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九章 问情（1 / 1）
几个女孩给蒋柔穿上一袭白色长裙。
之前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她把头发拉直又全部扎起来。
所以重新弄顺她的头发花了一点时间。
其中一个女孩将一朵米白色的栀子花别进她柔顺的左鬓发间。
她看几个当地女孩子都夹了一朵这样的栀子花在发鬓边，想来也是这里的习俗。
打扮妥当，几个女孩子笑容灿烂地朝她点了点头，用英语祝福她有个美丽的夜晚便消失了。
工作人员也先后退出，留下她一个人的空间。
与水屋相连的露台连着一条极长的木栈道，
蒋柔推开露台的玻璃门，沿着栈桥一直走到海天之间。
远眺处夕阳向晚，给这一片海阔天空染上一层绯红瑰丽的霞光。
海风微拂，少了白日阳光的炽烈，海水变化出各种奇幻的颜色，
浅粉的，淡蓝的…在夕阳映衬下奇幻变化着，叫人猜不出下一秒会成了什么颜色。
洁白的沙滩上映出一片斜阳疏影，伴着夕阳坠滑至地平线之时，变得晦暗迷离。
夕阳那样柔和、宁静，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海平面时，海水的颜色由清凉转为幽深。
整个世界褪去喧嚣，重归静谧。
金黄深静下，一切的人事爱恨皆散漫成了沧海遗珠，渺小的不堪一提。
这方净土，恍如刚刚从上帝之手接过一般，纯粹得不染一丝人间烟火。
这里，恰如最靠近天堂的地方，或者，这里本来已经是天堂了……
蒋柔正凝思着水天相接处的美景，忽听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她缓慢转过身子，恍若看见天使款步朝她而来…
那个曾在幻梦中屡次出现的男子，
穿着一件纯白衬衫，和棉质薄软的白色长裤，缓步而坚定地朝她走过来。
他手上捧着一个淡粉的纸盒，走到她身前站定…
夕阳已沉，月影笼着轻纱薄雾，于是那些透亮的星光全部倾泻进他的黑眸，晃得她有些眩晕。
“孩子呢”她轻问。
“玩得太累，我哄他睡着了？”
他声线低柔如魅，蛊惑她一颗心怦然跳动，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柔凉的声线又响起来，
“小家伙真的很粘人，你一个人把他带这么大，一定很辛苦，是不是？”
“……”
蒋柔怔住，几乎就是一瞬间，满心的委屈全部溢上喉咙，只想扑进他怀里倾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明眸笼着一层水雾，怔怔看着他。
“我原本还很担心…”他唇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孩子会对我很陌生，我想不到他会那么亲近我，你把他教得很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哦…东东最早会说话的时候，就只会发‘爸爸’这个音…”
“你是怎么教他认识我的？”他眼神晶亮地盯住她。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直觉今天的他非比寻常。
她很想告诉他，因为她每一天都在想他，每时每刻都在看他的照片，看那些视频，
所以孩子从可以感知这个世界的那一秒开始，就知道他对她们母子而言有多重要。
但是，全部的话都堵在心口上，就好像，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她没有忘记，他说过，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会再相信。
“或者…”见她不说话，他转换话题道：“给我讲一讲东东小时候的事，好不好？”
她望着他眼神里那么明显的期待，抿了抿唇说：
“其实姑母说，东东算是很省事的宝宝。只要吃饱饱，他就不哭不闹，只是睡觉。宝宝很爱笑，那时尽管他只有三四个月，却好像已经能明白大人要跟他说的话，每次对我笑的时候，就像是在跟我玩。宝宝有时很调皮，但却很懂事，在埃尔尼多的时候，我工作的时候会拜托邻居照顾他，他会乖乖的，还会照顾邻居家的小妹妹。镇上的人都对我们很好，所以我真的…并不觉得有多辛苦。我只要看见孩子，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蓦地停下来，见他黑眸里盛满落寞，她猛然察觉，
这五年间，她想他的时候，会有孩子陪着她，还有手机里那些真真实实的回忆。
而他呢？除了满身的伤痛和对她的恨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
沉默良久…
他没再说什么，忽然在她身前弯腰蹲下，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木桥上，两手握起她一只脚。
她惊得猛然后退，无奈他握得结实，
她在重心失衡即将跌倒的一霎那，只得重新回到他身前，用两只手紧紧撑住他肩膀。
他掌心温热，手势轻柔地在她细润的脚掌间抚了抚，
然后拿起盒子中的一只高跟鞋给她穿上。
蒋柔惊得说不出话，就算她见识浅薄，亦能看出，
那是一双出自大师之手，全手工缝制，镶满昂贵珠宝玉石的高跟鞋。
足踝处的玫瑰金系带上镶嵌有红色碧玺、粉色刚玉、钻石及红宝石，
那系带可以被取下来，作精美的手镯单独配戴。
鞋子的其他绑带部位也直接缀有深浅不同的粉色水滴形切割钻石。
样式并不复杂，更加突显了毫不张扬的华贵，
在遍布海滩的灯柱及月影照耀下，发出低调而深邃的辉泽…
他依样给她穿好另一只，然后站起身，将她的惊讶与疑虑一并拥入怀中。
水上屋中似远似近有音乐流淌而出，他拥着她缓步移动，贴着她耳鬓柔道：
