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1 / 1)
众人只看到妖雾密布,遮云蔽月,顿觉周身发寒,昔日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也不曾有这般恐怖之感。
那几名修士亦是变了脸色,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一时目露恐惧,殷画楼腰间镇心感受到这股妖气,已是蠢蠢欲动,嘶鸣不已。
那孩子此时却不如何害怕了,听得那一阵笑声,反而有些目露雀跃,殷画楼暗道只怕来人已是探得孩子所在,不及多想,镇心飞身而出,化作千百道剑锋将那几名欲结阵御敌的修士裹在其中,大喝道:“不可妄动!”话音未落瞬移至剑阵之中,灵力打出,将几人推到秦涛等一处,转瞬间便在外围结界上下了数十道禁制,不待她回身退后,那幻雾中便显出几道身影,为首一人着杏黄锦袍,长发未束,手持一管碧箫,双眉斜飞,幽绿双瞳,唇角微勾,若非那似要勾魂夺魄一般的双眼,看上去倒颇具几分魏晋风流,身后跟着几人有男有女,样貌多邪魅艳丽,传说妖族后人多美艳之相,果然所言不虚。
殷画楼暗自戒备,那小妖童却是蹭蹭蹭又跑到她身边捉住她衣摆,自她身后小心探出头来看着那为首的男子。
那锦袍男子看着孩子不悦道:“逆子!岂敢私自出城,还不过来认错!”
他声音不高,颇有些低沉沙哑的勾魂之态,言语间却是威严毕露,分明是做惯了上位者的。
那孩子却仍是抓住殷画楼衣摆不放,也不过去。她不敢放松戒备,只是不语。
殷秀松小心上前,欲将那孩子手拿开,道:“既是你家人找来,便快些回家去吧!”那孩子却是倔强的不肯松手。
那男子见状怒喝道:“一心只想玩乐,课业稍重便私自离城,如何当得重任!即刻滚回去在你母亲灵前思过!”
殷画楼见他越发疾言厉色,只怕也有投鼠忌器的意思,此番不能长久僵持,于是将那孩子手轻轻掰开,那孩子颇有些委屈,一双碧瞳此时竟是流露出懵懂受伤的惶然,殷画楼低声问道:“你认得他?”
那孩子这才小小声道:“是阿爷......”
殷画楼道:“你该回去了,不能留在这里。”
那孩子带着哭腔道:“我不走,我跟着你......”
殷画楼实不知这孩子如何就认定了她,只是道:“你该回自己家了,而且你不能跟着我,我也不能带着你。”
那孩子不懂得她言语中的深意,只知道眼前这人同他在父亲宫中所见到的都不同,虽然比那些人对他冷淡,可是却让他自觉想要亲近,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不像阿爷宫里那些人身上不是太香就是臭臭的,可是她却不肯让他跟着,难道是因为他是妖怪么,他还没有练成法术,所以长的和他们都不太一样,看她十分坚决的样子,还有身后那些人都瞪视着他,他扁扁嘴,终究是个孩子,磨蹭半晌,终是丢开了手,奔着自己家人去了。
眼见他跑向那锦袍男子,却是无惧他方才的严厉,一下子扑到他腿边,将脑袋埋在他腰间轻蹭,不肯再抬头,那男子似要发怒,可落在他脑袋上的手最终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一名男子上前,将那孩子抱起又立在了身后。
殷画楼凝神而待,只怕这回才是真要清算方才那场纷争了。
果然那锦袍男子瞟了一眼那几名修士道:“某却不知名门正派竟是何解,如此要置一孩童于死地,论及狠辣,我辈却是尚有不及!”
他冷言冷语,暗含杀气,说话间袍袖挥起,殷画楼灵力一震,根本不及反应,结界已破,一名修士已被他指出的气劲穿透心肺,转瞬间便倒地毙命!
一人既死,他动作未停,还待要了另几人性命,殷画楼大惊之下,勉力将镇心钉立在身后几人之前,剑光大盛,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同时高声道:“尊驾且慢动手!”
