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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三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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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又恢复了以前的安逸生活,或许,比以前还要好一些——李言笑从家里拿来的钱,可是个不小的数目,我们终于可以买一些稍贵的菜了,也不用饿肚子了。前一段时间,过得真是不堪。不过,再怎麽不堪,都比不上没有李言笑的痛苦。

我在学校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上课考试来都如鱼得水。

我已经升入了中专的三年级,我十六岁了,李言笑二十一,他已经陪同我过了十个生日。明年,我的人生画卷也将徐徐展开——我将以十七岁的年龄成为一名年轻的机械工程师,去工作。这样,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好,我就可以帮李言笑操持家事了。

有时候我照着镜子,就会觉得很陌生。我是个不爱照镜子的人,也许一个月都照不了一次。因此,我再次站到镜子前面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孩,一个开始踮着脚尖迈向成人世界的男孩,他很自信,也很英气。

或许李言笑比我更熟悉我自己。

王钩得儿还是那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不学好。他也快十七岁了,但是我们的道路完全不同。妞儿在两年前就搬走了,我猜他可能是失意的,可能也淡忘了。他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因为——他根本不想上学。

我一直觉得他不想家,即使上次我会连云港,他也没有表示出羡慕。我不知道王姨和王叔在他的心里究竟是甚麽样的分量,我也不想知道。

一九六九年的那场事故,已经让我对他的感觉降到了冰点以下。

现在他不学习,似乎也没甚麽工作。据说我叔叔婶婶对他一点儿也不好。

据说,只是据说,前一阵子我叔叔婶婶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婶婶依旧受到革|命的影响,神神叨叨的。有一次她看见叔叔用报纸擦玻璃,拿过来一看,那个报纸上印有毛|主|席的画像,于是立即向上头举报。

叔叔也不是傻子,他把报纸烧了,一口咬定是他们吵架了,婶婶公报私仇,用这件事诬蔑他。这种事儿也没法调查,于是上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那个年代真是疯狂,夫妻两人互相举报的案例有的是,哪对夫妻不是同床异梦?

他们三个人相互嫌弃。相比之下,我真是个幸运的人。

说来,我已经不太想家了。想家的感情,自从那次从连云港回来,就变得越来越淡,好似一壶被冲了一次又一次的茶。

只是偶尔——偶尔——在梦里仍会回到那个破败的林家老宅,掏出铜镜,提醒自己——你是林家人,不要忘了,林家在这几年间就被毁灭了。

可是啊,青岛不是已经成为我的故乡了麽?

十六年间,六年在连云港,十年在青岛。青岛养我,比连云港还多四年。关于连云港的记忆已经变得如此淡薄,它们偶尔在我发呆的时候掠过我的脑海,轻轻悄悄地,不带走一点东西,只是在我的心头荡起极其微小的涟漪。

只是,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去大桥头上香——母亲、爷爷、奶奶。我不敢给我父亲上香,因为他生死两茫茫。即使他也不在这个人世,我也不会给他上香。我觉得,他一定还活着。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青岛的气候,这里的风俗人情,适应了这里的大馒头蘸酱——一开始我很讨厌大馒头。

说来也是,李言笑在这里,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他是土生土长的青岛人,那麽这里也就成为了我的故土。

我和李言笑依旧亲密无间,我们越来越“心有灵犀一点通”,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传达许多话语。我们两个男孩能走到一起,真的要怀着一颗感恩之心,我们在一起太不容易了。

我本来以为任何事情就这样了解了,我们可以一直过着幸福安逸的日子,没想到一场绝无仅有的灾难席卷了我们。

如果跟这个事故相比的话,之前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只能叫哄小孩玩的把戏。

因为这场灾难,给了我们致命的打击。

一九七六年。

这时已经是一九七六年了,全国运动的高|潮都已经过去了,一部分人都从疯狂中醒悟过来了,眼看着政治狂|潮就要过去,批|斗|会甚麽的也少多了。

李言笑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立即感受到了这种压迫后的放松,似乎是在一个冬天的禁锢后死而复苏的春天。

