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忘东往西莫向北（1 / 1）
天色还没亮透，只是有了一丝曦光，汪晓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豁然坐起，一阵风的跑去卫生间。
当她闭着惺忪的双眼极其舒坦的从卫生间走出来，鼻子顺着香味嗅了嗅，整个人也被食物召唤过去。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流着口水眼睛直放亮，全是她爱吃的。
她向食物邪恶地伸出手，压在牛奶杯底的纸条成功的让她转移目标，只见上面写着：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除夕后再回来陪你吃早餐。
颜伊梦”
本是没什么，可颜伊梦手机一直打不通。汪晓媚右眼皮直跳，她习惯性的拨打了那个熟记于心的手机号码。
奚寒来的时候，还是日出时分，他看了纸条一眼，没说话，径直地走去她的卧室，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看样子是半夜离开的。
“奚寒，你过来看。”
汪晓媚的声音从画室传来，他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报纸，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张张财经报纸，上面写的不是“恒盛集团”便是“姚启晟”。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话筒一方嘟了几声，低沉的男声传来，他神色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问道：“奚沐，你是不是在日本？”
“飞往东京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608航班现始登机，请带您随身物品示登机牌由6号登机口上飞机，谢谢！祝您旅途愉快！”悦耳动听的女低音在整个机场大厅回荡。
颜伊梦拉着身侧的行李箱，往前走去，登机口高高瘦瘦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她愣在原地，直到他从她手中夺过行李箱，她才轻轻地开口，“奚寒。”
“走吧。”他喉咙收紧，声音像是挤出来的。
她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到了登机口，奚寒顿住脚步，猛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
“奚寒……”颜伊梦垂着手张了张想说点什么。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胛上，声音宛如丝竹之声，“什么都不用说，我懂你。不过伊梦，你要记住，我会一直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垂在身侧的手因为此刻的动容放在了他的后背。广播开始催促，他放开了她，笑的温暖和煦，目送着她一步一步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破晓瞬间，飞机从万道金光的地平线升腾而起，在蔚蓝的天空中留下一条遥远的弧度。
围绕湖边的山坡上尽是粉色的花海，一片一片如云霞蔓延着。翠绿的枝叶，沾有清晨的露珠，在太阳慈爱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颜伊梦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望着不远处醉人的风景，却笑的勉强。郭瑜似乎是料定她会过来。
刚来的那天，她刚下飞机，就有专人接机，把她送到这家五星级酒店，甚至连房间都订好了。全程可以说是刻不容缓。
已经过去三天了，却始终没有见到同住这家酒店的奚沐，哪怕她天天在酒店大厅蹲点。眼见除夕越来越近，如果再见不到，估计奚沐也即将会回中国。偏偏郭瑜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她走回房间，电视里正在直播奚沐在日本的新合作项目发布会，她记下地址，匆匆跑了出去。
当颜伊梦来到发布会现场，却被拦在门口，保安用着醇正的日语对她说：“对不起，小姐，你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奚先生，麻烦你让我进去见他一面。”她的日语说的很熟稔。
保安皱着眉，丝毫不让步，“对不起。没有邀请函，你必须等他出来。”
灰白的天穹下，暮□□临，一阵清风吹来，美丽柔弱的花瓣便轻轻地飘落下来，犹如一只粉色的蝴蝶一边在翩翩起舞，一簇簇红樱花，红得像是被夕阳漂染过似的，再有浅红色的嫩叶作陪衬，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晨熹微露的朝霞。
颜伊梦在门口的樱花树下站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手脚冰冷的没有知觉，奚沐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她却连喊他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落了一地的樱花瓣上，朦胧中隐隐约约的看见一双铮亮的白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
等她醒来已是翌日清晨，是全然陌生的房间，不过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知道现在身处何方。
“你醒了？”
她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颜伊梦坐起身，看着把笔记本放在自己交叠的长腿上工作的奚沐，开门见山道：“奚先生，我有事找你谈谈。”
奚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是吗？那你是以姚启晟的立场跟我谈，还是以奚寒的立场跟我谈。”
她毫不畏惧的直视他，“什么意思？”
他冷笑道：“我是因为奚寒救你，却不会为了姚启晟帮你。”
“明明是可以双赢的不是吗？何必弄得两败俱伤。”
“因为这就是商场。”奚沐走到窗口，拉开窗帘，阳光直射进来让她睁不开眼，抬起左手遮住刺眼的光芒。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手腕上的玛瑙手链，眯着眼，“这是哪里来的？”
“朋友送的。”她吃痛的试图把手挣脱出来。
奚沐松开手，抱歉的看着她，“你认识南汐？”
“是。”
“她过得好不好？”他目光深邃，明明渴望答案，还是在她出声前，打断了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她能把这个送人，应该是放下过去了，又怎么会过得不好。”
