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出使日暄(1 / 1)
直到七日后,坐在去往日暄国边境城市日焰的马车上,一路摇晃颠簸,周清遥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时冲动地向曲何离提出赌约,果然姨妈期间女性的神经回路都是突破天际的,敢做一切之前只敢臆想却不敢实施之事。
细数月曜国如今的兵力分布,曲何离以其智谋卓绝、算无遗策的智商已经灭了月曜三分之一的兵力;还有三分之一兵力在受伤后一直未露面的月湛王爷手中,受其调遣,暂按兵不动;最后三分之一分散各地,主力为王师,拱卫月曜都城月朦,但多年来只有行军演练模拟,比如玩乐性质浓厚的秋狩,并无真刀实枪的战绩,一旦出战,唯有纸上谈兵终觉浅可形容。
这样一想,还是手握星灿众军,实施铁血政策的曲何离占有绝大的优势,她所期待的月曜战胜星灿,只是个小概率事件。
目前她能影响这战局结果的行为,便是破坏这次日暄和星灿以月湛王爷的名义瓜分月曜的结盟,更有力的行为则是说服日暄和月曜结盟一起攻打星灿,可惜她一无立场代表月曜,漠桐只是假冒月湛王爷,手中无兵,还是被曲何离下毒操纵的傀儡;二是这结盟对日暄并无太大好处。
日暄、星灿与月曜国土大面积相邻,月曜像肉夹馍中的腊汁肉那般被那两国夹在其中,两者一起攻打月曜,可对半平分月曜土地,到时候按约定留几个城给名义上的假王爷漠桐即可,这几个城池的实际操纵人自然是背后的曲何离。
日暄与星灿中间隔着月曜,只有少部分国土相连接,打下星灿,对日暄扩张领土并无实际好处,这样一来,没有既得利益的日暄是不会同意和月曜结盟攻打星灿的。
晃神中,她嘴边被塞入一颗沁凉圆润的浆果,咕咚含住,右边腮帮子鼓起,声音含糊不清地嚼着:“抹痛,睨由枉握醉力鸾腮池德。”漠桐,你又往我嘴里乱塞吃的。
漠桐摊摊手,表示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继续一口一个地吃着葡萄,拇指食指轻微一捻,紫红色的薄皮脱落,甘甜软糯的果肉划出一个短暂而优美的弧度,蹦入口中,动作利落潇洒。
他感受着味蕾间的香甜,满意地咂咂嘴,总算掌握了吃葡萄的要领,由最初的一捏就爆,汁水飞间乱喷到现在的流利娴熟,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
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会一口一大把葡萄,不剥皮不吐核,酣畅爽快,可惜经过最近一段时日模仿月湛的训练,不管是打架跑操还是用餐更衣如厕,一举一动都被要求气质优雅尊贵,有王爷风范。
有着如敏锐动物一般适应能力的漠桐自然快速地领悟了要领,运用自如,连吃葡萄这种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水果都能迅捷地发现如何能吃得快,且动作自如流畅,符合一个武王爷的身份,又不改其吃货的本质。
对此,斜靠在车厢锦榻上的周清遥懒散地做出评价: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周清遥被颠簸的马车晃悠地有几分困乏,上下眼皮打着颤,恍惚间不知怎的就想起出发那天的事情。
她和漠桐热泪盈眶地告别了同组的小伙伴,按照指示到了月淼城一户民家中,在这里接到了军师的通知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是她和漠桐出行所需的一部分服饰盘缠。
原来,军师大人要求她以月湛王爷(漠桐)侍女的身份出使日暄,这么久以来,都快忘记怎么穿女装的周清遥终于可以再次换上女子的裙装,对镜梳妆。
头发不再是随便乱扎,怎么行动方便利索怎么来;脸庞是好久没有过的白净通透;胸部可以不用紧缚;不会因迈步太小而被嘲笑是阴柔的娘娘腔;如厕洗澡时可以光明正大地避开那些臭男人的骚扰,而非百般找着各种借口去避让。
穿上粉嫩嫩的侍女装,嘴唇上微抿出一抹嫣柔的胭脂,扎着包包头,以荷叶边竖起在落地镜前扬裙转了一圈,和灰扑扑的男子打扮时简直天差地别,不由万般感慨涌上心头,第一次对曲何离充满感激之情。
习惯了大步向前走,很久没穿薄沙长裙的周清遥没走几步,被脚下碎石一绊,差点歪了脚,幸好旁边有根粗壮的圆柱子,要不然很可能摔个七荤八素。
她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口,扶着门框,轻转脚踝,缓解着微微的刺痛,等待漠桐。
此时,大门敞开,两排侍卫整齐划一地列队于两侧,身姿挺拔,英武伟岸,银色铠甲与铜色剑柄在灿烂的阳光下闪过道道冷光,气势逼人,见者不由心底生寒,如坠凛冽严冬。
后来听说,本没这么多护卫来维持王爷高大上的排场,但曲何离怕蠢笨的她一时想不开,会不顾两条人命地阻挠他的谋划,比原计划派出了更多的心腹护卫来保护他俩的人生安全,监视她不会做傻事,顺便将王爷出行的排场展现地淋漓尽致,使日暄的使者更加信服。
她正感慨这群护卫是那么训练有素,英挺不凡,好想上去挠两爪子。
漠桐从屋内缓步走出,双龙戏珠纹冠束发,金缕玉带加身,上刻奔腾云龙,深紫色缎面锦衣衣摆袖口着银辉暗纹,他表情淡淡,不怒自威,墨眸凌然,似目空一切。
这还是我家那只呆呆萌萌的吃货小黑吗?!你的标志性黑衣哪里去了,是不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把你和月湛掉包了?!
