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悬崖情(1 / 1)
求收藏。些灯光全部映照在水里,飞快地成了星星点点,铺满那一片溪海,然后,天堡寨的人纷沓而至,一群接一群地践踏过溪水,飞溅起花,片花落荡,带起无边的水流漩涡,来势汹汹的人举高手中的火把,直往前面的红杉林冲去,熊熊燃烧的火把似乎也在吼叫,它们的光亮聚集起来,能把整片森林给烤焦。
“弟兄们,他们在前面!快追!”五伢仔首先发觉了逃跑者的行踪,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从他的鼻孔哼出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出寨的大门起,他已经在心中定了决心,要手刃白面军官!以解夺妻之恨!
他抬起手中的枪,往前面的半空啪啪地放了一阵空枪,声似恶狼地嚎叫了起来,“叫你们死的好看!”
逃者自然不能坐以待毙,遂加快了逃跑的脚步,危殆时刻,就看这些人的基本素质,到底是有过作战经验的人,就算敌人紧逼其后,他们还能保持镇静,在忙乱逃生中找到正确的方向。
杨踞铭用手电顺着一片红杉射去,很快就寻到了一边的粗杆红杉,他手指一挥,全数几人都往电筒光亮处奔去,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此刻更显临危不乱。
后面的追兵跟的很紧,放空枪声不断,落在身后的树干或是泥屑上就是啪嗒一声,有几棵响过身后,习诗暄一阵心悸,她抹掉从脸颊上流落的一串汗珠,紧紧十指相扣着杨踞铭,跟随他的脚步,不离寸步。
他们不回枪,实在是因枪弹过少,为保存实力,只得拼命地先往前方逃,终于跑到了芬儿所提的“峭壁悬崖”,大伙倒吸一口寒气,手脚利索地沿着山路走进了这座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
对他们穷追不舍的人不停地叫嚷,就怕恐吓不到他们,“他妈的,给老子站住,进了悬崖边,要见阎王爷爷是罢?”
显然,五伢仔心急中倒透露了些许信息。他对此山中的地况了如指掌,前面的悬崖深不见底,加上夜晚更深露重,就算是他也没把握安全走过去,何况一些不知死活的外地人!
可前面的人一心想要逃出去,根本没可能坐以待毙,他们既然从天堡寨“走”了出去,就不会回去受死,反正是死,还不如搏上一搏,他们一行人豁出去了。几人小心翼翼地循着唯一的路走,杨踞铭用那一束唯一的光照亮前面的芳草萋萋,刻意忽略身边的万丈悬崖。
这条路可谓天险,即使是在白昼行走都要万分小心,更何况是在黑漆漆的夜幕里仓皇行走,就是居于深山中的人也未必有十足把握,不过对于求生的人,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只要有一条出路,便会不顾一切。
他们虽步步维艰,但胜在步伐矫健,而且因为都知道必经一个悬崖,悬崖之后就可以搭船到县城,生存的光明是会让人忘却暂时的恐惧的,他们既是早做了准备,这一路还算走得稳当。
诗暄的双脚却不听使唤,幸亏被杨踞铭搂在内侧,步步惊心下,倒还一直行走着,诗暄的手揪紧了他的一只手心,生怕一不小心,旁边的人坠了下去,若是如此,她必定也要拽紧了。
同生共死,现在变成了她心中唯一的信念。
她顺着光度的边缘,瞥了山崖谷底一眼,可惜,什么也没有,黑茫茫的一片,飘散的雾气氤氲四处,根本没有地面而言。
悬崖,又是令人无法正视的悬崖!
