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迎曦和鞑子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老爷和两位少爷还没有回来,这是他们所希望的。鞑子回了马棚,迎曦溜进房间换了装,又偷偷跑到二哥房里,把衣服放下,这才松了口气。刚回身,发现二哥正站在门口坏笑着看着她,着实吓了她一跳!
“迎曦,你在二哥房里干嘛呢?”
“我?我......”迎曦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我就是,我就是,哦,有只蝴蝶飞进来了,我......"
“哦,蝴蝶啊,那我们迎曦可逮着它了?”
“没有,没逮着。”
“那蝴蝶长什么样啊?”
“挺好看的啊,花花绿绿的。”
“哦,花花绿绿的啊。”柳世敏快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迎曦定是又穿他衣服跑出去了,指不定又跟那个鞑子到哪里疯去了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逗逗他这个妹妹:“那蝴蝶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当然是母的了,长得很漂亮的,肯定不是公的。”
“哦,母的啊,那你有没有问它,为什么飞到人家的屋子里来,是来偷东西还是来偷衣服啊?”
迎曦似乎被逮到了短处,心想,坏了,二哥怕是知道了,那也不能承认,“说什么呢!我怎么问它,二哥少逗我了。”
柳世敏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迎曦满脸的绯红。“说吧,跟鞑子到哪里疯去了?”
迎曦没料到二哥这样直接问他,慌忙狡辩:“我没有!”
“没有?你别以为二哥不知道,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穿二哥的衣服,女扮男装偷跑出去玩了啊。”
“二哥,你怎么知道?”
柳世敏很是得意,这么个小丫头啊,真是肚子里藏不住事,“我说迎曦啊,下次再做这种事,记得要做到滴水不漏,才好不被人发现。”
“我哪里漏水了?”
“哪里?真想知道?”
迎曦使劲儿点头,她真的很想知道。
柳世敏笑着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头,说,“迎曦在二哥的衣服上留了东西呢,二哥怎会不知道呢?”
“留了东西?留了什么东西?”
“留了几根烦恼丝!”柳世敏故意拉长了声音,想看看这个小淘气窘迫的样子,怪可爱的。
迎曦当真窘迫死了,自己怎想不到如此的细节呢?叫二哥逮到,真难为情。忽而,灵光一现,她抬起头,学着二哥的坏笑,学着二哥拉长的声调说:“二哥怎知道那是迎曦的烦恼丝呢?保不齐是小蝶姐姐的呢?”这下换成世敏窘迫了,一下子涨红了脸,被一个小丫头嘲笑,情何以堪呢?迎曦趁着二哥发呆的当口,跐溜一下跑出了二哥的房间,但是还忍不住笑,叫二哥小看她。
迎曦大概是过于兴奋了,冷不防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张妈。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这是赶着干嘛啊,我这老骨头都快被你撞散喽!”
迎曦不好意思的对张妈笑笑,抬头看见了张妈身后的老妇人,正被平儿搀着,爱怜又有些责备的看着她。迎曦一下扑到夫人面前,撒娇的说:“娘......"
"你个疯丫头,又跑哪去了?这么大了,还这么不长进!”夫人责备说。
“哎呦娘,我乖着呢,一直在屋里呆着啊。”
“当真在屋里呆着?就凭你,能呆得住?”老夫人斜着眼睛瞪着迎曦,一副“你那点事还能瞒得住我”的表情。迎曦不敢较真,忙打马虎眼道:“娘,你今天都干嘛了啊?”
夫人也是拿她这个掌上明珠没有办法,说,“今天,我去了耿府,上次端午人家送了东西,今日耿夫人生辰,摆了家宴,我也去了,顺便送了贺礼,这礼尚往来,不能丢了礼数。你猜,我在耿府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看见耿夫人了呗,这有什么好猜的。”迎曦知道娘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爱搭茬。
夫人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跟她计较,依旧心平气和的说:“我看见了耿三少爷,既不是丑八怪,也不像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反倒是仪表堂堂,知书达理。我心里一下子多处几分喜欢呢。”
迎曦下定决心不搭茬,她对耿三少爷不感兴趣。老夫人见她不吭声,也不多讲,她知道自己这女儿的脾气,你越说她越烦。不如放一放,或许还有机会。于是换了个话题,对迎曦说:“迎曦啊,你如今也大了,可不能再这样疯下去,不能再跟鞑子往府外偷跑了,知道么?这要是让外人知道,成何体统啊。”
天,娘知道!迎曦想,一定是二哥告状,于是问道:“是不是二哥告密?”夫人失笑,说:“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还用得着别人来告密么?你呀,真的要收收心啊,要是被你爹知道,那可不得了!”
哦,还好,爹不知道。迎曦马上眉开眼笑:“娘,放心吧,我以后不了。”夫人看了看她,白了她一眼,她的鬼话还能信?她得想个法子,这样任由着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况且,她大了,天天跟一个下人走的那么近,成何体统呢?况且这鞑子........唉........
