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殷画楼捏诀在外围下了结界防止野兽,秦涛陈子芳等人这一路上见识了几次,想到这些仙道之术同那妖魔邪物总是相生相克的,倒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月上中天,河水泛着点点光亮静幽流淌远去,殷秀松远远见她立在一棵云杉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又按在那把须臾不离身的长剑上,一路行来,他早发现了她这个习惯,每每若有所思,那手下意识的便在剑把上轻抚,见春雨夏乔两个正在帐外煎茶,走了过去,道:“我见你同其他修士不同,因何执了木剑?此剑是紫胤仙尊的珍藏么?”
殷画楼回过神道:“确是师尊藏剑,师尊曾道我戾气难去,不欲我使利刃,为守本心,这才命我换了桃木剑。”
殷秀松点头道:“你这位师尊真是神仙中人,我生平所未见,这些年你在天墉,家中皆挂心不已,如今见了你同我回去,倒也可细细说与阿爷知道你这些年的经历,叫他放心了。”
殷画楼沉默一会道:“二哥,阿娘怎么去的?”下山之后她才知道母亲已过世多年了,彼时父亲大业未成,尚未登基。
殷秀松听了捏了捏那空荡荡的袖管,半晌道:“说来话长,当日也并非有意瞒你,你离家之后,母亲便一直心中郁郁,殷家起事后,她又病了几场,后来便逐渐不大认得人了,先是阿爷,后来便是我与阿兄她也不认得了,只是常唤你乳名,阿兄后来得了一女,乳名唤作贞娘,却是与你五分相似,是以那些年竟将贞娘看成你幼时模样,倒是得了些许安慰。”
殷画楼问道:“阿爷如何不来信或来人告知我,我在天墉并非不能下山。”
殷秀松摇头道:“非是阿爷不告知你,那时正是战事胶着之际,许多事赶在了一起,阿爷与阿兄当日在并州外围防御,豫州刘淇,幽州张续等称帝之后,数年间实力大涨,裹挟一众人马截断了并州与关中联系,当日只有我留守关中,赶上母亲病发,就是那时候去的,偏偏当夜又遭遇刘部攻城......”
说到这里,殷秀松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又见那日凶险肃杀,半晌才接着道:“城中数千军士奋力抵挡了六天六夜,我就是在那一战中左臂重伤,若非阿兄及时杀回关中,不但阿娘的后事无法圆满,便是咱们殷氏一脉的宗庙,只怕都要折在里面了。那一战,剩下的不过数百人而已,彼时根本无暇他顾,阿爷更怕被人知道你修行所在,事急从权,故而这些年都未告知你。”
殷画楼在他寥寥数语中便感觉到当日何其凶险,伸手轻轻握住了那袖管,她幼年在殷家过的孤寂,两位兄长对她爱护有加,她这位二哥昔日风流人物,关中无人不知,一朝兵戈铁马,阵前厮杀,却是落得身体残缺,如今荣登王位,一身华衣,掩不住眉上的风霜,未知阿爷与阿兄这些年又经历了些什么,成大业者往往都要付出比常人多的多的代价,天道循环,不外如是。
殷秀松轻轻拍拍她肩膀道:“将军难免阵上亡,相比那些死在战场的将士,二哥已是极为幸运的了,你已是多年化外之人,难道连这个也看不透了?”
殷画楼摇头微笑道:“二哥向来乐观,十数年风霜,竟是越发豁达了。”
殷秀松亦笑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我这一生,大多数时候做的都是痛快已极的事,如今想来,除了当日不得已,看着你入三清之道无能为力,其他也并未有什么憾事,待阿兄登基,二哥便要就藩,自此不问朝中繁杂,亦是快意平生。”
殷画楼亦点头,正欲问些禁宫内的情形,忽然感应到结界一阵波动,顿时变了脸色,殷秀松未及相问,便觉自己手中被塞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质地极好的紫玉佩,触手温润,月下看时,竟有灵光略过,须臾间便将他笼罩起来,分明神仙之物!再抬头,便见她已消失在眼前,忙对秦涛喊道:“戒备!”
殷画楼一个瞬移,跃至结界边缘,只见几个男女修士正结了剑阵,那阵中赫然立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仔细看去,又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耳朵尖长 ,额头奇高,天灵两侧却又突起异常,双目幽绿,四肢皆是人身,身后却分明缀着一条半尺长的尾巴,竟是个小妖童!
