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又过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家里来来往往好多客人，我都不认识，总是很害怕地拉过羽乔躲在她身后。
有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来找父亲，我坐在轮椅里在门口的树下乘凉，他们在我旁边谈话，不时地看向我。
“离离父亲，离离最近怎么样啊？”那女人说。
“哎……”父亲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那个闹事的学生……学校已经处理过了，那件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父亲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着我。
“对不起，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有看管好孩子。”
“张老师，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左右不了这样的结果。”
“离离父亲……”
“只是离离这辈子啊……可能就算完了啊……”父亲这样说道。
“看开点，她会好起来的。”
“张老师，都是为人父母，我想，换做是你，能看得开吗？”
“这件事，我只能说对不起，都是我，没看管好孩子。”
“好了，张老师，你能来看离离，我已经很感谢了，那件事以后也不想再提了，即便离离现在不明白，想不起来，我也不想她听到。”
后来他们还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树荫下太舒服，我睡着了，那条叫花花的小狗趴在我身旁也安静地睡着了。
父亲有空就会带我去做复健，他很希望我的腿好起来，有时候他会在夜里拿着那个叫做母亲的人的照片不断的对着照片里的人说话，他说，“秀染，对不起啊，我没照顾好离离。”
他还说，“秀染，我拿什么去跟你赎罪啊。”
“秀染，离离今天能自己站起来了。”
“秀染，离离总是不说话，跟你一样。”
“秀染，今天有人喊离离傻子，我好难过。”
“秀染……”
他说过很多很多，我都听得到，我总在夜里睡不着就听他说话。
后来我能站了，能走路了，父亲还是总让我坐在轮椅里，他推着我，我们在早晨去公园看别人晨练，在晚上去路边散步，他用了很多时间陪着我。
有时候羽乔会拉着我给我讲在学校里跟谁吵架了，谁又闹笑话了，教我写字，叫我看书，但我对他的彩色笔很感兴趣，于是她教我画画，我每次画的都不好看，乱七八糟的，会涂得满脸满手都是，她就看着我笑，我也看着她哈哈大笑，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在笑我的大花脸。
这样的事发生很多次，后果都是父亲拉着我去洗脸，一直拿眼睛瞪她，她会很慌张的低下头，然后我就又笑得开怀。
就这样日子晃晃悠悠的过，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后来我开始到处疯跑，有时候一跑就是一整天，父亲就翻遍整个村子找我，常常都是灰头土脸的回家。
村里的小孩子叫我“傻子”我不喜欢他们那样叫我，我不是傻子，白大褂说了，我只是忘记了很多事而已。我在第一次被人喊做傻子的时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我不知道还能赢什么方法来表示我很生气，父亲在事后听到别人跟他讲匆忙跑出去找我，看到我的时候拉我进怀里，不停的抚摸着我的头，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从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我平静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摸着我的头发来安抚我。
在听了很多次之后我就不那么生气了，我会追着那些喊我傻子的人死命的跑，看他们落荒而逃，嘴里还喊着“傻子发疯了。”然后我就追的更猛了，没追到也笑，追到了也笑，偶尔也会摔倒，爬起来继续。
后来父亲告诉我说以后要是再有人叫你傻子，你就去跟他们说你不是傻子，你只是生病了，还没有好。他还告诉我说那些人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想跟你玩。然后我呆呆的回答说好。
不过父亲的方法确实很好用，后来我就跟一些小孩子打成了一片，整天跟他们疯闹，但是他们慢慢长大，再不相信我的话，不再跟我玩，还告诉我说父亲是骗我的，我哭着跑回家，跟父亲提及此事，父亲没有说什么，他不说是不是骗我，我只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父亲不会骗我，父亲对我最好了！我相信他！
后来我很少出门了，我看父亲喂猪的时候拔两颗草逗弄着那些猪，它们会仰起头直哼哼，我就冲着他们笑叔他们没脖子，它们也不生气也没有不开心，只是一直哼哼，搞笑。
猪吃完了就睡觉，没空理我，我就找花花，我追着它跑，或者它追着我跑，它就喜欢把我扑倒在地上，我会假装生气噘着嘴冲它喊“花花你好讨厌”它就会像犯了错一样耷拉着耳朵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就又被逗乐了。
父亲说羽乔要念书，没有那么多时间玩，大姐说话我听不懂，我俩对话常常看起来就像傻瓜一样，不过我不讨厌跟大姐说话，只是听不懂，不知道跟她讲什么。父亲还说有个姐姐，去外面打工了，可是打工是干什么呢？我能不能见见她，我能不能跟她玩？父亲说，现在还不可以。然后我的玩伴就只剩下猪和花花。
我常看到葛天华，老是在附近转悠，看到我就表现的很兴奋，像个傻瓜一样。但是他每次都拉着我给我买吃的，跟我玩，所以他不是傻瓜了，嘿嘿。
每次父亲买菜都会去哪个很大的市场，离家很远，骑着三轮车，车后面带着我，我无聊了就在车后面胡乱哼哼不成调的歌，每次我都想带上花花，可是父亲不让，我就赌气哇哇乱叫，然后他就很苦恼的想尽各种办法哄我，但是总是没新意。父亲老说花花喜欢乱跑，跟我一样，我俩在一块花花跑丢了自己能回来，我跑丢了就回不来了，就给我吓得不敢说了，我要回家的！
到了菜市场，父亲叮嘱我乖乖坐在车上等他，他去买菜很快回来。他走了以后我就到瞎瞄，然后我就看到了冰糖葫芦，然后我就跳下车，我没钱，买不了糖葫芦，就跟在卖糖葫芦的身后一直流口水。后来卖糖葫芦的走远了，我没追上，回过头发现自己迷路了，慌了神。
我到处都找不到路，看不到父亲，也看不到那辆三轮车，着急的落泪，越走越远，直到不在菜市场里。我想我可能迷路了。到处都是陌生的景物。
不记得走了多久了，肚子额的咕咕叫，眼泪干在脸上的感觉很难受，我不停地用手挠啊挠，希望能让脸舒服点。
到了晚上，躲在街角埋头哭泣，来来往往很多人，父亲说不能随便跟别人说话，别人会把离离带走，离离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站在原地等他。可是父亲，你什么时候来找离离啊？离离好饿。
最后哭累了就在街角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天已经很黑了，除了路灯两者以外再没别的，整个城市都很安静，它们都睡着了，是吗？离离睡着的时候也很安静。
我在凌晨接近天亮的时候被巡逻的警察发现，带回了警察局。他们问我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友们有家里的电话？我回答叫离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没办法，只能找了个角落让我睡下，等天亮再帮我找家人。
可是过了一天都没动静，我就看着他们来回各忙各的，直到第三天才来人告诉我说找到我家了。他们送我回家的时候有一个叔叔很温柔的跟我说下次要是再记不住家在哪里了记得找警察叔叔就好了。
到家后我飞奔下车，父亲早已等在门口，见我回来一把把我抱住不停地跟警察道谢，后来竟让哭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哭，这次真的是我错了，我帮他擦掉眼泪，跟他说，爸爸，我再也不乱跑了，我错了，对不起。
听到我这么说他哭的稍微凶了一些，不住地说，离离，对不起啊，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啊。
爸爸，你没有错，都是我不乖，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看到糖葫芦就跟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