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进退两难（1 / 1）
蒋医师带了急救箱，匆匆赶到蒋柔住处，给她吊上一瓶□□，感叹着幸亏救治得及时，她身体弱，医生建议她最佳方案是能够在头三个月卧床养胎，蒋柔有苦难言，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叫蒋医师留给她两支药，便送走了她。
她从小跟在姑母身边耳濡目染，不说精通医理，寻常疾病也难不了她，只是这头遭怀孕，她心气不顺畅，安养的环境不用指望了，只要雷霆不来找她麻烦，已算万幸。她身体纤瘦，两三个月根本看不出异样，天气逐渐转暖，她越觉身子沉重，每日懒钝也不想再到龙信去，偶尔几天不去，雷霆也不再理她。
江浩正到南非后在网上给她留了口讯，提起特别拜托美国朋友帮忙打探她父亲的消息，劝她尽早打算。只是MIKE并没有给她打算的时间。傍晚刚过，蒋柔正抬头望着暴雨欲来的天色犹豫着去哪里吃饭，一个中学生打扮的男孩在龙信大厦门口截住她，引她进了一所学校的球场，因为是晚饭时间，操场略显空荡，只有几个男孩在挥汗如雨地打着球。
蒋柔一眼瞥见柏树林荫遮蔽的看台上，MIKE正朝她摆着手，她略一沉吟，缓步走过去，不等坐下，MIKE急切地开口
“总部调来一个IT高手，你之前不是申请过吗？”
蒋柔侧目看了看他,嘴角轻扬
“哦？FRANK亲自设计的财务系统，非要同样懂得入侵中央储备银行本领的好手才有机会。
何况你以为雷霆不会有以防万一的措施吗？”
MIKE嗤笑一声道
“所以才需要你出手啊，你身为他的枕边人，连纳米晶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植入他体内，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蒋柔脸上一红，满眼冷色，斜睨着他，
“比起贵组织龌蹉的手段，我实在是要逊色多了”
MIKE爽朗地大笑起来，淡蓝色的眼里盛着满满的轻蔑：
“你怎样评价我们都无所谓？你只需要牢记，你的职责，而且，没有退路。”顿了顿他话锋一转
“我们要雷霆在美国以外的全部账户，特别是开曼群岛的”
蒋柔皱起眉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是要走货了吗？”
MIKE点点头，眉宇间难得的一片严肃，
“你知道，雷氏在纽约所有经手的军火生意全部都是有合法手续的，但鬼都知道没有一个军火商会满足于正规销售渠道得来的利润，跟洛德合作，就等于掌握了技术信息库，可以跟各方大作买卖了，我们预测，长雄的加工厂启用后，最迟下半年，这第一批货就要飞走了，我们要掌握雷霆全部资金动向，我们要知道货飞去哪里？”
“下半年。。。”
蒋柔不觉重复了一遍，伸出略显僵硬的手摸了摸小腹，闭起眼睛思量着。。。
做了母亲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她从小就遗失了的那部分爱，是多么渴望全部倾注在延续自己生命的那个小家伙身上。生命的意义，生存的价值，让自己的血液精气在下一代身上流淌，这本是人类之初最朴素的道理，而今她脑袋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把孩子生下来，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
见她良久不说话，MIKE一脸狐疑地盯着她，颇有深意地说
“我提醒你，还有不到两个月，你父亲那案子的追诉期就到了，时间一过，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我还是那句话，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完成任务，要么带着秘密消失，我们不做，也会有人来做”
正在此时，天空里蓦地划过一声响雷，蒋柔猛地一怔，旋即清醒过来，目光无比坚定，
“要走哪条路，完全是我自己的事，只是贵组织言而无信的承诺已经太多，上帝也要失望了，我等着看谁来审判你们。”
她不顾一切地起身离开，将MIKE错愕阴狠的表情抛在身后。
风势越来越大，强风裹着一股浓浓的泥土气息疾扫而过，傍晚十分的雷阵雨通常有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她一天一分钟都不能再多等下去，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让他们察觉，她肚子里正有一个孩子阻止了她完成任务的决心跟能力，那是什么手段都要用上的。
她很后悔为什么没有跟江浩正离开，或许还对雷霆心存一丝希望，但就算告诉他又能怎样？就算他喜欢孩子又怎样？江浩正说得对，这都不能改变雷霆的身份，不能改变他曾有的和正在从事的罪恶。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的心里豁然有一些自私龌蹉的清醒，让她脑袋飞快闪过一丝狂热，到了这个地步，只有雷霆可以让她离开，事已至此，她的筹码只剩下厚着脸皮去祈求那个男人可能还对她存有的哪怕一寸一毫的感情，然后利用这点感情来达到目的，仅此而已。她只觉周身血液似乎僵硬到凝固，想要对自己发出一丝冷笑都不能，只是越来越快地，朝龙信飞奔而去。
人有时候需要凭着一时冲动做事，也许只要再给你10秒钟的时间去考虑，行动便不会如原来坚决。
当蒋柔冲上15楼的时候，JANSON谨慎地告诉她，雷霆回公寓了，每天这个时候，雷霆多半会待在办公室，而JANSON晦暗难明的表情里似乎还藏着什么话，终于还是没说，她一刻不停地跑到公寓大楼，按响了雷霆所住房间的门铃，隔了半晌，才听见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拖着来开了门。
他原本略显黝黑的脸孔此刻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白衬衫的纽扣有几粒松开着，看见她的一瞬有片刻惊讶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她跟着他走进去，关上了房门。
他动作缓慢地弯腰坐进沙发，动手脱去白衬衫，左腹两年前的那个枪伤疤痕周围一片鲜亮的红色，蒋柔瞅瞅窗外的大雨，惊道
“又开始发作了？”
她知道，受过严重枪伤的人，即便恢复得再好，每到季节天气变换，伤口也会隐隐不适，严重的痛痒难当，他发作的几次，都有她在身边为他上药，但药物的作用也只是一时缓解，可以说治标不治本，她只得抱着他在安静休息中慢慢忍过。
抬头见他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棕色药瓶跟医用棉，她上前一步柔声说
“我帮你。。。”
