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狗血与桃木剑(1 / 1)
PS:剧情续第四十七章,即上一章的上一章,那个才是下部的起始章正文,论坛体是KUSO的…..
步天往阁外戳半天,听里头他爹与谁絮絮话过许久,不晓得论些什么。斟酌一晌叩了门来,得步惊云允了,才入厢中,立没立得稳,一瞟屏后,他爹濯洗罢,跨在桶外,正望他。
步天咳一下,过去与他爹递了外衫,留他在后边侍弄衣冠,自个儿掠堂中来,瞟案上灯青火乱,帘斜月半,书卷全给拂桌下去,只余了一筐两筐的灯芯儿,才搓好的,妥帖放着。少门主见了此节不由拧眉,心下思忖了甚,往袖里摸了柄一寸长的木剑,悄往他爹榻下塞了。
聂风一旁瞧了这个,扶额:“天儿,我真不是什么鬼怪。”
奈何步天把此话听不着,仍向襟里掏两笔朱符,不晓得从何处求来的,搁他爹枕下去。末了好生平得帐子褥子,乍一瞧,倒真没甚不对。步天弄罢这个,才堂皇往案边坐了抿茶。
师妹衔他后边一叹,见步天默默呷摸了半晌,捡两卷子书来翻,也是与他搭不着言语,只好一默无话。步惊云这厢披了袍子,行在案旁,招他师弟坐得定了,一望步天:“天儿,你找爹有事?”
步天瞧他爹戳那忒淡定的,茶也不斟,只敛了袖子,往边上虚虚一揽,约莫是个搂抱相护的样子,委实不好不惊,一拧眉:“爹,咳,你,你,唔,今日我来,确实是有事的。”
完了一笑:“最近我听道上人说,我们东厨有个烙饼的师傅给鬼狐魇住了。整日里抱了个勺儿叫夫人。况且我们地处天山,尘烟萧索是萧索了点,门下难免起些风言凉语的。”
步惊云听了一愣:“有这事?”
步天从小牵顺惯了,这一下诓着他爹,总还不太上手,是以默了半天,咳一下:“我去隔山那处求了一篓子符,与大家递了,虽没堪大用,但究竟把此事摁下了。我看爹近时操劳,也给爹请了一纸。”
话毕拈了个朱的与他爹一递。步惊云瞥灯下那截子红,愣半晌。他少时最不信命,也最不屑命,一旦给迫得甚了,嶙峋起来,敢拔剑问天。此后千崖万仞的,百劫跻身,他欣然就之,哪曾求过什么垂怜。但前时一番跌宕,他师弟魂去复归,把鸳鸯心字描着,山水风尘续着,终叫他省得,这世上所谓成全一事,大抵还是有的。
是以现下瞥了这个,难免心上一壶子浊,捉了步天来瞟:“天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步天那厢正仓惶,给他爹一瞟,十分的遮掩不住了,把前番怀灭一遭嘱咐全丢山外去,只敛了襟来,忒端肃的,一瞪他爹:“爹,我说的什么烙饼师傅,全不是真的。”
步惊云哦一句:“我晓得。”
天儿大急:“但鬼狐之属,却真有其事!”
师兄一怔,把弦儿全谱他师弟心上去,瞥她一旁闲闲坐了,无事待以消磨,摸了案上天儿递的鬼画符,往那拆着玩,一下惊了,忙探手来捞。聂风拦他一笑:“无妨,师兄,这个伤不了我。”
话毕一敛了袖,把红绡递在火下一展,里头朱笔不好认了,但依稀书得是些红叶裁诗的相思句子。步天一边瞧了这个,见甚无风自动的,当下大惊,扯了他爹一拽剑,往案畔没人处吼:“你,你到底是什么妖物!你诓得了我爹,却诓不了我!我,我虽然看不见你,但,但也未必怕了你了!怀灭叔叔已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完了向怀里掏一把朱朱白白的桃木儿,囫囵甩烛下去。聂风趁势一捞,一枚一枚掌了来瞧,至末叹了:“天儿,这,你这千山万水求的,都是些求锦绣祈姻缘的符啊?”