眼看着前方的路越来越宽阔,我还差几个月就要毕业了,站上自己朝思暮想的岗位。我们的心情都越来越好,李言笑也在这个时候晋升为医院的专家级大夫。

和他一起晋升的,还有五名老大夫,李言笑是年龄最年轻的,还没到二十二岁。医院为了奖励这批晋升的大夫,就举办了筵席来庆贺。

变故就由此开始。

其中一位晋升的大夫是大地主出身,虽然这麽些年来一直勤勤恳恳战战兢兢,但依旧遭人嫌弃,有的被他医治好的病人反过来朝他身上吐口水。

但毕竟这个老医生医术高超,医院很器重他,就让他晋升了,成为专家大夫。其余被邀请到席的人一看见这个老医生,就很不乐意,纷纷离席,说是“不跟地|富|反|坏|右一起吃饭”。

老人当即就落泪了。

这麽多年的辛苦耕耘,这麽多年的忍气吞声,以为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没想到在庆贺的宴席上照样受别人的歧视。

李言笑受到过这个老人的教诲和点拨,而且两人的出身相似,就一直特别尊敬他。看到这样的场面,他的逆反心理就上来了,大声说:“太好了,崔医生!(那位老医生姓崔)我们今天六个人吃两桌饭!”

其他人也没理,但是就按耐不住了,指着李言笑和那名老医生破口大骂。李言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待遇,冲上去就使出杀手锏扭断一个人的手腕骨。

那群人都吃了一惊,连连后退,不敢起冲撞,但他们也不是甚麽等闲之辈,在党里都是替换了上一辈的老干部,有官职有党籍的人,这样一来就不干了,轰轰烈烈地闹到了上头,组织里立即派人把李言笑和那名老医生抓了起来。

李言笑被放到青岛郊区一处劳改的地方做苦工,那名医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班里做一套卷子,模拟测验。我们要毕业了,每个人的心中都紧绷着一根弦,我也是如此。那一刻,我真想就此昏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不,最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救了。

但是我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救我的人只有李言笑,现在他自身难保,谁来救我呢?于是我只好咬着牙打起精神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找那家劳改所。

没有给学校打一声招呼,我就这样上路了,之后几乎一直都没有去上学,我遗憾地与理想失之交臂,在毕业的一个多月前,我失学了。但是,如果言笑安然无恙也行啊,我理想的职业跟他比起来,算个甚麽呢?

我找到了组织里的人,向他文明了情况,就动身去找那家劳改院。我没有自行车,走了整整一天,终于走到了那家郊区的劳改所。

整整一天,我没有掉一滴眼泪,心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担忧,简直是一片空白,甚麽都思索不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这麽多年的辛苦耕耘,这麽多年的忍气吞声,以为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没想到在应当庆贺的时候照样被命运打倒在地。

我走近劳改所,是一个中午。我脚步突然间放慢了。我心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心情,有点恐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理智逼着我前进,不停地前进。我费了一番周折,苦苦哀求劳改所的人,终于被告知:明天的上午九点钟才可以得到十分钟探望的时间。

我送了一口气,知道他们分明是想赶我走。想要见到李言笑,必须还要等一天,而且劳改所里不能停留。他们以为我无法等候,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我在劳改所的大门前熬了一晚上,我没有带吃的,只带了钱,但没有地方花,我一天多没吃饭。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我已经饿得头脑发昏,站起来都没有力气了。我此时看上去应该无比憔悴,风尘仆仆的,但是我还是打起精神来,让劳改所里的人兑换诺言。

他非常吃惊,没有想到我还在那里,就只好带我去找李言笑。

我们是不能触碰的,探望室由一块玻璃与外界隔着。我和李言笑站在玻璃的两侧,四目相对。

我们相对两无言。那一刻,我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在那里一定过得不好,瘦了一圈儿,黑眼圈也出来了,我还隐隐看到他被衣服遮盖的地方似乎有伤痕露出来。但他和我一样,都强颜欢笑着,好让对方放心。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他依旧微笑着,笑容是那样的温暖。他张了张嘴,我不用看他的口型,都知道他是在说——别哭。

