苦恼地问我。
“那是当然，我可是聪明绝世的无敌美少女，你再过多少年也赢不了我！”别的我或许不行，但下五子棋我可是高手。
听了我的话，九阿哥很不给面子地喷出一口茶：“就你？我还真是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他不客气地讽刺我，搬了把椅子坐过来观战，“你们再下一局，我看看。”
“哼，狗眼看人低，下就下。”我也骂他，反正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再下一局十阿哥仍是输了，九阿哥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对我说：“我来！”
“九哥，你可要小心些。”十阿哥忧心忡忡地坐在了刚才九阿哥坐的椅子上。
“知道了知道了，你哪那么多废话，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笨。”九阿哥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嘿嘿笑着看九阿哥，让你盲目自信，等下你就该后悔你说过的话了。
果然，九阿哥这局还是输了，虽然作为一个新手，他已经下得很不错了，但是，新手毕竟是新手嘛。
九阿哥的脸又黑了下去，可他一大老爷们儿，十阿哥又在旁边，总不好悔棋不是？
“哈哈，九哥，你看，你跟我一样笨了不是？”十阿哥缺心眼儿地笑。
“十阿哥，你干嘛连自己一起骂？”我奇道。这家伙想挤兑他九哥想疯了？哪怕把自己也骂进去了都在所不惜？看来这九阿哥，混得可真不怎么样啊！
“小若，你真厉害，我知道我是笨，可九哥平时总那么精明，除了皇阿玛，谁也别想让他吃亏。在你这儿，他却是一点儿辄都没有，回回受气，还总愿意来，小若，我可真佩服你。”十阿哥目光闪闪地看着我，我自动在他的眼睛里画了几颗星星。哎，原来我在大清朝还能当偶像啊。
“你胡说什么？”九阿哥气得脸部充血，“每次不都是你硬要拉我来的？”
“哎呦，九哥，您老人家要是不愿意，十匹马也拉不来您啊。”看来十阿哥平时被九阿哥打压得挺惨，这回可是逮着机会了，也不怕九阿哥以后整治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持续发展呢。
九阿哥不再理十阿哥，而是转头恶狠狠地对我说：“再来！”
咦？感情这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那好，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我大刀阔斧地往椅子上一坐，感觉全身的细胞像是即将大战一场一样蠢蠢欲动，哦不，蠢蠢欲动的是九阿哥，我是跃跃欲试。
“给本姑娘倒茶来，我今天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你有来无回！”我豪气冲天地说。我这兴奋劲儿一上来，就自觉地指使起十阿哥来，十阿哥可能是被我的气势镇住了，竟忘了他是个主子，真去倒了杯茶来给我。
连下了五局，九阿哥一局都没赢过。
倒不是说九阿哥笨，其实他还真是个厉害主儿，有三回我都险些输了，勉强才扭转了局势，打成个平局。
我平时下棋可没这么认真，一盘棋而已嘛，输了赢了又能怎么样。但今天可不一样，这可关系到我的名誉，我的威信，我的面子里子，输了岂不是让九阿哥看笑话了？我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每走一步都要仔细计算，一边拼命回忆曾经的技巧攻略。不，我绝不能输。
十阿哥每见九阿哥输了棋都要笑他，不知离开我这儿，九阿哥会怎么报复他，想想我都不禁要替他哀叹，天作孽犹可恕，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眼瞅着九阿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气压低得，估计马上就要降临狂风暴雨了。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提议暂时休战，十四阿哥就来了。
“咦？九哥，小若，你们俩和好了？怎么在这儿和和睦睦地下棋？”十四阿哥奇怪地看我们。
我扭头，他手里正是拿着我昨天让他去找的硬纸片，他还真拿来不少，够我做好几副扑克牌的。十三阿哥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估计是刚做完功课，一起从讲学的地方过来的。
我冲他们俩笑笑，拿眼撇了撇九阿哥：“都快下暴风雨了，哪儿有和和睦睦的气氛。”
“暴风雨？现在不是大晴天吗？”十阿哥不解地问我。
“哈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了，十四阿哥把硬纸板拿给我，“这样的纸板行吗？这些够吗？”
“够了，你还真的给我找到了，谢谢啦。”我在宫里很少见到这种硬纸，这一个晚上，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想必也费了一番功夫，说声谢谢总是应该的。
“嗨，小若，你跟我客气什么。”见我表示满意，十四阿哥似乎也很高兴。
“小若，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十阿哥奇怪地问我，另外三个阿哥也看着我表示询问。
“嗯……我要做些东西……”我忽然双眼一亮，这儿不是有几个现成的劳动力么？怎么说也是好几十张牌，要是都让我自己做，可也是不小的一番功夫呢。我双眼放光，打量着他们。