亏得天儿闻不见这个,拉了他爹,把眉拧得死青,戳那没挪地。余下的怎么个计较,他毕竟道行忒浅,左右却没太斟酌过的。步惊云给他拽得哑然,一咳:“天儿,那个是你师叔。”
步天一跌。他纵然早往心下摆定谱了,但现下一听这个,仍免不了愁得成了秋,从旁思忖半晌,无奈叹一句果不其然。哀罢仍拽他爹不撒手:“爹,你,你,师叔已死了十年了!”
步惊云笼袖子:“我晓得。”
师妹更无辜:“我连下辈子都过完了。”
师兄给戳得一呛,转来望她:“无妨。我在这里。我念着你,你就是长生的了。”
步天瞧他爹且痛且哀的,平白与谁又胡乱共语上了,抚了额来:“爹,我知道你与师叔情深义重,但天有千般造化,已经十年了,你何必把这个放不过去了。”
步惊云一愣。聂风案边搁了桃木符儿,也看他。师兄从前吟鞘横鞭的,坦荡惯了,何曾优柔过了,现下罕得一默半天,没了话,扯椅子摁桌旁去,捞了篓子里的艾草来搓。师妹蹲一旁瞟他,垂了眉:“云师兄。”
步惊云捻一截儿灯芯翻覆着来瞧,阴晴未定,给案上火灼得袖下几分青。他搁了这个,捉聂风一望:“你不见了,我总要找的。”
两人一鬼这头正掰扯不定,那边无名已抵山门,仓惶下了马来。他前日得怀灭传音,信中伶仃几笔书得潦草,语焉甚不详。天剑前辈不晓得究竟怎么了,只省得事有缓急,此节大抵万万迟不得的。是以连宿赶至地头,才上了阶去,瞥道旁三百树朱白,抵两径春风,衬了千帐月起,难免十分的灼人,惹他愣了。
怔罢才醒得时节不对,凑过去瞧,见一个小厮折了火,正向篓子里摸了红绡往梢上挂。无名拈一枚来看,瞟上头四字——凤台箫侣。
前辈一晌大悟,拧眉老久,好歹在鞍边摸了一双鸳鸯袖刀,思忖着这个左右也是傲日所铸,来头不小,送与他徒弟为贺,总算不上失仪。完了一叹。怀灭那边得了门下来报,正迎下阶去,一见无名大喜:“前辈到的好快!”
天剑望他,一拱手:“怀副门主,无需多礼,还是云儿的事要紧。但我来得太急,实在——”
怀灭这阵子忧他门主忧得太过,前时山迢水远的往上京寺里讨了百八十枚符来,仍怕难与步惊云讨得转圜,现下一逢了无名,心下大喜,一拦他:“前辈不必客气,步门主他,唉,我与少门主已与他论过多次,奈何都劝他不下。这漫山的物什,也是瞒着他弄的”
无名一笑:“我已晓得此事。无妨,我去同他讲。惊云这孩子从小瞧着冷清,其实忒地重情。也是难为你们了。”
怀灭听他话得笃定,没省得他俩神思别怀,以为无名把桩桩件件都斟酌定了,果然大气魄,大襟怀,叫他欢喜,与前辈一揖:“那就有劳前辈了。”
无名诺诺应下,潦草转往楼上去。一入了阁来,瞥里头火冷灯清,帘勾上着,书卷散着,炉上茶烟拂得浅醉还醒。步惊云戳案边搓灯芯子,步天一旁坐了,望他爹,容色很有些怆然。一个一个眉上愁不肯平的,哪有将成好事的喜乐了。
前辈心下一叹。聂风正并他师兄戳一处去,见他一礼:“无名前辈。”
步惊云望他师父,一愣,不晓得今番行的什么雨,忙共他拱了手来:“师父,你怎么来了?可是有甚要事?”
步天瞧他师公,一下蹿起来,言语没有,只委屈看他。无名了然,拉他往桌旁坐罢,转与师兄一笑:“惊云,师父没甚要事。师父此番入阁,是来劝你的。”
步惊云正替他斟了盏,听这个怔了,半天无话。无名瞟他:“云儿啊,师父没什么好与你为贺的,你把这对鸳鸯袖刀收着。”
话毕把那一双香木柄儿盘金边的推给他。步天没省得他师公走的哪一鞘偏锋,一晌哑然。师兄也惊。聂风一旁挠头:“前辈这是,贺什么?”
