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皎皎如月 情难自禁（1 / 1）
隔日傍晚，燕如意只带了近侍小荣子来到蓝沁宫。
大宫女春樱见是四皇子来探望公主，殷勤的迎上前来，她给燕如意行了礼，压低声音说道，“四皇子，公主前几日还念叨呢，说也不知道您在学宫怎么样！”
“最近皇姐身子可还好？”
春樱神色一黯，“不知是不是昨儿个吹了风，公主起早嗓子有些不痛快，这不，正歇着呢！”
“怎么不找御医？”
“公主说不碍事，躺躺就好，所以……”
燕如意面色阴沉，“真是胡闹！”他袖子一甩，快步进到寝殿。
殿中帷幔重重，一进来，就觉得浑身凉意沁骨。燕如意四下扫了一眼，这里比他上次来时更加晦暗，阴冷。整天闷在这里，怎么能不病！
如华公主倚在床柱上，笑着看向神色匆匆的燕如意，“如意，你来啦！”许是就不见阳光，如华公主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是不健康的浅粉。
即便她不施粉黛，长发披散，也是个病美人。尤其她那双美眸，波光潋滟，泛着丝丝哀愁，更显得楚楚动人。
“皇姐，病了为何不找御医诊治？”燕如意握住如华公主纤长玉指，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眉头紧蹙。
“咳咳，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咳几声罢了。春樱炖的雪梨羹，吃着见强了。”如华拽着燕如意坐到身侧，细细端量，“如意真是长大了！咳咳——”
“皇姐，还是叫御医来瞧瞧，总这么咳可不行！”
如华闻言，紧张的反握住燕如意，“别、别！不碍事！有如意陪皇姐说话，明个一准儿好了！”
“不叫御医也成，皇姐得答应如意一件事！”
如华宛然一笑，“你倒说说是什么事？”
“这个月二十九，慕星朗跟玉文龙二人斗茶，到时既能赏花，又能品茗，如意想让皇姐也去热闹热闹！”
如华眸光黯淡，兴致缺缺，“哦，当是什么大事！想品茗随时都可以，又何必非得去御花园，跟那么多人搅在一处？多闹的慌。”
“皇姐此言差矣。听说慕星朗用的是青凤髓，玉文龙则是收了种新茶，且看他俩谁能胜出。难道皇姐不想知道？”
如华掩面一笑，“当然是青凤髓！”
燕如意眉峰一挑，“哦？臣弟倒认为是玉文龙的新茶更好！”说着偷眼观瞧如华的反应。燕如意唱反调，她果然有了些兴致，“都知道青凤髓是魏国的一等好茶，还用得着来斗么？”
“皇姐此言差矣。茶之味，关乎甚广。例如气候，温度，水温，水质，甚至冲茶人的心境，乃至炭火，器皿，每件都能使茶味产生些微的变化。
况且，玉文龙对茶深有研究，就连父皇都对他赞赏有加。”
听到燕如意不住夸赞玉文龙，如华公主更是觉得可笑，“无论如何，他也比不上如意就是了！”四个皇弟中，如华公主最是疼爱燕如意。
“皇姐，你可知道玉文龙的妹妹是谁？”
“谁啊？”
“他妹妹玉刀就是前日召唤出青鸾的召唤师！”
“哦？”
燕如意见如华公主有兴趣往下听，便继续说道，“他们兄妹虽说出身卑微，可都是有出息的。皇姐若是不信，二十九那天，一起来看就知如意有没有骗你了！”
春樱也适时帮腔，“公主，听四皇子这么说，奴婢也是不信呢！不如您带奴婢去见识见识，好不好？”
“皇姐，不如你就带这丫头去，当是散心也好！”
说了会儿话，如华面上稍稍有了些血色，迟疑一阵，说道，“也好！不过，若那玉家兄妹没有皇弟说的那么出色……”
“放心吧，准叫皇姐满意！”
燕如意拍胸脯保证，让如华不禁对玉文龙有了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敢用新茶跟有名的青凤髓叫板？
春都城中，茶余饭后的讨论的，都是即将到来的御前斗茶。
这日，正逢学宫休沐，向来好动的玉文虎，带着她跟初午一起，来到春都最出名的天香楼吃午饭。
因为那半包牛肉干，玉刀对初午的态度比对其他人和善许多。而且，初午家在齐国，山长水远的，又是个小姑娘，平日里玉夫人做了好吃的，也给她稍上一份。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交情渐深，初午逢着休沐，都跟玉刀混在一处。
三人来到天香楼，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店小二一眼认出玉文虎，赶紧忙不迭的帮着沏茶递手巾，招呼的很是殷勤。
点完了菜，三人闲聊天，喝水等着。
“小刀，你说大哥整日闷在屋里鼓捣什么呐！”
“别去打扰大公子！”
“诶，你说大哥到底能不能赢？他天天连房门都不出，我倒真有些担心了！”
