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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由我陪你来失恋(下)
月上柳梢,步留云听得头都要大了:“表弟,你讲那么多,一时我也记不往啊。”
区小凉白他一眼:“记不住怕什么?现在也就是让你听听,了解个大概。明天开始,我要对你进行特训。”
“特……训?”
“对,追女包装魔鬼训练!”区小凉露齿而笑。
于是,次日一大早,区小凉就纠集暗香几人,组成特训教官团,天天操练步留云,把他折磨得头彻底变成两个大。
暗香等人轮流充当临时演员、临时场记、临时服装、临时美工、临时造型,而总导演、艺术指导及幕后编剧全是区小凉。设立特定的环境人物,指导步留云前去搭讪表白。再寻找挖掘他自身的独特魅力,提升训练成为吸引异性的有力武器。
训练间歇,则教他背“追女三十六计”。什么鲜花攻势、忠犬追击、死缠烂打、欲擒故纵、投桃报李、英雄救美、投其所好等,直接法、迂回法、妒忌法、自我展示法,不一而足。何时温柔、何时热烈、如何体贴、怎样关心,乃至衣着谈吐、眼神步态,往往重新练过。
步留云固然练得叫苦连连,那几个陪练也是头大如斗。唯有区小凉如上足了发条的小闹钟,咯噔咯噔走得干劲儿十足。他不停地给大家打气,夸奖步留云有进步,誓将训练贯彻到底。
为期七天的魔鬼训练结束,步留云脸上的印痕也消失不见,被区小凉赶到街上去实习。怎奈步大公子学艺不精,遇人不淑,常常铩羽而归。
于是,夜夜账房顶上多个步留云的影子,旁边自然少不了个区小凉。慢饮苦酒,细数繁星,点评得失,总结经验,以利再追。
步留云严密注意不让区小凉喝酒,有时见他实在馋了,才让他抿一小口。于是,观察完星相,区小凉归房,话就多起来。他卧在床上,大脑极度兴奋,向唯一的听众——丁九,噪聒。
“表哥又失恋了,这是第十七,还是十八次?我都记不清了,平均二三天失恋一次。听说真正的失恋会让人痛得心碎。表哥的心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在肚里搁着,真是牛人一个!”
“你说,表哥自身条件那么好,怎么女人缘这么差?”
“不知道吧?我告诉你!”
“他呀,又呆又笨,见了女孩子大脑就短路。该纯情的时候□□,该□□的时候又纯情。看得我在旁边干着急。”
“还不会说话,又霸道。那些冲他长得好看来的姑娘,全被他一张嘴就给吓倒了,批评他多少遍都改不了这个坏毛病。”
“可苦了我们这些做基础工作的,你说我们帮他联络那些他中意的女孩子容易吗?光案头报告现在都有一尺厚了吧?”
“丁九,你在听吗?”
“我说,你不要总躲得找不到人影好吗?我和你说话,你要是能应一声,那就好了。”
“丁九,丁九?出来啊!陪我说话,出来啊!丁九……”
经过多次魔音穿脑的酷刑,丁九坚强的神经终于完全崩溃。在又一次区小凉兴奋地碎碎念时,他再也抵受不住突然现身,倒把那个乱叫乱滚的人吓了一跳。
区小凉窝在床上,从胳膊底下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停顿了片刻,他急忙翻身坐起,连声请他坐。
丁九面无表情,双手下垂笔直地站立,不坐不说话。
区小凉极度兴奋,跳下地围着他边转边打量。
昏暗的光线中,丁九身材高瘦,四肢修长,大手大脚。黑衣面料粗糙,只是单衣,连里衣都未着。腰上别着那柄饮血无数的匕首,并无刀鞘,缠块与身上衣服同质料的黑布。长发上的发绳也是一样的黑布条,边缘全是毛边。
他的相貌意外地斯文清秀,皮肤黝黑光洁的脸上,眼睛略长,黑白分明,里面没有任何情绪表露,沉静如深潭。削直的鼻子下是淡色的薄唇,被他紧紧抿着,一付拒人千里的模样。
他身上的味道极淡,那么近的距离才能够闻到一丝若隐若现的竹子清香。这让区小凉异常惊讶,他还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轻淡的体味,怪不得两人同居一室他都找不到人。
被人这样当作研究对象般又看又闻,换成旁人会不安,甚至不快吧。然而丁九的表情始终不变,整个人如沉默的雕像静立不动。
但是区小凉知道,如果危险来临,这具雕像会在瞬间变成一只嗜血的猛兽。对这个人,他自第一次见面起,就既感好奇,又心存畏惧,但又异常地信任。
他一直不太明白自己对丁九为什么会有这种复杂的感觉,现在近距离地站在一起,他依然不明白,而这种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区小凉坐回床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原来你长的是这样的。这不挺好,干嘛躲起来不见人?”
丁九注视脚下,并不答话。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丁九抬头,凝视区小凉的眼睛。
区小凉和他对视,慢慢问:“我被沈笑君劫走那天,你在哪儿?”