那锦袍男子冷声道:“不过区区金丹之境,能奈我何!今日既是遭遇在此,留尔等不得!皆是肉体凡胎,灰飞烟灭之后无痕无迹,岂不正好!”言罢正欲动手,身后那孩子却是尖叫一声:“阿爷!”
殷画楼此时也已蓄势待发,那孩子一声尖叫,两人却俱是顿住了,那锦袍男子回头厉目瞪了孩子一眼,突然又收手,把玩着手中那把碧箫,不阴不阳道:“今日若是我不肯罢手,你既救不得这些人,自己也要命丧在此,如此就不觉可惜?我听你方才与那几人高声辩驳吵得厉害,倒不如你带着你的人自离开此地,这几个留给我,今日之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如何?”
殷画楼毫不犹豫摇头道:“尊驾既已找到了令郎,何必再生杀孽,这几位道友自然不该为难一个孩子,但好在令郎平安无事,尊驾何苦咄咄逼人!”
那锦袍男子听得这话却低低笑了一声道:“本主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些名门正道的嘴脸,我看你这小娘天资奇佳又这般国色天香,却如何要同那些臭道士裹挟在一处,修得什么死板的道术,真是可惜。你一心卫道,却不知为自己往后前程多多打算一番。需知朝朝暮暮勤修苦学,若今日一朝被废,只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殷画楼冷然答道:“在下不才,曾立誓恪守门规,除魔卫道,至今唯恐有负师尊教诲,心之所向,不必言悔!”
那锦袍男子冷笑连连道:“好,好,好,倒是修得一把硬骨头!数百年了,本主倒是少有再听过这般铿锵之语!”
殷画楼听了此话,便知他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身后数十人性命,还有二哥亦不能出事,想了想也只能缓下声音道:“今日之事,两方皆有错处,令郎误闯人间,使得众人惶然,这几位师兄行事太过激进,实在不妥,阁下身居高位,何必计较一时,况且尊驾方才已出手取了一条性命!倒不如各退一步,如此也可相安无事。”
那锦袍男子一时不语,倒是他身后一名美艳女子此时冷笑道:“你不过一介小小剑修,忒是多管闲事!说的倒是容易!我家小主人险些丧命在此,你们这些所谓修仙正宗也欺人太甚!”
转而又对那锦袍男子道:“尊上,依属下看,她要留得那几人性命也罢,倒不如将那两个小姑娘并两个精壮男子与我带如城中修炼炉鼎,如此才算得两不相欠。”
殷画楼昔日也曾听闻师尊说起,妖魔之中多有以夺舍祭血为根本的修炼邪术,被夺舍之人死状极惨,乃是极为伤天害理的罪孽。
此时余光里见春雨夏乔已是面无人色抖抖索索裹成一团软倒在地上,殷秀松等人亦是惊惧不已,那些手持兵刃的军士手臂此时亦是开始发抖。
又听得那锦袍男子道:“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不过区区几名奴婢,不若你将他们交由本主带走,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了。如何?”
在殷秀松等人戒备紧张的目光下,在春雨夏乔几乎要窒息的恐惧里,殷画楼坚定摇头道:“绝无可能!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要战便战!只是还请尊驾想清楚了,这几位或是衡山碧霞观弟子,或是雁荡山武陵宫坐下,俱是修仙一派中佼佼者,三界数百年平静,若一朝打破,未知幻月城前途如何?”
那锦袍男子冷哼一声道:“用不着你来教我如何行事!天下修仙者渡劫之上有几人,金丹之上又有几人,我幻月城又怕过谁!今日若取尔等性命,便是那武陵宫主来与我一战也未知胜负如何!区区几名奴婢罢了,你既不舍,倒不如今日将你们尽数投入炉鼎,正好事半功倍!”
言罢已是杀气横生,既是谈崩了,殷画楼便不再戒备退守,毫不犹豫祭出镇心,一跃而起,她剑气凌厉,灵力纯粹清正,天生便是克服妖邪之气的宝物!
那男子妖异一笑,冷冷道:“不自量力!”
碧玉长箫横出一片绿影,密密实实裹住镇心剑光,带着千钧之力气力压而下,殷画楼只觉体内灵力暴涨而出,气血翻涌,眼前这人的修为实在高出她太多!
