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美人侧过身子，给我腾出半张床的位置，我愣了片刻，这是让给我的吗，美人怎么转性不讨厌我了。

我犹豫不决，美人立刻不高兴了，瞪着我，命令到：“过来。”我轻手轻脚在美人身侧躺下，美人随意蜷缩身子，又朝我靠近了几分，我紧张不已，差点准备跳起来夺路而逃。

两人在医院病床上相对无言，莫名的心安。闻着美人身上舒服的味道，昏昏欲睡。后背美人残存的体温，护士裙散在床上，美人的病号服和床单轻轻摩挲，安详流溢，惬意飘忽。

美人枕着胳膊，向着我的方向看，眸子星一样璀璨夺目。也许一辈子里就是有一些人，你怎么看都如诗如画，意犹未尽，恨不得解剖了看看里面的构造为什么就是这么令人魂牵梦萦。眯缝着眼睛，享受难得的安谧，低声说“为什么突然愿意接受我了？”

美人考虑了片刻，说“还记得公司聚会我喝醉的那一次吗？”

“嗯。”

“我一醒来，看见你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狗在我脚边哀怨迷茫的望着我，一副可怜没人爱，弱不禁风的柔软模样，那一瞬间我心动了。”

“你在可怜我？”

“不是，我不是同情你，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喜欢你做的饭，喜欢你千里迢迢捎来的甜点，喜欢你旁若无人的说美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很多很多事打动了我，只是我没有察觉到而已。我的脾气就是你惯的，以前我没有这么爱生气，碰见你，我的恶劣性子就爆发了。你说你不会和我在一起，我觉得很难过，我不想勉强你留在我身边，你怎么样选择是你的自由。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接近我了，半年多的时间，我都在适应没有你的日子，可是我始终戒不掉叫做晏维的瘾。晏维，那个把我当成神仙爱的女人。”

生平为数不多的几次听见美人说了这么多话，每一个句子都和我有关，脑子乱成一团，我结结巴巴的想说些什么，但是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眼前水气濛濛，哽咽得吐不出字。脑海里成千上万的暗流涌动，争先恐后的夺眶而出。

美人认真的看着我说“你已经做好了和我白头偕老的心理准备了么？”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似乎是害怕听到一个残酷的答案。

我竭力清了清嗓子说“美人，相比得到，我更加恐惧失去，那种血肉分离的折磨。在怀里的温暖生生的消失了，这远不是失落可以形容的疼痛，对我而言，失去了，生不如死。我心理上有缺陷，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不敢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不知道怎样爱一个人，我不停地流浪，不停地伤害，最后惨淡收场，只剩下我自己。唯独仰望没有伤害，也没有痛苦，逃避变成本能。我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我不敢接受别人的好，两者都是我曾经的疤，我没有勇气看看它是不是已经痊愈，维持现状就好。”

美人声音低沉，说“你的意思是，你……”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迅速打断他，“美人，对我而言，你是手心的一束玫瑰，妖艳魅惑，引诱我迈出怯懦的小圈子，万劫不复在所不惜。这样的话，即使有一天各奔东西，我也不怕。呐，美人，我养你吧，虽然我挣得不多，但是我会做饭，宠着你。嗯，还有一辈子抱着你不放手。”话毕，从胸口摸出脖子的项链，摘下项链上的银戒，拉过美人的手替他戴上，不大不小刚刚合适。满意的笑了，趁他睡着量的尺寸果然没错。我求老板找名师设计量身定做的，几个月的工资花得值了。

美人吃惊的瞪着无名指上的银戒，说“哪来的？这算是订婚戒指？”

我得意的说“我买的。这是定情信物，不是订婚戒指，我怕你长得太漂亮，被别的什么社会精英拐走了，先订个契约。”看得出来，美人很喜欢这枚细致的小东西，物超所值了。

美人难得流露生气以外的表情，握紧了手，戒指藏在掌心，过十几秒又松开，微微翘起嘴角。难以置信的眼前的画面，我慌忙别过头，这简直就是犯罪的根源。

美人沉浸在收到定情信物的愉悦中，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找护士小姐，美人紧张的拉着我，说“又要走？”任性耍小脾气的质问，这样的美人实在太可爱了。