诗暄两度濒临悬崖边缘,心里不知该是何滋味?她的手指愈加收紧,粘稠的汗液和冰冷的湿度混杂在一起,令人特别不适,他可能也感觉到了,手指覆在其上,稳稳的一落力。
她勉强地勾唇一笑,她越想要别人心安,越难以成功,分不清现实和回忆的人,总希望得到彻底的解脱,她知道铭哥哥也会和任浩一样,手不离她,心不离她。
可能说服自己仅在一念之间,铭哥哥到底还是和任浩不一样,他绝对不会算计她,更不会利用她。她当初想要保住任浩的性命,不是全因为“爱”,她只是觉得欠一条命,所以要还给任浩。
现在想这些已毫无意义,任浩总归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她亦是。
她的心收缩地很紧,全身的精力全附在杨踞铭的身上,因为那些不找边际的回想,她把五指伸进了他的,弯曲地拱住,她以为这样会更安全。
前面的士兵脚底一滑,踩了一些碎石子,差点跌了下去,幸亏那人机智,死死地抓住了一个救命的野树根,正好又被跟在后的杨踞铭扯上一把,待爬了上来后,才喘着粗气继续走。
杨踞铭高声道,“弟兄们,一条悬崖算得了什么!咱们在子弹里飞都不怕!加油!”说真的,他倒真的不怕,比起悬崖,战场更加凶狠。
众人齐声答应,都把悬崖当成了了沙场,昂起胸膛,往前杀去!他们同声呵气回应,壮烈激荡的声响回荡在山谷,语音不断......诗暄满心感动,瞬间也失掉了方才那些战战兢兢,她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对!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追赶的一群人也不好过,他们胆战心惊,步步惊心,行走途中,有一人因为一脚踏空,不幸掉了下去,令人惊秫的大叫声由近至远,最后飘忽在空中,甚是骇人。
路程走到一半的人更感进退两难,五伢仔被嫉恨冲昏了头脑,他不能临阵脱逃,他扶着石冲走,石冲硬着头皮走在最前头,然而行走在队伍后面的有些人被同伴的悲惨吓得腿直哆嗦,往后退了就跑回头路。
“死小白脸,赶着走这条路!”五伢仔咬牙切齿地朝前面的人愤愤喊道,他根本不考虑悬崖的危险,拼死也要走过去,“让我抓到你,非要剥掉你的皮来吃!” “五伢仔,都是芬儿妹坨造得孽......”石冲冒了一脑门的汗,骑虎难下的他真是丢失脸面,他觉得对不起五伢仔。
“她也是被白脸军官蒙瞎了眼,光看他俊来着,不怪她......”五伢仔的话在石冲听来,算是安慰,他庆幸到底自己没看错人......望着前面的茫茫路途,想起芬儿的痴蠢,他忽然心间跳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许是我们不该将那女子掳来,才惹得这一周身的祸......”
又一声惨烈叫声由耳后传来,那声音回响在空谷里,好像鬼魂在飘忽,声音渐远渐近,漫长的悬崖曲径即使是灯火连片,也无法不令人生畏。
前面的人一直向前,不敢停歇,后面的人走走停停,散散落落,这样的路走起来不累才怪!天堡寨的土匪们全都精疲力尽!不知不觉中到了五更天,山里的天亮得早得出奇,而且更怪异的是,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席卷了整处悬崖,将所有人淋了个通透,同时又将所有的火把都扑灭。
悬崖终是彻底离开了诗暄一行人的视线,诗暄已到了身体乏尽的地步,几近脱虚的她几乎是被杨踞铭搀扶着走的,后面的人仍旧不放弃对他们的追捕,穷追不舍,不过这些人自身难保,总归抵不过几个时辰的疲劳和精力溃散,见到前面的人不走了,也纷纷坐下来休息。
真是可笑,前面的逃者暂停,后面的追者亦停,任由落雨催打……雨水哗啦啦地倾落,滚下时正好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擦过又有,再擦更有,怎么也抹不干净。
这些人太渴了,几个时辰的赶路,已把身上的水份榨干,他们纷纷仰头喝水,如饮甘泉般痛快酣畅,诗暄仰起干裂起皮的薄唇也尽力允吸,山穷水尽之时,水成了救命的稻草,甘甜的滋味让人不敢错过。
只是大雨不过好时节,许快就被收进了滚滚云层,天空愈发明亮起来,晨曦在漫天的霞彩中悄悄降临。
枪声在诗暄的耳畔一刮而过,她被卷进了一阵枪风里,子弹漩涡中,晕晕眩眩的,根本不曾有时间去看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只是一如既往地依赖。
恶斗不可避免的开始……
飞弹如风,几次与她擦肩而过,这一次,她明显感到子弹就要穿过自己的身体,谁知道被人一带,就滚入了旁边的草丛中,她被荆棘刮伤,剧烈的疼痛传来,混乱中伸手一触,触目惊心的血水凌乱地沾满了一掌。
然而,她的腿虽然受伤了,但仅是有些痛意,并没有这般多血,那么血是从何而来?高度集中的,她猛然回头,杨踞铭的一只手臂衣服上有道浓浓的鲜血正在流动,很快浸染了整处袖子。