九阿哥看我这眼神儿，默默地打了个冷战：“你想干嘛？”
“嘿嘿，几位爷，你们身上应该都有小刀匕首，这屋里也有剪刀什么的吧？”我笑得不怀好意。
几人都默默点头，十三阿哥问我：“有是有，那东西多危险，你要匕首干嘛？”
“唉，我就没有，挂个匕首在身上，又能防身又能做装饰，多好。”我不以为然，继续贼兮兮地问他们，“那，几位爷，今天有空没？”
“她一叫我爷，我就觉得没好事。”九阿哥抱着胳膊，脸上写满了“你有阴谋”这四个字。
“你想让我们帮你干什么，直说就是了。”十三阿哥好笑地看我。
“好，还是十三爷最痛快了。”我一拍大腿，快手快脚地把桌子收拾干净，把十三阿哥拉过来，跟他比划，“我想把这些硬纸裁成小块儿的，大小呢，我一会儿会先做个样子出来，你就照着裁，最好能做到一模一样，行吗？”
“行，不就是裁纸吗。”他满口答应。
“可不仅仅是裁纸，我要的是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的。”我强调道，又向他确认，“你今天真没事儿？”
“我不是天天都来你这儿吗？难道你忘了？”十三阿哥皱眉。
“哦，也是，那我就放心大胆地占用你的时间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我理所当然地说着，自顾自地开始剪第一个样子。
“小若，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我也来帮你吧。”十四阿哥说道，也走上前来看我手里的动作。
“行，刚才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吧？我做完样子，先让十三裁一个，你再照着做。”我小心地量着尺寸，第一个样子可是关键。
“那，小若，我也帮你吧。”见两个弟弟都答应了帮忙，十阿哥不知是觉得新鲜还是不太好意思，总之他也开口要帮我的忙。
第一个样子做出来以后，我递给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拿着样子去了另一张桌子，我这才不放心地看十阿哥：“你？你粗手粗脚的，我怕你做不好。”
“呃，小若，你也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嘛。”十阿哥也不恼，挠挠头，看他九哥，“要不，让九哥在一旁监督我，行不？”
我眼神瞟向九阿哥，他皱着眉头看十阿哥，表示反对：“我不，谁跟你在这儿做这劳什子。”说着起身就要走。
十阿哥赶忙拉住他：“哎呀，九哥，你就不好奇小若想做什么吗？好九哥，你也不用动手，你就是看着我做，还不行吗？”
又是一顿软磨硬泡，九阿哥才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十阿哥眉开眼笑地拉着他去找十三阿哥拿那个样子。
一开始我还像个工头一样，左转转，右转转，看他们工作得怎么样。但很快我就惊讶地发现，这几人还真是不简单，脑子好，手工也好。就是十阿哥，在九阿哥的亲情指导下，也做得像模像样的。不过九阿哥还是嫌弃他，过了不久就卷起袖子自己干了。
员工出色，老板就会很悠闲。我后来也不去监工了，找了吃的喝的，坐在小榻上远远地看他们忙活。
九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认真干活儿，十阿哥看看这个人的，看看那个人的，然后去九阿哥那儿嘀咕。九阿哥刚开始不耐烦地挥挥手轰他走，后来竟真的放下手里的活儿，去看十三阿哥手里的东西。我猜是十阿哥跟他说，十三阿哥做的比他的好看，他一开始不信，后来禁不住十阿哥一直说，就去看。
十三阿哥回头笑着跟九阿哥说话，十四阿哥也凑过来，几人说了几句，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我看了想笑，可笑容还没完全绽放，眼泪就流了出来。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人和物的周围都染上了金边。这番景象，竟是这样的安宁而温暖，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兄友弟恭，这个词在皇家，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他们现在还能这样笑着，一起和和睦睦地说话，有商有量地做事，陪着一个小宫女玩闹。可是，再过几年，为了那个冰冷的位子，他们究竟都放弃了什么？
我这个地方，没有朝政，没有等级束缚，没有明争暗斗，或许，这也是他们都愿意来我这里的原因吧。即使我对九阿哥冷言冷语，骂他损他，却也没有真正地憎恨他，疏远他。敏妃死后，即使德妃对十三阿哥也很不错，但那终究不是他的家，四阿哥对他管教甚严，在这里，他也会感到自在温暖吧。
我知道，历史还是会按照原先的轨迹前进，再过几年，他们生命中的温暖会越来越少。雍正登基后，九阿哥会从云端跌落污泥，活得一天比一天悲惨。等着十三阿哥的，有长达十年的冷落，身体的病痛，让他即使在雍正朝得到重用，也依然早早地死去。十四阿哥……眼看就在眼前的位子，却一夜之间成了四阿哥的，他先被圈禁，后又去守墓，出来时几个兄弟都死了，他又何尝不孤独寂寞？
我抬手将眼泪擦干，如果，历史一定会这样走下去，所有的结局都不可避免，那么，我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他们尽可能多的温暖罢了。
即使将来一无所有，还能有温暖的回忆，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