那小童此时被围在剑阵中,闪躲间毫无章法,虽是有些法术,却是年幼惶然,不懂得运用,被那凌厉的剑光裹挟着摔倒在地,胳膊被刺伤,顿时嚎啕大哭,又被那剑气压得痛苦不堪,倒在地上翻滚。
那几名修士仍是不罢手,竟是同时发动,要落剑贯穿那妖童丹田,想来是要打碎内丹。
那孩子约是不知凶险,只是大哭,在地上痉挛抽搐,痛苦不堪,殷画楼几番犹豫,终是挥手祭出镇心,凌冽的剑气割开那剑阵锋芒,震的那几人长剑脱手而去,解了那孩子的危局。
那几人不妨此地竟有人突然出手,眼见那孩子从剑阵中跑脱,一溜烟儿跑到殷画楼身后,拽住衣摆瑟瑟发抖。
为首的一人见此情形,瞪着殷画楼道:“你是何人门下,竟助那妖孽逃脱!”
殷画楼收回镇心,回头看了眼那惊恐的小妖童,拱手道:“不知几位师兄仙乡何处?在下昆仑山天墉城弟子,敢问这孩子做了什么罪孽,师兄们因何要置他于死地?”
那修士见她仙姿卓然,言语又和缓谦逊,略略收敛了些怒意道:“我等乃是尚云峰碧霞观弟子,这两位是雁荡山武陵宫弟子,他分明是个妖童,竟擅闯人间界,正邪自古不两立,自然不可放他在外作孽!”
一时殷秀松秦涛等人率众戒备在殷画楼身后,众人又见那妖童奇异长相,幽绿双瞳,惊惧不已,不敢靠近,那孩子见一干彪悍的壮士各个手持兵刃,更加害怕,直把身子脸往殷画楼身上埋去,两只手抓的她衣摆都皱了。
殷画楼心生不忍,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转而道:“几位师兄也看见了,他不过还是个孩童,又无甚法力,与人间这般年龄的孩子性情上亦无甚分别,既是误闯,此地距幻月城不远,想是他正欲寻回家去,几位师兄何必为难他,不若放他自行回去也罢。”
那几名修士也不知是如何修得一副直肠子,却是不肯相让,道:“你既与我等是同道中人,天墉城亦是修仙正宗,为何还要护着这妖童,莫不是要与妖邪同流合污,妖孽害人,人人得而诛之!”
殷秀松见状不禁蹙眉,这些修士如何这般杀气腾腾,朗声回道:“几位师兄不必这般咄咄逼人,我天墉自有门规,妖孽害人,我自然卫道除魔,只是这孩子分明误入人间,灵台亦无血腥,可知未曾作孽,今日若无辜被碎丹而死,未免太过残忍,便是正邪不两立,却也不能行此不教而诛之举!”
她话语软中带硬,亦是不肯相让,那修士又见她身后人人彪悍,分明来势极大,恨恨道:“好极!今日倒是见识了天墉弟子行事作风!相助邪物,我倒要问问天墉城是如何立的规矩!”言罢便要动手硬抢。
殷画楼不豫同几人发生冲突,灵力贯臂,挥袖在两方人马之间打下一道剑光,沉声喝道:“我劝师兄不可轻举妄动!非是我言语夸大,若论及身手,几位师兄不过筑基之境,在下就事论事,你们却口口声声指我天墉城如何无有规矩,似几位这般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难道就是我修仙门派的规矩!”
那修士怒道:“此等妖邪,今日不除,难道任由他日危害人间?!”
殷画楼冷声反击道:“正邪不由天定,更由不得你我来定!你口口声声道要剪除妖邪,这孩子并未有作孽之举,至于他日之事,师兄又如何断定?尔等以一己预言判定他今日受死,却是违背天道,此事绝不可行!”
那几人实力不如她,又被她说的无可辩驳,一时恼怒道:“妖孽就是妖孽,难道他日长成就会变成慈悲心肠不成,今日不除,他日又将有多少生灵遭殃,道友可曾想过?”
殷画楼道:“在下还是那句话,正邪不由你我来定,他一介孩童,今日若是丧命于此,此事便是说到三界之外,终究是尔等无理。况且几位道友也看见了,他衣饰皆非凡品,定是有一番来历,灵丹一碎,城中自有感应,此地距离幻月不过百里,以几位师兄今日之境界,断无逃生的可能,如此一来此事必然是冤冤相报,一旦打破三界数百年来相互鼎立的局面,尔等可想过要如何平息纷争?”
话音未落,说曹操曹操到,忽然妖风大作,阴测测的一阵笑声自一片幻雾中传来,顿时令人毛骨悚然,秦涛等人身后的战马已是狂躁惊惧不已,不受控制的要脱缰而出。殷秀松只觉得颈间汗毛竖起,回头大喝道:“退!快退!速速退至结界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