“我说过，雷霆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我之前送你的珠宝钻石，现在每一颗都被你踩在脚下。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那位意大利设计师。这是世上每个女人都渴望得到的东西，不过我知道，你并不稀罕，对不对？”
他声音轻柔到几乎是往她耳里吹气。
她的头伏在他肩膀上，心跳声越来越无法控制，凭经验，她惧怕这样反常的他。
“你知不知道高跟鞋在意大利语里叫什么？”他的唇贴在她细腻的耳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厮磨着，
“Stiletto,是一种刀刃很窄的匕首。对女人而言，它就像一把尖锐、高雅且性感的匕首，它让女人以胜利的姿态征服男人。所以17世纪的时候，英国议会通过了一项政治法令：‘任何妇女通过运用高跟鞋或其他方式而引诱女王殿下的臣民与其成婚者，将被以巫术罪论处。’
其实那不过是宗教控制平民思想的一种手段。你所信奉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天父，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他的臣民被不符合他定下的标尺的事所诱惑，但有一件事，我是最赞成他的…
或许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背叛自己的丈夫，在你的宗教里算第几宗罪？”
“……”
蒋柔大惊…
雷霆没有任何信仰，但却并不妨碍他了解他想要了解的任何事情。
正常情况下，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绝不会做背叛自己信仰的事。
她听出他是在发出质疑，不知道姑母究竟跟他讲了些什么，
就像圣诞节那个晚上，他要从她口中知道真相，意志比那天晚上更加执着。
她知道，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不会罢休。
她想从他怀里撤离，他却忽然把她抱得更紧，薄唇贴着她耳朵，呼吸滚烫，发出的声音却极轻极轻，
“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这里，这座岛，纯净得像刚刚从上帝之手接过来一样。
这里没有罪恶。你可以好好的做你自己，我可以暂时不做雷霆。
小柔，我问你，只问你一次，只有这么一次，我们之间最后的机会…
五年前在鲸湾港，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又或者有人胁迫你？
不需要再有背叛，不需要有伤害，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你有任何为难，有任何迫不得已，全部都交给我，我只要你告诉我，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好让我知道，这些年我没有爱错人，我们的那些幸福不是一场梦…
就算我是一个魔鬼，曾经想要被救赎的心，你真的想要收留过…
让我知道，我没有空等这么多年…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只要一个字而已，小柔，求你告诉我…”
“……”
蒋柔内心惊痛不已，他声声迫问，急切而卑微的语气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和霸道，
只剩悲和恸，似极力诱哄…
爱到极致成恨，恨到无路可退，只余撕心的折磨，只求一个可以逃出升天的答案。
她到如今才终于知道，那样一场误会令他内心煎熬到怎样的绝境。
而加害者都是他至亲的人，澄清哪一个都是对他的另一次伤害。
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她了解他，要她说出一个字容易，
他却会寻丝锁迹、不惜一切找到他要的真相…然后…
她把头更紧地埋入他胸膛，不敢继续想下去，也没有勇气看着他眼睛说话，
“霆，你相信我，我没想过要害死BRAD，更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要你出事，你相信我…”
“然后呢？”他哑着声音急迫地截断她的话，“是，或者不是”？
他根本不是可以轻易被转移注意力的人，也不想听到任何废话，他只执着于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心跳声也越来越剧烈…
她急得哭出来，却只能硬着头皮,给出世上最伤人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
一股大力直接将她扯离他的怀抱，接着手臂传来蚀骨钻心的疼痛，
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秒她便看清了一直埋首于她颈间的男人…
清冷月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仿佛每一个棱角都染上不可思议般的绝望，
瞳眸中原本希冀的星光被这绝望碾碎了无数片，散落在瞳心深处，由炙热转为淡冷。
“今天的一切，对你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吗？”
他两手用力钳住她肩膀，眸底冷凝而悲伤，
“在一个没有罪恶，纯粹美好的地方，只有我跟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过这样与世无争的日子，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我说了，只有这一次机会，是最后的机会，你要不要仔细考虑看看，然后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