诗暄用指掩嘴,闻到那股血腥气味,喉咙中有一股液体差点奔了出来,她无法克制叫了出来,他倒是没那么在意,持枪的那只手掌腾出来后,猛然压住那股血水,她仰头看见他额上挤裂出了几道青筋,再往下看,嘴唇乌青得骇人。
“怎么办?怎么办......”她慌张地站起来,想要为他止血,杨踞铭忙将她护在肩膀后,躲开了一颗极速飞来的子弹,然后松开那只满是鲜血的手,继续发子弹,他手法精准,立刻击毙几人,但由于土匪过多,子弹眼见就快没了,身边的士兵都围拢了过来,她扯烂了身上仅留有的一条薄布围裙,捆扎那只中弹的手臂上。
“暄暄,我们快没子弹了!”杨踞铭靠在树干上吁吁喘着,一把亮堂堂的匕首出现在她的眼前,只见他压抑着胸口起伏的气息,然后与诗暄低语,“暄暄,若等下......”没有时间了,他知道,她也应该明白。
他迟疑了一会,再度启口时,已决定不再隐瞒,“你听我说,暄暄。”
忽然间,诗暄明白了他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她倔强地捂住耳朵,做出不准备听下去的反抗,时间紧迫,她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他不能任着她胡闹。
子弹继续在荆棘丛中穿梭,把树叶树枝打得七零八落,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她。
杨踞铭用尽了力,扯了她过来,拖到面前来,眼珠里流淌的鲜血泪光,再次刺痛了诗暄,任性的双手起初还在反抗,最后抵不过那副深容的肃穆,她放弃了挣扎。
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他的严肃在她的心里形成了一道压迫的光,叫她睁不开眼,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的意思,她不会答应的,绝对不会!她死命地咬着唇,撇开脸。
他的心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装了甜又装了涩,他答应过习司令,要一生一世照顾暄暄,既然做不到了,他也要她好好地活下去,即便他不愿放手,但事实的迫近,逼得他不得不下了决心,“我不想要你死,五伢仔不会舍得杀你……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活下去.......”
诗暄就知道他会这样!她把脸转了过来,一把抹开脸上的污浊,一张尤为天姿的脸还是那么令人心疼,无论如何,他都是那么的不想放手啊!
诗暄再克制不住,汪汪的泪税止也止不住,“你不是曾说,我走,你亦相随。”
“不!” 杨踞铭矢口否认,他的身体和他的头一样晃得厉害,他不能承认,不能放纵她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然而他不知道她的心意已决。
她的目光里突闪了狡黠,来不及反应,他只觉浑身酥麻,骨肉的痛意被全部驱散……
她唇上的温度燃烧了他整个人,整颗心,“铭哥哥,我不许你反口!”
杨踞铭忽地明白过来,这场生死中,她早就站在了他这一边,他知道她的信念,不会动摇的。
心里有根绿芽悄然萌发,令他忘却了频临绝境的他们!他望着第一次主动吻他的人,欢快的感觉覆盖了心底的恐惧,他腾出一只手来,突然就抱住了她。
再没有此刻能让他觉得幸福了,不管死亡离他有多近,他都要抱紧暄暄,好好地抱着她。
因为,不会有什么可以令他们分离,他已经改变了心意!
他慢慢推开诗暄,与她会心一笑,内心终于安定下来,诗暄却笑不出来,都是她,是她拖累了他,今生不能偿还,就下辈子吧。
心神俱裂的她强忍住眼眶中的热浪,飞快地将唇递到早已血色失尽的薄唇上,温热地一啜,“三十六军的一军之长,原是傻子……这么傻的铭哥哥,我陪着你……”
他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显得苍白无光,但在诗暄眼里,他还是那么的神采奕奕,仿佛赴死不是件难过的事,“我再不会丢下你!暄暄!”他的决定无疑在说,就算死,他们也要从容,因为,再也没人能破坏他们的幸福。
“黄泉路上见!”诗暄的眼里含着璀璨的流光,含情脉脉地和杨踞铭对视,再相对无言,她悄悄抽出藏在腰间的小刀,戳向自己,当她握住那种坚硬的东西,知道一刀捅下去,一切皆是完结,那尖削的刀锋映着她的脸灿烂如花,那么俏丽,那么飞扬的脸,不能过早的……他终是于心不忍,伸手去夺,“不!”
然后,他抓起她的刀锋陡然对着自己的胸膛,以最快速度对旁边的一直在抗争的士兵豪吼一声,“对不起!军长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