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慕容阿鸢（1 / 1）
在冥界见到慕容诤的时候，他依然是碧衣黑发，只是再也不见那张扬的笑容。
奈何桥畔，看着不断过桥进入轮回的鬼魂，判官拿着笔在册子上一个一个地勾着名字，我问身旁的男子，“为什么非要见我？”
“潇儿。”慕容诤看着我犹豫了一下，以从来没有过的沉重的语气对我说，“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答应了老六，一定要告诉你。”
我感到袖中的手有些颤抖，不得不说，一百多年了，慕容询的背叛还是让我不能接受。
我笑道：“既然知道我不想听，就不要说了。”
“你是神，永远不会明白老六的心情，不管他怎么努力，有多厉害，你说走就可以走。所以，他不得不想办法让你永远留下。他以为只要毁去你的神力，你就可以成为一个凡人．．．．．．”
“慕容诤，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以爱为名，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打断慕容诤的话，寒声问道。
慕容诤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半响，叹了口气，道：“所以那些年你明明在潇湘馆，却不肯出现见他，甚至他死的时候都不愿意出来。如果不是那年偶然遇见酒仙，我也不会知道你一直都在。”
忘川河在脚边奔腾而过，看着澎湃着的河水，眼前浮现起那独立在窗前的身影，恨吗？怨吗？青冥说，我们的生命太长，如果那么轻易就恨上一个人，等待我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其实我没那么恨他，不见他只是不想再干涉人世的事情，至于他死那天，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不在潇湘馆。”
那天刚好遇上降珠姐姐要下界历最后一劫，情劫，我去送她了，然后又去忘川河呆了几天。回来之后有借住在潇湘馆的小妖告诉我，那几天有好多人进进出出地在找我。
“潇儿，你可有见过老六宫中的那群妃子？”慕容诤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副画递给我，道，“这是老六最宠爱的妃子，来之前，我特地托人从宫中带出来的。”
画中一女子临水而立，身后是大片的湘妃竹，青色的罗裙让人很难将她与皇宫联想在一起，那张与我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赫然入目。
“老六宫中妃嫔无数，多多少少都与你有几分相似，其中湘妃是最像的。但是她们却无一个诞下龙子，很多年后我听宫中的老人说，老六每次招妃子侍寝，都只是让她剥一夜的橘子。”
收了画，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我道：“慕容诤，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就不用再说了。”
“最后一句，对不起。”慕容诤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话我已经带到，原不原谅他是你自己的事。”
对不起么？一百多年了，我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可是，是不是道歉了就可以被原谅，当年雪雁就可以不用死。
深吸一口气，不愿去计较那些前尘往事，问：“你呢？为何不愿进轮回？”
“我已轮回三世，却没有一世遇见阿鸢。”慕容诤扭头看着我，道，“潇儿，这世上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阿鸢，当年那个天真任性的女子，我一直以为她会成为慕容询的妃子，没想到会和慕容诤牵扯出一段姻缘。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当年的事情你很清楚，如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等阿紫，不想干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或许这件事正好和你的阿紫有关。”慕容诤挑衅地扬眉，“阿鸢没有死，当年我问过冥王，他说阿鸢不入轮回，早已被紫徽星君施了法，去了该去的地方。”
阿鸢和阿紫？我不曾记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当年我喝多了，不小心欺负了阿鸢，本来我们已经向老六请旨赐婚，可是成婚前夜，她不辞而别，三年后老六在女儿国将她寻……”
事实和市井中流传的差不多，当年慕容询将阿鸢从女儿国接回来时，慕容诤虽然被罢免了一切职务，好歹还是一个亲王，所以总能找到机会去宫中找阿鸢。
“慕容诤，你不要碰我！”当时阿鸢小心翼翼地避着他，低着头道，“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你是坏人！”
渐渐地，慕容诤发现阿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想见她都很难，慕容询曾也明言警告他不许再接近阿鸢。
“阿鸢！”百密总有一疏，慕容诤趁着夜色寻到阿鸢的宫中，当时阿鸢已经睡下，他将她叫起来，“我是慕容诤，我带你离开。你不是一直想去北地的草原看爹爹吗？我现在就陪你去。”
“不要，慕容诤，你走开，我不要见你！”阿鸢睁眼见是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急得大叫，“你走开，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阿鸢是什么意思。”慕容诤低头苦笑道，“阿鸢的叫声引来了守在外面的人，我被老六给赶出了皇宫，并且被软禁在王府。后来阿鸢失踪后，我听人说，那段时间阿鸢总是哭着说‘我没有脚了’，‘我没有手了’之类的话，当时我以为是误传，如今想想或许是真的。”
“所以，潇儿，请帮我找到她，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第一次在慕容诤的眼中看到了祈求，差点就答应了，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动摇，继续道，“这个世上，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你了，而且你也想找到紫徽星君不是吗？或许找到阿鸢，就能有他的消息。”
听了他的话，我竟然出奇的冷静，问：“慕容诤，你真的是喝多了不小心吗？”
慕容诤闻言脸色大变，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啊！
当年慕容询即位，杀尽了兄弟姐妹，慕容诤因为在北地逃过一劫，回来之后，虽然暂时没事，并不代表以后也会平安无事，所以他需要找一个护身符。当时的阿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慕容询就算再没有人性，也要为了当初罗老将军的恩情善待阿鸢。
“是啊！我是故意的，所以我欠她的不止一声道歉，还有一生。”慕容诤自嘲地笑笑，突然掀袍向我跪下，道“潇儿，帮我找到她，至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冥界没有白日，无尽的黑暗中，充满着刺耳的鬼魂啼哭，忘川河发出的绿光是整个冥界的唯一光源。
独自一人坐在忘川河边，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凤夕偎依在我手边，安详而忧伤。
凤夕是在阿紫失踪后来到我身边的，这些年一直是她陪着我，但是因为修为不够，还不能化作人形，所以一般都栖息在我头上的步摇中。
“佑宗五年，朝阳宫突发大火，一彩鸟腾空，望东南而去。”冥王坐到我旁边，道，“阿鸢也是这一年失踪的。”
我抚着凤夕的羽毛，低声道：“凤凰涅槃重生，忘却前世今生，难道你要我告诉他阿鸢便是凤夕？”
“如果我没猜错，当年凤夕并不是自己涅槃，而是紫徽星君暗中相助，故而至今未能修成人形。”
“你可有他的消息？”
“没有，当年紫徽星君与无忧一战，天地动乱，不少人被他们的神力所伤，几乎所有人陷入沉睡，等我们醒来，世间再无紫徽星君和无忧，只有你孤单地飘零在灌愁海上。”冥王皱眉，当年的事对三界中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它时刻提醒着他们这世间还有人有能力让三界毁灭，就如万年前的古灵时代一样。
“难道真的找不到了吗？”垂眸看着怀中的凤夕，我喃喃道。
“你可知道天羽族？”沉默了一会儿，冥王问。
“知道啊！那是天后翎羽的家族，只是天后翎羽身亡后就不知所踪。”
冥王望着远方，眼中有异样的光芒，“他们为了躲避祸端，迁到了海外的凤归山，不再干涉三界之事。”
“你想说什么？”
“天羽族是古灵界遗留下来的神族，如今的族长竹青青娆有看透前世今生的能力，或许可以帮你找到紫徽星君。而且初阳本是天羽族的神兽，天羽族有能迅速治愈它的良药。”
沉吟半响，我苦笑，“这么说来，我不去也得去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将阿鸢的去处告诉慕容诤，而是趁他不注意将关于阿鸢的记忆抹去。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