“旁边。”丁九动了动唇,吐出这两个字。他的嗓子可能因为久不发音,有些嘶哑干涩,本来的声音应该是低沉带些磁性的。
“旁边?那你怎么不救我,由着我被他劫走?”区小凉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好笑,这个保镖行事真够匪夷所思的。
“无恶意。”
是因为知道沈笑君不会伤害他吗?区小凉很惊奇,丁九不过说了几个字,他却能完全明白字面后的那些意思。只是,丁九怎么可能了解之前从未见过面的沈笑君的想法?这也太敏感了。这也是一种职业特点吗?
“平时,你都在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区小凉又想起一个令自己百思不解的问题。房间本不大,一览无余的,可他居然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到同处一室的另一个人。
“床下。”
“不可能,每次我第一处看的就是床底下。”区小凉脱口而出。
丁九静静注视他,并不反驳。
区小凉冲他发了会儿呆,才想起他身怀绝技,动作不知道比自己快多少倍,要躲他自然容易,不由释然。
“白天路上呢?”
“车下。”
“可是车下没有可藏人的夹层,难道你……”一直吊在下面?区小凉不可思议地盯住他。
丁九默然。
区小凉心里蓦地涌上一股酸涩,在他们几个舒服地坐在车里打盹、玩笑、吃零食、打麻将的时候,却有个人吊在车下,忍饥挨饿吃尘土喝寒风,光是想想就让他无法接受。
“以后,你别呆在那些地方了,好吗?”沉默许久,区小凉出言请求。
丁九没有说话,眼神却是明明白白的拒绝。
“就这样!既然你必须贴身保护我,那以后你就和我睡一张床,在路上和我坐一辆车!”不知怎的,见他拒绝,竟让区小凉有些生气。本不是喜欢强迫人的性格,却不知不觉说出了生硬的命令,让他本人都有些惊讶。
丁九面不改色,目光平静地摇头,明确地再次拒绝。接着退后一步,似要再次隐藏。
“如果你不答应,你就回将军府,我不要你保护了!”区小凉见状,更加来气,赌气似地加了一句。
丁九猛地抬头,目光里的灼灼吓了区小凉一跳。那目光像他的匕首一样锐利,却包含着不解、委屈、羞耻、恐惧、愤怒等等复杂的情感,黑白分明的眼睛竟在此时异常地明亮。他死死地盯住区小凉,一言不发,却把他看得心虚,几乎要将身体缩成一团以躲避他的目光。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不和我睡一张床可以,可是至少打个地铺。暂时也不会坐马车,走时咱们再商量路上安排,好不好?”区小凉嗫嚅。
从知道丁九存在的那天起,他的卧房就永远多出一副被褥留给丁九。但是丁九从未碰过。现在区小凉妥协,再次提出这个建议,心里其实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丁九居然没有立刻回绝,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竟有丝迟疑。而他之前的复杂情感也在听到区小凉新的建议后,消失无迹,重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区小凉雀跃,抓住时机,快手快脚地在床前打好地铺。匆匆道声晚安,吹灯上床放帐入被。一系列动作,被他眨眼间就完成了。
因为区小凉喜洁,他的卧房每天都要打扫好几遍,青砖的地板更是光亮无尘,被褥铺在上面并无不妥。
丁九静立半晌,似是被他的速度吓到。再过半晌,他终于屈服在区小凉的热心下,合身躺到地铺上,盖好被子,整个过程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客栈的床帐是普通棉纱,通透性并不好,所以区小凉只可以看到月光下丁九模糊的轮廓。可是他却看着那团乌黑看了好一阵,内心里有些惆怅。
这个丁九,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为什么会这样沉默,一点都不快乐?为什么会既谦卑又高傲,既倔强又极易受伤害?如果可以,他很想让他快乐起来。毕竟,丁九曾经保护过他,今后也许还要在一起很久。而且,他那双没有任何欲望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得让人不忍心看他受苦。
受苦?区小凉有点想笑,这是丁九选择的职业。因此,必得忍受这个职业所引起的种种不便。丁九并不以为意,而他也不是救世主,有什么权力不自觉地摆出一付礼贤下士的姿态?
不知何时,区小凉思索着睡着了。
丁九的身体忽然微微一动,缓缓转过头。他看着下垂的床帐,望了很久……
天光大亮,区小凉睡醒,发觉昨晚马马虎虎放下的帐子,被人一丝不苟地全压在了褥下。他掀开帐子,地板上的铺盖早已卷好搁在了屋角的木柜上。丁九仍是消失不见,不知是否又躲回了床下。
区小凉看向床铺,想象那人高大的身体就缩在下面的情景,忍不住弯起嘴角。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从此,夜夜丁九打地铺,听区小凉念叨。偶尔他会回答几个字,却从不提问,从不反驳。如有不同意见,他只是闭上嘴,用平静的目光表达他的不赞同。
饮食也肯当着他的面进行,只是仍回避其他人,一俟有第三者出现,他就会马上消失。
区小凉虽不满意,却也知循序渐进的意思。无可奈何之际,唯有继续碎碎念,指望可以水滴石穿。不过,始终没有新的进展。不回避他,似乎是丁九能够接受的底线。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相处着,竟成习惯。哪天若区小凉不念,丁九听不到魔音,都会让两人感觉那天似乎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