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⒄章 梅归新生（上）（1 / 1）
“小心点放，把这个花瓶搬到那个墙角，对，再往里靠一些。”方才去街上淘了好多的瓷器花啊什么的，一路选过来不知不觉已经出了满身的臭汗，擦汗的一会儿功夫，身边的某人又趁我不注意想要消失，“无夜，去哪？”
带着斗笠的无夜踌躇在原地，半响道：“帮忙。”
我皱起眉：“你去干什么，花钱雇工又不是为我一个人歇着。”奇怪，不要他跟着的时候赶都赶不走，眼下却好像十分怕待在我身边似的。
“呀！忘了个东西，沈缺你给我看住他，我去去就来！”
“啊？”沈缺抬起头人已经没影了，目光对上无夜，想起此人平时一直跟着东家——方才是叫自己看住他？
“小四，去上壶酒。”唤住刚从身边走过的小二，用下巴指了指。
“那不是东家的……？”
“别多话。”
“哦。”不就是个小白脸跟班么，小四把未说的话在脑子里补完。
端着酒壶走近，小四见无夜既不坐也不动，直直望着门外，好些客人因方才的动静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半人高的花瓶扎堆搬进，门外拖车上还有大捧的各色鲜花。芬芳的香味四溢而出填满了整间屋子，看客人们享受的表情，沈缺这才惊觉——东家好手段呐！
“您的酒。”小四等了半天，见无夜没反应便把酒壶放在一旁的桌上，赶紧抽身。
“老板！”
“小姐你要再晚来片刻，东西我可就卖给这位公子了。”古董店老板连盒带物递到我手上，闻声我才注意到身旁多了一位白衣男子，样貌普普通通衣冠到价值不菲，不是豪甲之家也是官宦子弟，最好不要得罪。
“不就出个门忘了么，钱我都付了你怎可转卖给他人。”真没职业道德，转首对那公子道，“这龙潭石我寻了很多家才找到一块，抱歉不能割爱。”
“无妨，先到先得。”
既然大家都是文明人，我也乐的少废口舌：“多谢，后会有期。”
“小姐慢走，多来光顾啊！”见人已走远，老板乐呵呵的继续招待白衣公子：“老朽一句玩笑话倒叫小姑娘当真了。”
“久未出来走动，不知漠城竟已如此繁华。”
“是啊，您离开那会儿我这店还名不经传呢，”想了想又道，“您今个儿是来取货？”
“嗯，这么多年有劳您照看。”
“跟我来吧，”老板领其进入内阁，嘴上不忘问出心中疑虑：“可是朋友落难？”
未几身旁便传来一丝浅叹：“可什么都瞒不住你，何叔。”
一张干干净净的客桌上，某个位子堆叠起越来越高的食物残骸，我一回来就被门口一食量惊人的小子吓到了。
且先不看食量，桌上那一堆几乎完整的螃蟹是吃完的还是剩菜？除了几个钳子几乎完好无损，挑食也不带这样的吧！
“小子，这么挑食可不好啊！”我走近拿食指戳他的肩，忍不住教育一番。
估计没想到有人会制止他的行为，背影先是一僵，反倒是同桌的几个人早早转头注视。那小子终于反应过来，一双死大死大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我，貌似思考又似没明白，转首忽对身旁的青年人道：“大师兄，我吃饱了。”说罢放下碗筷，瞧也不瞧的快步走了出去，临门槛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靠…无视我！”一时没把持住，此话一出立时八双眼睛瞪向我，无夜停驻在我前方，眼光透过黑纱闪了两下。
我温良娴熟的形象，就此一去不复返。
“以后眼睛尖点儿，那种浪费粮食的人别再放进来了！”躺在柜台屏风后的摇椅上，我一边手拿瓜子磕着，一边不忘督促沈缺记些注意事项。
沈缺在柜台前‘啪嗒啪嗒’打着算盘：“东家，今天截止目前已经净赚了二百多两银子，长此以往，不出半年我们就能回本了。”
“真的？等等，你刚刚有没有听清我的话？”
“小生自当以‘品梅斋’的利益为先。”
“还没接手呢别整的跟烈士一样，得，先睡会儿，别吵我。”我闭上眼睛清理思绪，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盖在了身上，难道是娘来我梦里了么？
呵，当真是‘白日梦’了。
已是深夜，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检查完一扇扇窗户，正要给大门上拴，一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步履蹒跚的来到‘品梅斋’门外，小四探头问道：“老奶奶，我们打烊了，要吃饭明天再来吧。”
“那个，你们东家在么？”婆婆的声音如同脸上的褶子一样苍老。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沈缺见状忙迎上前将老太太扶进门，小四把架好的凳子卸下一只让老人安坐，沈缺看小四睡眼惺忪疲态尽显就先让其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招呼老人。
“小生是这里的掌柜，您有什么事可防跟我说。”
“哦，是这样的，贵店收不收牲畜，老朽想卖鸡。”
“卖鸡？咳咳！”这词有够尴尬，我咂了咂舌。
“老妇人离开前留下了一纸合约。”沈缺说罢将之递给我。
我接过仔细看了看，斟酌道：“价格是便宜，可我们一时也杀不了那么多只鸡，有残羹剩饭口粮是没问题，不过谁来养？”老鸡的口感可不好。
“东家有没有想过外送？”
“这点当然想过，但保温保鲜是个大难题，近的就算了，远的顾忌不了岂不坏了名声，”我顿了顿，“你有办法？”
“现吃现做，您觉得如何？”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你想好了么？”
“按目前的客流，十余名厨子人手过于多了，不如腾出几位做外送每天限售二十单，怎么也是来得及的。”
“只外送烤鸡的话，那可得好好做做广告。”“小生今晚连夜写稿子，明早顾人去贴。”看他如此积极，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沈缺尴尬的笑了笑：“我外婆若活着也是这般年纪。”
我释然同笑，人孰无情，外乡的人对亲人的思恋是一刻也不会少的。
而我的亲人，近在咫尺的亲人，不，他们早已不是我的亲人了，从他们冷漠的目送我和娘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就决定斩断少时的情感，此时的我不依然活得好好的。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归家叙旧情的，我的兄弟姐妹们可不能大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