暗暗感慨一番，解释到：“不是的，我去找护士小姐问问怎么办理出院手续，一会就回来。”

美人别扭的转过身等我出去，我绕过床走到他跟前弯下腰，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美人在怀千金不换，美人长拥，十世修行换，怕是这一抱，就再也放不开了。

我和美人冰释前嫌后，美人心情日渐开朗，过了两天美人康复出院，我让美人在病房等着，我去帮他办理出院手续。好不容易得以出院回家调养，外面风大，别吹着寒风，还没迈出医院的大门就再度光荣牺牲。我求爷爷告奶奶半个月，巴望十八路神仙妖魔保佑美人痊愈，就差没有一天三次烧高香供奉彰显诚意，如今皇天不负苦心人，美人终于脱离苦海，我也功德圆满了。我感激美人这次马拉松长跑似的生病住院，否则我就失去毕生所爱了，但是这场疾病对美人生命力的消耗太大，我心疼。故而尽早摆脱弥漫着刺鼻消毒水味和不祥感觉的医院，扛回家养得白白嫩嫩的才是正经，然后雪藏在家里天天搂着，气死这些整天明里暗里觊觎美人，围着他打转的护士。

兴许是我高涨的情绪感染了护士长，她高兴地指引我办理各式各样出院手续。末了她说：“一眨眼过去了半个月，我还有点舍不得你们。”

我笑笑不说话，住院住出感情可就麻烦了，谁会想隔三岔五上医院拜访，反正我不想。

护士长继续说：“我看小伙子住得挺开心的，怎么不多住几天？”

听见护士长问我怎么不多住几天，我冷汗都下来了，护士长，你以为医院是你家可以随便住的么？医院就是无底深渊，多少钱扔进去连个水漂都看不见。等等，我好像关注错了重点，什么叫做住得挺开心的，什么情况这是？“护士长，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护士长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你照顾的小伙子不是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按说正常人肯定是愁容满面，早早盼着飞出医院这个牢笼。他和别人都不一样，每次你不在，我去查房，看见他靠着枕头笑容灿烂，一点都没有病人的哀愁，你说怪不怪？如果是刚住院的前两天他在发烧，我还可以当作是他病糊涂了，天天这么开心，这不是喜欢咱医院是什么，多住几天，住院费我给你们打八折。”

要是平时遇上这样的优惠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接受了，鉴于这次消费的对象我还是断然拒绝为上。护士长的热情让我有点吃不消，不好直接说不，只好陪着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护士长是个话痨，美人在病房的一些小秘密被她抖了个一干二净，我一面不动声色地接收相关信息，一面震惊于美人城府之深，算计到我头上了，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美人，这个混蛋！

告别依依不舍的护士长，我冲回病房，笑眯眯地推开门，语气凉凉地开口：“美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发烧住院竟然半个多月才康复出院，而且这半个月经常不明原因的感冒发烧，病情反复就是不会痊愈呢？”

美人看见我反常的样子有所警觉，坐在床上躲进行李后，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回答：“我怎么知道？”

我的笑容不变，阴森地说：“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你最好自己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美人似乎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说：“坦白真的从宽吗？”我瞪着他，点了点头，我生气是因为他瞒着我做傻事，当然不会真的和他计较。

美人眉眼微微上扬，得意地说：“我怕太早出院以后你就不会管我了，每天晚上我都偷偷洗冷水，洗冷水容易生病，我一生病你就紧张，这样你就不会走了。然后我如愿以偿老是感冒发烧，你果然留下来了。”说着有点尾巴要翘起来的意思。

我听到美人自杀式的自虐愣了几十秒，美人竟然作出这样惊人的举动。深深叹了口气，心里的愤怒消散无形，这个高智商的男人表达心意的方式如此笨拙，我简直有点怀疑他吃药多了吃坏了脑子。但是这样愚笨的方式听得我几乎落泪，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美人见我不说话，担心地凑过来，“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美人，我发誓，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死心塌地地对你好，否则怎么对得起你在深秋不断浇下的那一桶桶冰冷刺骨的水。不是谁都愿意背着自己在意的人偷偷洗冷水拼命让自己生病，损害宝贵生命来留住那个人的，此生得你如此，为你死而无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