勉强挥出一记幻虚剑印将自己身体腾挪后退几步,已是难以抑制心口气血,喉头一阵腥甜,整个人被震出一丈开外,血箭喷口而出,耳边一阵轰鸣,眼前发黑。
殷秀松大惊之下不顾自己凡人之身,挣脱秦涛等人便狂奔过去,手持九霄玲珑佩挡在她身前。
殷画楼力竭之下,想推开他,却再也不能起身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那锦袍男子却突然收手,若有所思看向殷秀松道:“你一介凡人,如何得来紫玉玲珑佩?”
殷秀松此时哪里会理他,只是瞪视戒备不语。
那男子又向殷画楼喝问道:“你倒是胆大!区区金丹之境也敢出手,方才那记剑印究竟师承何人?”
殷画楼勉强几次才压下气血,直起身应道:“承尊驾手下留情,晚辈师承昆仑山天墉城紫胤真人!”
那男子听她报了师承,却是一时不言语了,手中碧玉长箫轮转,气氛顿时凝滞!
那小妖童却是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伸手要抓那男子衣袖,口中哭嚎道:“呜哇哇..阿爷...不要杀死阿姐...不要杀死阿姐....阿爷我回去再也不乱跑....什么都好好学...呜呜...”
他哭的厉害,似是一时打断了那男子思绪,又似慈父情怀发作,他将抱孩子入怀中,那小童揽了他脖颈兀自嚎哭不已,一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一时那孩子哭的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伏在那男子身上,只有肩头还一抽一抽,口中仍是呜呜囔囔。
那锦袍男子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脊背,斜睨了殷画楼等人一眼,出人意表说道:“本主还当是哪门哪派出来的愣头青,竟是那老白毛教出来的弟子,哼!这又臭又硬的脾性倒正是如出一辙!”
言罢又语带讥讽道:“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最讲究天道昭昭,因果轮回么,今日你护卫我儿一回,他此时亦求情救得你性命,如此也算两不相欠!看在那老白毛的面子上,本主不与尔等计较,速速滚出此地!他日若再行遇上,本主必取尔等性命!”
方才还是杀意滔天,转眼间却轻而易举放过,转变之大顿时让众人愣住了。
殷画楼却暗道此人莫非是师尊旧识?亦或是昔年与师尊有过些什么来往?又见他不像是在说笑,忙对殷秀松道:“二哥速速上马,立刻离开此地!”
她唯恐此人有些什么后手,一时不敢全然信任,殷秀松哪里肯让她一个人押后,殷画楼厉声道:“秦将军,立刻拿人!速离此地!”
那男子冷眼看着她兄妹二人,冷笑道:“你倒是谨慎!昔年那老白毛非黑即白的死硬性子,竟也修成了仙身,他不是向来号称光明磊落?怎么教出你这徒弟,倒是会些揣测人心的伎俩!”
他言语间半阴不阳,对紫胤真人像是旧识又像是不忿,殷画楼往日并未听师尊提及认识有这样一位妖界人物,一时吃不准他话中含义,又怕再度激怒他,只是不答话,秦涛等人不敢耽搁,立即将殷秀松架上马背,殷秀松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只得又将九霄玲珑佩丢回殷画楼手上,秦涛便另带着那几名修士,挥鞭狂奔而去!
殷画楼凝神听着马蹄声远去,那男子倒也干脆,不再理她,只盯着那几名修士背影狠狠看了几眼,妖异一笑,自那幻雾中隐身而去,隐隐倒是传来那小妖童依稀的喊阿姊的声音。
待他一走,妖雾消失殆尽,扎营之地顿时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样子,微风轻拂,一片蛙声,美好的像是方才那般危急不曾存在过一般。
殷画楼脸色发白,背上汗湿,持剑之手仍是有些发抖不止,软倒在地上,稍稍平复了□□内翻涌的气血,也未敢多做停留,又瞬移追赶着众人而去。
殷秀松待看见她御剑而来,这才放松整个神经,确认了她方才只是被那妖气震荡,假以时日以灵气为助力修复便无大碍,这才略略放了心,领着众人在黑夜中马不停蹄往前方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