晚饭是一家人一起吃的,席间男人们都在谈论着北面的战事,迎曦对他们所说的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又想起,今日在郊外,与鞑子的脸那样近,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鞑子的呼出的温暖的气息,又似乎吹在了她的脸上,吹起了一抹红晕......
“迎曦,喝点汤,这是张妈最拿手的。”夫人的话把迎曦从回想中拉了回来,她赶忙掩饰自己的失神,低头喝起汤来。可是,迎曦的心事,却一点不落的看在的老夫人的眼里,此刻正化作一颗石头,压在夫人的心上,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迎曦啊,迎曦。
饭后,或许是今日校场的操练费了太多的神,也或许是上了年岁,人特别容易疲惫,柳将军早早的就回房准备休息了。一辈子战场厮杀,如今老了,只想在府里安养天年,任由两个儿子在外面扑腾吧,但是,总有那么隐隐的无形的东西,牵绊着他,纠缠着他,让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
柳夫人也早早的随老将军回房,时候他躺下,自己也简单梳洗,准备睡下,可想想席间,迎曦的沉默,和突然飞上两颊的红晕,就让她隐隐不安,不禁就呆坐在床边,也出了神。
“夫人,夫人?”一直听到将军在叫,柳夫人才回过头,“老爷。”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起呆来了,是身子不舒服?”柳老将军关切的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着,不知不觉,迎曦也大了,这岁月当真是不饶人啊。”
“是啊,一晃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时常在外征战,与你聚少离多,家里,一直都是你担承,把你累坏了吧。”
“看老爷说的,你我是夫妻嘛,用不着这么客气,再说,张伯、张妈两口子,心细又忠心,我也省了不少的心。只是,看着儿女们都大了,该筹备的事也该抓紧筹备了。”
“是啊是啊,儿女都大了......"一时之间,老两口竟同时都沉默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在他们眼前一一闪过......
老将军突然问道:“前日里你说,要领老大的媳妇去看看大夫?”
“是啊,他们两个都成亲两年多了,可这大媳妇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这心里着急啊。”夫人说。
“要我说啊,甭看!”老将军肯定的,又无奈的说。
“为何?”夫人不解。
“你啊!”老将军叹了口气,“你没看这近三年来,老大到校场到军营有多早,回家,进房的时间有多晚?我看啊,他在书房睡的日子,比在屋谁的日子多多了,大儿媳妇肚子没动静,是老大的事,跟儿媳妇无关。”
夫人也不言语,半天才叹道:“唉,或许,是我错了。”
“老二呢?老二可看上哪家的姑娘么?”将军问。
他这一问,又调起夫人的心事:“这老二更是不着调,你问他看上哪家的姑娘?要我说你得问哪家的姑娘他不惦记才对!”夫人更是无奈。
“哼,这我倒不急,”将军说,“他要是没定性,我不怕,等大些,定了性也就好了,我柳福德的儿子,我清楚,绝对不是无情无义拈花惹草之流,我是怕,他此刻不定性,真要是动情起来,再比老大更深,这情劫当真是要命啊。”老将军说的也似乎在理,夫人也不言语。
“迎曦呢?迎曦怎样?”将军问。
“迎曦啊,我正要跟你说。”夫人回答。
“迎曦也不省心?”老将军瞪大了眼睛。
“唉,我就怕啊,”夫人回答,“眼看着迎曦一年年大了,天天跟鞑子混在一起,今天晚饭的时候,那丫头若有所思,还不知不觉的脸红起来,我听下人说,今天下午,她又和鞑子跑到郊外骑马去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出事?能出什么事?鞑子那孩子是我捡来的,他敢造次?”
“是你捡来的又如何?怕就怕是咱们迎曦......你也知道,鞑子身份不凡,迎曦要是跟了他那不光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事啊,搞不好小命不保不说,咱全家都得受牵累......"
“你小点儿声!”将军赶紧制止夫人,“当心隔墙有耳!”随后又压低了声音说:“当初我与海纳特老汗王虽只有数面之缘,但也深感老汗王的人品和意气。再说咱们万岁爷暗中授意巴尔虎洗劫五里坡,那也实在是不地道,我怎么能眼看着老汗王断子绝孙呢?”
“你是想做好人了,你可知道这给咱们柳家留下多大祸患啊?”夫人气道。
“好啦好啦,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夫人也拿老将军没办法,再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应该没事了吧,眼前要紧的,是迎曦。于是她对老将军说:“以前的事,也就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可眼前的事,你得想个法子,不能在让迎曦这么跟鞑子混下去,我这心里不踏实!”
“好吧!”过了好一会儿,老将军才回答说:“过一阵我还要到北面边邑走一趟,到时候我带着鞑子就是了。”
夫人一听,喜上眉梢,说:“那敢情好,最好,你就把鞑子留在那里,给他个一官半职,也让他有前程可奔,省的心里老惦记着迎曦。”
“好好好,就依你,快睡吧!”
老两口,就这样怀着心事睡下了,但是依旧久久不能入眠。同样不能入眠的,还有迎曦,还有鞑子。在两颗年轻的心里,已经泛起了片片涟漪,已经是无法平静了,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月,渐渐西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