步惊云随她问了:“师父,你这是?”
无名一笼袖:“惊云,你半世跌宕,为中州受苦良多,师父一一看在眼里。前番师父来探你,见你榻上还搁着雪饮,晓得你放不下你师弟。”
话彼摸了瓷盏捧着:“这骨朽恩存,念深缘浅,师父也省得的,才十分的不能劝你。不过现下有人叫你释怀此节,师父很高兴。”
步天闻了老觉有甚不对,瞪他师公。无名咳一下:“师父瞧你外头不太显了,但心下早掬了一捧欢喜的。”
步惊云一旁正抿茶,见他师父蓦地这般识情解语,呛一下,搁了杯儿咳两番。聂风忙与他抚了背来。师兄给他师弟一揽,眉上搁下七劳五伤,挂月一梢,晴了。步天也愣,一瞟他爹,莫名以为他师公论得忒受听的,一时没话。
无名半天搁一句:“她是谁又有甚相妨了。就是个狐啊兔的,能缓你心下郁结,免你一生孤离,便已再好不过,旁的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也无谓多求了,天儿,你说呢?”
步天一怔,嗯啊良久,一叹:“对,师公论得不错。”
完了心下思忖八⑨,以为什么狐啊兔的,约莫大抵,怕是倾慕他爹倾慕得很,来得也不怎地穷凶极恶了,倘若此节好诓得他爹欢喜,他担待些也没差的。当下把这个摁定了。
无名听罢忒欣慰,转与师兄望了:“惊云,我方才上阁之前,在下边逢着了怀副门主。他也很忧着你。”
步惊云纵然没怎省得怎么个境况,究竟前番他师父话了许多,一字一句都与他忒搭不上弦了,可他不愿叫无名太是劳心,仍唔一下:“师父,我晓得了。”
无名得他诺下,眉上一敞,笑了:“好好好。事情也得尽早,师父这一趟来,幸不辱命啊。”
师徒两辈且踞案絮絮话了些别的。末了无名拱手来辞,师兄还欲送他,结果给前辈一拦:“惊云,你最近忙的,送已不必。”
言毕下了阁去。
这边无名方去,步惊云戳椅上一瞟步天,叹了:“天儿,是你请你师公来的?”
步天挠头:“爹,我想过了,师公说得是。我,我这就下去叫人把道上的桃木给撤了。”
完了掠在榻边,堂皇收了符啊剑的,又往桌边来捞案上的朱符。师兄见了一咳:“这个留着吧。”
步天一怔,诺诺行了。聂风捉那双鸳鸯刀来瞧:“云师兄,无名前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师兄过去与她衬了火:“怎么?”
师妹扪鞘无话。步惊云也默了,往一室寂寂里望她。怎料外头一襟拜月及风的,撩得师妹婆娑一下,半晌散罢。师兄瞧这草叶新着,悬火焚着,可师妹没了,哐当一下慌得受不住,攒了心下青的,眉上素的,仓惶左右秉烛来寻。
可往方寸斗室里唤了找了都不见,他一咬牙,提火且待掠下阁去,不想后边有人招他:“云师兄,你要去哪里?”
他一愣,扭头掠将上去搂他师弟,往怀里塞了又塞,拽她没松。聂风见他容色乱得忒蹉跎,一笑:“怎么了?”
步惊云抿唇:“你去哪了?”
聂风也怔:“去哪?我分明坐在这里没动啊,倒是师兄你,方才四处默默寻什么?”
步惊云一下僵了。
这边云阁上边一番仓惶未定,十里之外上京寺中值宿的小沙弥也忒委屈,正与长老跪了来嚎:“今早有个忒凶的武者撞在殿下,要买两筐子打谯消灾的符纸,可庙里的早给人请完了。我只好,只好拿几匣子求嫁娶姻缘的给他囫囵凑合了。”
长老听罢默了半天,一笼袍袖:“阿弥陀佛,天意如此,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