周清遥双眼睁圆,大咧着嘴,怔忪地盯着漠桐,没有察觉到自己傻兮兮的模样。
漠桐似感受到这诡异的视线,将淡漠的目光移来,见是呆愣愣的周清遥,眸光闪动,欲言又止,最终统统化为一抹浅淡的笑,转瞬即逝,薄唇微抿,又是一幅狂霸酷帅拽的王爷气场。
那缕稍纵即逝的弧度却深刻地印入周清遥心底,心脏不由加速跃动,咚咚、咚咚,能清晰地听到胸腔中跳动的韵律。
怪不得那么多人爱追求冰山美人,一直冷若冰霜的人一旦绽开笑颜,纵惊鸿一瞥,亦颜如舜华,再难忘却。
一路见证漠桐的蜕变,又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也能风靡万千少女的感觉。
不对,不对,她才不是漠桐的长辈呢,是平辈!
碰,马车突兀地急刹车,睡地迷迷糊糊的周清遥的脸向一旁歪倒,一下撞到了内壁上,瞬间睡意全消,乱七八糟的思绪退散,抬手轻触了下额头上微微鼓起的红肿,一触即离,嘶,好痛。
驾马车的人一看就是业余的,技术太差了,坐起来摇摇晃晃不舒服不说,停车时也喜好急停。
漠桐拿起盘中最后一粒圆润红透的葡萄,在嘴角附近犹疑地徘徊片刻,转了个角度,塞入周清遥口中,安慰她受伤的额头和心灵。
……
他们使团队里的成员,部分是曲何离的暗卫,部分是军中成员,鉴于周清遥从军时的打扮和现在天差地别,又没有熟悉的同组成员在队里,知道她是军队里那黑矮小子周清的只有队伍的真正领队曲觅,曲何离的嫡系,队伍的名义首领当然就是漠桐冒充的月湛王爷啦。
作为唯一一个女性成员,虽然是王爷的专属侍女,但队中有怜香惜玉者也会照顾一二,比如军队里跟来的憨厚的汉子,也有无性别观念差异者,比如曲觅和他手下的暗卫,态度和对其他人别无二致。
今晚和昨夜一样是露营,为了赶路,尽快到达日焰与日暄国使者商谈盟约,队伍几乎是披星戴月地前进,总是会错过可以进行休整的城镇。
护卫们老练地燃起篝火,在周围散上驱赶蚊虫猛兽的药物,拿出干粮,少数人去周边打猎摘果子。
漠桐顶替月湛王爷,虽然是假的,但为了逼真,一切规格待遇皆比照王族出行,比如外表华丽敞亮的马车,比如鲜嫩剔透的水果,就像上午赶路时那一整盘葡萄都被他承包了,连曲觅都只能尝上两三个。
究其原因,曲觅是曲何离的脑残粉,曲何离吩咐中要求一路高规格对待漠桐,他就近乎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
这样的漠桐本来是惬意地坐在那里等着吃就行了,偏偏他听她的,周清遥在马车上颠了一下午,生理上早就有所需求,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终于能找地方解决。
拉上漠桐来给她放风,其他护卫自然不敢随意接近。
黑漆漆的林子让人心生不安,但望着漠桐英挺的背影,周清遥感到几分安心,又往树后挪了几步,严严实实地挡住自身。
解决完后,颇觉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身后疏影攒动,不待回头,突然被人严实地捂住了嘴巴,正要挣扎,那人在她耳畔小声道:“我是李儒,别出声。”
周清遥一脸呆滞地轻轻点头,完全没想到会遇见他,还被看光了!
李儒遂移开宽大的手,她不知该做何表情,只能故作冷静地微声回应:“好,我和漠桐说一声,让他离远一点。”
李儒同意后,她朝漠桐喊道:“漠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时间会比较久,你在远点的地方等我吧,别让他们过来。”
漠桐本来想回头看看她,但根据最近学的贵族礼仪来说,遇见这种情况还是直接听话走远吧,若此时回头,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一定会异常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