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⒁章 梅之夭夭(上)(1 / 1)
出嫁这日风平浪静,前一天的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床前是一箱箱要带走的衣物,里面那件进谷时的旧衣服已逢进逃走时所需的银票,一切只欠东风。
隔日,斐玉和天辰为我梳妆,看似厚重的嫁衣没有意料中的沉重,头上的装饰也只用了红色珠簪做了点缀。临出门前,斐玉给我戴上了一顶华如凤冠的金步摇,要命的坠感诉说了有钱人的痛苦,要面子还是要自在真是一个头痛的问题。
倚红在落梅阁外迎我上轿,红盖头遮住了我大部分视线,只有牵着倚红的手我才能安全坐进轿里。
“小姐,白公子让我交给您一样东西。”离轿前倚红簇足。
“什么东西?”我将盖头掀开一角,见倚红递给我一个素色锦囊。
“公子说,需要的时候可以打开它。”
沐白还是料到我不会放弃逃婚的,这回是想帮我还是想再次绑住我呢?我无奈的笑了笑将锦囊放入衣袖,但愿我不会有拆开它的一天。
记不清是第几次坐轿子,每每人在里面都摇晃的不行。这次却有些不同,行驶过程中居然没有感受到一丝颠簸,可想而知这些人的武功定然不弱,加上深藏不漏的倚红几人,想要逃走唯有称他们不备之时。
两个不为江湖所融的邪教联姻与普通家族的联姻一定有所不同,在外不可大办,知道的人也局限于某些门派。但只要进入天绝门近内我逃走的计策就很难实施,一定要找个借口让骄子停下,谷外鱼龙混杂,想必比较有机会逃脱。
“倚红,还要多久才到?”。
“最多一刻,小姐且耐心等等。”
“你,你先让轿子停一下,我想要解手。”
“啊,这?”倚红左右为难。
“什么这啊那的,你难道让我就这么忍到拜堂结束么!”
“那我陪您去。”
“好好,快停骄!”
倚红带我下轿走了百余步,裙边有草叶磨蹭,我揭下盖头见所在的地方竟是一片密林。这样的地貌逃生是再好不过了,真乃天助我也。
让倚红帮我拿着沉重的头冠,命她转过身去离开十多步远。佯装如厕,我将嫁衣脱下找了高些的灌木撑起,倚红见声音不对出声唤我,听我哼哼唧唧喊着肚子痛这才安心。过了会儿却有些心急,尽给我扯些良成吉日什么的废话,不就是怕那边耽误了时辰么。
“啊呀,糟了!”
“怎么了小姐?”
“我,我没有厕纸啊。”
“呃,”倚红沉默了一会儿,“可以用草叶。”
我一听差点晕厥:“你当小姐我的屁股是石头做的,对了,你快去我陪嫁的箱子里把那件进谷时换下的旧衣服翻出来,还好我有所警觉,留下它做不时之需。”
“哦,小姐我很快回来。”
“嗯,快些快些!”
腿蹲的有些麻了,趁她离开迅速活动了下胳膊腿。不一会儿她就拿着衣服回来,脚程真够快,我赶忙又蹲下生怕露出马脚。
命倚红将衣服抛过来,乐滋滋的换掉原先的里衣,想是快入秋的关系,被突来的冷风吹的一哆嗦。
“小姐你好了么?”远处传来倚红焦急的询问,我嘴里喊着‘就好’脚下却不动作。
不急不慢的把换下的白色里衣挂在旁边的树上,用衣袖打了个圈,再将嫁衣挂在‘圈’里。远远看过去,营造出一个不愿出嫁而上吊的苦命新娘形象。
这应该能我给拖延一点逃走的时间,想着就要这么离开对他们还有点愧疚,但人生必然要有一些取舍,只能先对不起她们了。
我施展轻功往林子深处跑去,不久就听到倚红惊咤的呼喊声,再一会儿好像所有人都从我身后追上来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刻也不敢停,然而往往心里越急事情越不顺利。
林子里除了树多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也不知道降了什么霉星在身上,一个落点没站稳朝前狠狠的摔了一跤。
耳边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忙又飞似的爬起,直跑到腿脚发软脑袋几乎缺氧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从后将我抱起,身后的人捂住我的嘴,几个起落停在了高高的树干上。
一霎那间,啊慈、倚红、斐玉、天辰、以及那几个白衣轿夫依次如闪电般越过,我后怕的憋住呼吸,着实没料到他们的轻功竟如此之好。
见人已远去,我才卸下防备。
“为何要帮我?”追的人里只有无夜不在,我身后的人必是他无疑。
“主子愿去哪儿,无夜都会跟随。”
“即便违抗谷主的命令?”
“跟随主子正是谷主给无夜的使命。”
想不到他在这一刻居然向着我,可惜已经迟了,我早已决定不再与白衣谷有任何牵扯。
“今日多谢你帮我,但我想一个人走,你还是……”
“无夜不会离开。”
没想到他会先一步拒绝,我惊讶的回过头:“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么?”
“只有这条不行。”
我叹口气,原来他也有固执的一面,我还能说什么,赶也赶不走,打又打不过。
离开王府时我便已想好要回一趟漠城老家,这么多年没见大娘,不知她是否还能认的出我。爹当年一病不起,亡故后我们母女就被赶出家门,一向强势的娘不知怎么就认了输,甘愿离开赫府。
如今回去,我定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堂堂漠城首富赫家,难道还没有我赫梅梅的容身之地。
不是正派联姻的坏处是,你很难知道是不是背地里有人盯着要抓你,你知道的时候可能早已经被抓。
赶在风声未露之前我要尽早出城,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无夜心里也确实比较踏实。
买了一辆马车和足够一周果腹的干粮,无夜乔装成车夫,我指点路线,出了城门后开始往漠城出发。
待一切安定下来,方觉得有点对不住倚红他们,我就这样逃之夭夭似乎太不讲义气了。不知道他们回去要怎么交代,那个破谷主又会不会拿他们开刀,哎,真是乱死了,果然人就是不能太善良。
马不停蹄的赶了五天五夜,几日的疾驰让马几乎口吐白沫,中途不得不重新换马匹。为避免多余的麻烦我特地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行了好久终于寻到可以更换马匹的地方——方圆几里内孤立的茶栈虽显得有些怪异,但人疲累之下已顾不了许多。
荒郊野外,环境要求不得,有个遮顶的地方就已经不错,现在多了张塌足够我养精蓄锐。
茶栈的老板娘三十来岁看起来还算面善,她腰间揣着个白兜兜,时不时的掏出些瓜子磕着。许是一个人呆久了太过寂寞,晚饭时她凑到我们桌前跟我们说些闲话,我偶尔礼貌的回几句她便开心的不得了,到叫我心情也好了些。
吃茶间我问老板娘为何不见她丈夫,她眉间一紧说是丈夫十天前去到漠城进干货,至今未归,想到可能路上出了事掩面就啼哭起来,气氛一时降了下去。
草草梳洗后我和无夜各自安歇,睡的迷迷糊糊时肚子突然一阵绞痛,睡意和疼痛双面夹击着我,最后实在痛到不行了才爬起身去茅厕。喝多了凉水还睡凉塌难免会受凉肚子疼,一顿翻腾后总算打完仗,刚巧出了茅厕,连着‘咻咻’几声炽响顿时让我睡意全无。
天空乍起一缕缕白光,有人在放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