他摆手打断她，声音异常低沉，“不用”，她只得停了脚步，尴尬望着他，
他取过棉签自己擦拭着伤口，眉宇间的细纹似乎更加深邃了，合起眼睛等那一阵常人难以忍受的刺痛麻痹而过，才又抬起眼来看着她，嘴角浮上一抹虚弱的笑意：
“直接说你的来意好了”
她抿着唇站住不动，见他又把白衬衫穿回身上，他修长的手指从每一颗白纽扣上捋过，不疾不徐甚是从容，也许并不是谈判的最佳时间，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闪过，马上被她否定掉，想要从一头凶残的狮子爪下存活，当然是趁它暴露脆弱的时候。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柔声道：
“你曾经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想离开，你都不会阻拦我，霆，现在，就是我想离开的时候”
他抬头定定望着她，表情也并无吃惊，眸色深沉看不出内心的想法，隔了半晌，他缓缓站起来，
走到床头柜前，伸手拿出一样东西，转回头扔在茶几上，她略显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茶几，顿时心里犹如一块巨石拽着五脏六腑猛然下坠，那是她的护照。他冷冷的声音将她推入万劫不复
“怎么了？你该高兴的不是吗？”
她索性抬起头盯着他，接触到的只是淡然无波的面孔，她心中霎时一片冰凉，雷霆当然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男人，他有的只是理性的分析，冷静的判断，江浩正不是她背后唯一的力量他心中早已澄明，只是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就像是根本和他无关的人和事，他从来不屑于去浪费半分心思，MIKE步步相逼，这护照早已形同废纸，而他显然比她更加深知此中关节。
他尽是漠然地盯着她看，仿佛只等着她说话，她开始的游戏，他只是负责陪她玩儿下去，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她只吐出三个字，
“我求你”
他目光略有异动，探究似的打量她一会儿，缓步走到她跟前，嘲讽道
“你跟你的上司请示过了吗？他们没答应你的条件？我给过你机会的小柔，你记得吗？我要你回南非去，是你放弃那机会的，唯一的机会，那你就该知道，如今我就更不会再接受你任何的条件，况且你以为”
他停下来，略带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笑着说
“现在的你，还有什么条件值得拿来求我的吗？”
他清冷的话语，如一根细针刹那间挑开了她心上所有的创口，一阵细细碎碎的刺痛过后，只剩下破碎不堪的悲凉，她下意识地把手搁在小腹上，直视他眼睛凄然一笑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错在救了你。。。”
她语音哽咽地顿住，然后纠正道
“不是，我错在，你突然闯进我生活里，让我有机会救了你。我错在不该不知死活就来扰乱你的生活，我错在不懂珍惜你雷大少的千金一诺，反正我就是个自不量力，自私可恶，为达目的不惜出卖身体的女人。
但可不可以，就到这里好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如果你恨我背叛你，其实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来折磨我，你只要把我推开一边，自有人来替你惩罚我，不管我会有什么下场，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如此不是更称你的心意？”
她一口气说完，脸上有泣血般的绯红衬得面庞光亮无比，他眼底划过一抹巨痛，快得来不及她去捕捉便一闪而逝。
他微微扬起嘴角，眼中却泛起一抹决然的狠戾，
“说的倒很在理，不过小柔，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的，我要你知道，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游戏，你完全挑错了对象，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没有一个人，能在招惹我之后还可以全身而退，我劝你省些力气”
说着他转过身去，扬了扬手，“你回去吧。”
蒋柔只略微迟疑了片刻，完全不及思索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不信他如此绝情，他果然停下来，身子仍然背对着她，她的力气那样微弱，他却觉得沉重得推不开，
“如果，我跪下来求你呢？”她艰难地开口，竭力控制住微微颤动的身体，
男人背影僵直，静默良久才慢慢转过身，眼底有丝明灭不定的神采隐隐跃动，脸上棱角冷硬到竟似被抽去血肉
“你可以试试看”他冷冷开口，严厉而失望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蒋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费力地放开他手臂，回手紧紧覆在小腹上，她的眼眶灼热涩痛，心里清楚他已处在发作的边缘，而她却不能有丝毫退缩，她身子艰难地向后挪动了一步。。。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渐渐转为愠怒，有种异样的光芒仿佛就要倾泻而出，在她单薄的身体如雪片般即将飘落在地的那一刻，他一步冲到她身前，两手抱住她身子，用力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沉重的力量猛然冲击到他痛痒难当的伤口，他竟似浑然不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吗？你明明知道没人能改变我的决定，你这是折磨你自己还是妄想折磨我？”
他愤怒大吼，黑亮的眸子近在咫尺，蒋柔从那个倒映着自己脸孔的眼眸里看到一层凝结成冰的水雾，她终于知道，她的努力没有用，她忽然奋力推开他，绝望到了极点
“雷霆我恨你，从你闯进我生活那天起我就是这么恨你，这两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没停止过，别以为你真的可以掌控一切”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转身大力拉开门，急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