“肯定能赢！”
“就是、就是！玉姐姐说能赢就指定能赢。文虎哥你别啰嗦了！”
“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教训起我来啦！”
“我哪敢啊……”
他俩聊的正热乎，玉刀的目光落在了天香楼门口的一个背影上。那是一个灿烂春光的映照下，让人觉得耀眼却不刺眼的月白身影。
从玉刀的角度来看，他不是很高，肩膀不宽，瘦削却有风骨，看身形应该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而他那身月白，是种温暖和煦，让人心生舒畅的白。玉刀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白色穿的这么滋润。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人。
店小二见他堵了门，就出去叫他让开，“这位爷，求您让让，正赶上饭点儿，人来人往的，把您磕了碰了的，就不好了，您说是吧！”
店小二人机灵，说话客气又好听，玉刀猜，他一定在笑。
他点点头，抬脚朝着一侧挪动几步，步子迈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摔了。
玉刀颦了颦眉，隐约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店小二进来，摇着头，小声嘟囔，“哎，好好的怎么是个瞎子！真是可惜！”
哦，原来如此。
就连没瞧见那人正脸的玉刀，也在为他暗暗惋惜。
“小刀，小刀，你看什么呐？”玉文龙抬手在玉刀眼前晃了晃。
玉刀这才回神，“没事！”店小二把喷香的饭菜摆好，客客气气的说了声，“三位慢用。”初午早就饿疯了，抄起筷子一顿猛夹，一会功夫，嘴里就塞的满满的。
待玉刀再抬眼，那抹月白已不知所踪。没机会看清那人的正脸，叫她暗暗怅惘了好一阵。
初春三月，桃花绽放，满目缤纷。
御花园里更是一派明媚春光，一丛丛玉刀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名花，竞相绽放，将这御花园装扮的好似人间仙境。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馥郁花香。
众人行礼落座，寒暄一阵之后，眼见斗茶就要开始，如华公主才姗姗来迟。她今天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特意梳了个灵蛇髻，胭脂匀面，朱唇一点。稍稍装扮就已是倾城之貌。
尤其她已然二十多岁，稚气早脱，别有一番成熟娴雅的风韵。眉间若有似无一点愁绪，又给她平添些许慵懒。
长长红裙迤逦在地，如华袅袅婷婷缓步而来，所到之处，散发一缕沁人心脾的绿萼梅花香。
跪拜在地的玉文龙，就见一抹亮丽樱红下，绣鞋上明珠露出一点，含蓄醉人。他不禁好奇，公主到底样貌如何，才会有如此婀娜的步态。
燕万年见爱女盛装出席，已然龙颜大悦，哪还舍得责备半分。他更是将如华安排在身侧，足见他对如华的宠爱。
公主落座，福公公才细声喊道，“斗茶开始——”
就见玉文龙、慕星朗各据一桌，上面放着一应用具。玉文龙面前的基本都是竹制茶具，盛器用绿瓷，煮水用铁锅。
慕星朗则是用较为豪奢的银制茶具，盛器用白瓷。瓷锅煮水。
对比之下，玉文龙俭朴许多。
座上的如华看似无意的向下扫了一眼，就已经能分得出哪个是玉文龙了。
他今日穿着件幽静竹绿，衣摆上，用金线绣出几枝竹叶。这金色用的恰到好处，非但不觉得俗气，倒衬托的玉文龙更加俊逸。
尤其是他烹茶时的一举一动，沉稳专注，让如华不禁多看了几眼。
对比玉文龙，慕星朗就显得有些做作了。他今天专门选了件月白麻袍，发髻上簪着支碧绿玉簪。
慕星朗本意是想在烹茶时，显得风姿卓绝，能多得些印象分。岂知他那张脸跟衣裳半点都不相配，反倒有刻意之嫌。
而他对此仍不自知，举手投足之间，还要摆出一副雅士风范，越看越不像样。再看玉文龙，煮水烹茶一丝不苟，让人倍感踏实。
如华的目光在玉文龙那儿转了一阵，团扇轻摇，轻声问道，“父皇，为何不见国师？”
“哦，国师一会儿就到，说要带位贵宾同来！”
“哦？不知是何人能让国师如此爱重。”
“这、恐怕要等国师来了才知道！”
父女俩正说着，就见洗凡带着两个人从远处而来。
玉刀顺着他二人的目光看去，洗凡身后有一抹清俊的月白身影，她情难自禁，会不会是那日见到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