奚沐走后，她随意的翻了翻几本杂志，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笑声，病房很闷，她披了件外套往医院小花园走去。
一群小孩围成一圈踢着皮球，哪怕穿着病服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颜伊梦也被感染的笑了起来，她慢慢的走过去，走近了才看见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垂头耷脑坐在长椅上，又一脸羡慕的看着对面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们。
她坐在小女孩旁边，用日语问着：“小朋友，怎么了？”
小女孩抬眼，整张小脸纠结在一起，小嘴嘟囔着：“漂亮的女人都是坏人。”然后，噘着嘴，把小脑袋移向一边。
颜伊梦听到奶声奶气的中文，眼底的笑意加深，用母语说：“阿姨看起来像坏人吗？”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炯炯有神，“阿姨，你也是中国人？”
“是啊。而且才不是坏人。”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看着她，“可是电视上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坏。”
“那白雪公主漂亮吗？”
“漂亮。”
“美人鱼漂亮吗？”
“漂亮。”
“那她们是坏人吗？”
这下，小女孩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是。”
颜伊梦继续帮她总结道:“所以阿姨也不是坏人。”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抬手抚摸着小女孩柔软的短发，问道：“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
神采奕奕的脸立即垮了下去：“妈妈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的病还没好。妈妈会担心的。”
“真乖，几岁了？”
小女孩伸出四个指头，说：“四岁了。”
“阿姨叫颜伊梦，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粉嫩的嘴唇动了动，不远处的声音盖住了她发出的音节。
“安安，安安。”
安安朝着一个身影喊道：“妈妈，我在这里。”
拿着饭盒的女人完全没注意到安安身边坐着的一个人，把女儿抱进怀里，满怀心切的说：“以后不要再一个人乱跑了。”
颜伊梦一开始以为只是相像的人，直至听到熟悉的声音，才仔细的打量她，整个人怔在那里，缓缓地开口：“林灵？”
手中的饭盒顿时掉在地上，菜香四溢。安安离开妈妈的怀抱，对着颜伊梦说：“阿姨，你认识我妈妈啊。”
“是……是啊。”
林灵拾起慌乱，故作镇定的向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嗯。”她从没有想过，曾经零距离的好朋友，到重逢这天，却会生疏的让你措手不及。
随后，林灵顾不上满地狼藉，牵起安安的手，便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晚上，颜伊梦都没缓过神来，安安的眉眼映在她的脑海，总觉得安安长得很像一个人，却又觉得不可能，明明五年前的那个孩子不在了的。
好不容易睡着，半夜是被浑身酒气的奚沐熏醒的，他在摸着黑脚步不稳的走进来，颜伊梦起床打开灯，扶起住，“小心。”
奚沐好像很不适应此刻的光亮，摔开她的手，冷笑道：“怎么？担心我摔倒啊？放心，我比谁都适应黑暗。奚寒有没有告诉你，我以前是个瞎子。”
颜伊梦明显的愣了一下，还是伸手把跌跌撞撞地他扶到沙发上，见他闭着眼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他却猛然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腕，手腕上的玛瑙手链在灯光下颜色依附在外层，中间晶莹无色，透明而又朦胧。温水沿着杯口划了一个圈，溢了出来。
奚沐眼神迷离的望着她，“小汐，如果洛北没有心脏病，如果不是他在死之前把□□捐赠给我，如果不是他叫我用这双眼睛照看你。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遇见你，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你。小汐，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洛北，你会不会爱上这个有着洛北眼睛的我？”
“奚先生……”
“我可以陪你去西藏，可以陪你走过洛北走过的路，可你还是爱上了不是洛北的洛北。你说你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洛北有没有喜欢过你。以前是不敢问，现在是无法问。”
颜伊梦的手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他把眼神挪向窗外，“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洛北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你忘东往西莫向北。他不是不喜欢，只是太爱，而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向北。”
“我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我怕你会不幸福。”奚沐放开了手，把手臂压在眼睛上，可是她还是清晰的看到一滴泪顺着刀削般的轮廓缓缓地滴落下来。
此刻的C市，同样是黑夜，只是寂静中多了些许繁华的喧闹。
“总经理，你刚出院，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于涛看着出院直接回公司又忙了一天的老板，小心翼翼的开口。
姚启晟没有说话，那如钢刀一般锐利的眼光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于涛走到门口，握着门把，还是说了出来，“总经理，颜小姐其实去看过你。”
手中的钢笔一顿，挑眉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异常暗沉：“什么时候？”
“你住院的第二天晚上，我在病房门口碰到了她，她当时走得很急。”
“知道了。”姚启晟听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的声音，他按了下遥控板的按钮，身后的窗帘缓缓地拉开，他走到偌大地落地窗前，玻璃窗外无数的窗子在淡黄色的灯光下闪着光。
四年前伊伊离开后，他尤其喜欢有落地窗的地方，因为他相信窗外的那些窗子里亮起的灯，总有一盏是为他而留，而守着那盏灯的人一定是她。
现在，她再次来过，又再次走了。
这次，他还是不可能允许她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