别哭。

别哭,雨声。

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耳边仍然响起了“别哭”的声音。我含着泪拼命地点头,他伸出手来在玻璃上摸了摸,我终于明白——他是想要揉揉我的脑袋。

我用口型问他,甚麽时候能回家?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还是微笑着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他的手心里写道:等我回家。

等我回家。

我心如刀绞,实在憋不住了,这麽多年来,我哭过几次?我哭得更厉害,然而不忍心让李言笑看到我这麽难受的样子,于是把手指咬在嘴里,拼命地克制住自己。

我接着点头,心想一定要等你回家。一年,三年,十年,无论多长时间,我都会等。

然而我终究是没有等到他回家。

我又上了几天的学,后来的一个周末,我正准备再去看望他,突然听到消息:他已经没了。

没了?

开哪门子的玩笑。

不可能,李言笑这样的坚强,谁没有了,他都不会没有。我坚决不相信。

尽管嘴上说着不相信,去劳改所的十多里路,我是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完的,跑得我胸口好像炸开了一样剧痛。然而,我找到的却是一座坟,还有一段根本不是故事的解释。

在劳改所里,他的大少爷脾气依旧存在,忍受不了别人的屈辱。劳改还算是好的,关键还有批|斗|会甚麽的,一大堆人拿着《毛|主|席语录》打他的脸。李言笑哪里受得了这个,于是果断反抗,把几个党|员打成重伤。他的事情越来越大,最后组织决定:枪毙。

李言笑当然不会让别人结果他的性命,自己在狱中自杀了,最终甚麽消息都没给我留下,只知道他的手心还有四个没褪色的字:等我回家。

我在他的坟前坐下来,我一直像这样坐下去。连一具棺材都没有,就这样被草草掩埋。劳改所里吃不饱穿不暖,下辈子,你是不是要做饿死鬼和冻死鬼了?我笑着对他说。

我趴在坟上睡着了,梦中,我梦见他手脚冰凉地躺在我的身前,我去摸他的太阳穴,甚麽生命的迹象都没有。我把他的身体放正,一边笑着,一边亲吻那死去了的嘴唇……

我被惊醒了……我走回了家……我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否哭过。我恨他,明明跟我说要等他回家,为甚麽永远也不能回家了?

还是不要爱情了罢,爱情在这个年代,是太过奢侈的游戏。

请原谅我,这就是末尾,这就是结局。故事到这里,就算没有一个圆满的句号,也该有一个残缺的休止符了。

我恨这个时代,恨一生中打压我们的所有的人,让我们死去得这麽痛苦,以至于……除了彼此,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容纳我们。

我们是紧紧依偎着对方取暖的小猫,现在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想,我也要给自己一个了结了。我们林家的直系血亲,就此从这个寒冷的世界上销声匿迹罢。

你们并不知道我在伏案写作时候的心情,我已经知道他的死讯,却必须强迫着自己从一开始写起,从一九五九年写起,从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写到终结。

强迫着自己写那个永生不会忘却,然而再也不忍心提及的人。

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如果不是为了写这个故事,我早就要去那个世界里陪着李言笑了。如果你们觉得这个结尾太过仓促,我也没有办法。言笑的坟建立得也很仓促,他的去世也很仓促,有一些东西注定空缺。

我知道,这些年的祖国是一个错误,然而在这个错误即将过去的时候,他却离开了,这真是命运的造化。

我写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当这段历史过去之后,我希望后人能看到它。我希望像我们这样的青少年,不要再犯傻,不要再把自己的头脑交给政府,不要再以为政府重于人民和国家。

爱国,爱党,爱人民,这没有错。

但不要爱错误的它们。

请你们,一定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为了这世间千千百百个雨声和言笑。

为了这世界成千上万个林家和李家。

为了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雨声在这里给你们跪下了!

如果你们答应我,我就可以在一九七六年的一个黄昏,安详地给自己一个了断。

林雨声

于一九七六年九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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