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鸟的禁咒袭击(下)(1 / 1)
如此这般,生怕被黑化了的军师大人发现我偷看了不该看的事情而将我秒杀灭口,我不敢再躲在军营里聊天打屁,心不甘情不愿的跑到打个火辣辣的战场去,负责将尚有经济价值的伤兵捡回去,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能是心理上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又或者根本就是我的脑筋太废外加运气太霉的缘故,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迷路了,而穿过树丛与树丛之间的空隙,我隐约瞧到一座宏伟的城门伫立于林木森森的山坡之下。
凹凸不平的城墙上,飘扬着一支支火红色的维多利亚国旗,国旗的中央考究地刺绣上五片纯白色的玫瑰花瓣,相比起「自由联盟」用旧床单所廉价印制的前阿毕诺公国国旗,看起来更是气势非凡。
坚固的石壁之中,则是一个个狭长的十字形凹槽,夹缝间是一枝枝定在弦上的弓箭,想必弓箭队的士兵就在后面,专心一致的旭势待发。
陡峭险要的峡谷里,维多利亚骑士团整整齐齐排成方形的阵势,超过一半人都骑着精神抖擞的鹿型合成兽,严阵以待的紧守岗位。
该、该不是即将被炸到变烂渣的士丹顿古城吧?
虽说根据国际人道条约,即使是敌军亦不可以对负责捡伤兵的救护队成员出手,不过我这个根本看不出是士兵还是救护队成员的泥人,能够无惊无险的穿过前线,还畅行无阻的抵达敌军的大本营,显然维多利亚的骑士团也太混了。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马上投靠敌军……
呸呸呸,什么敌军啊,是趁机找祖国的骑士团来救我回去!
我得马上警告他们,好让骑士团能够避过由我所提出的鸟蛋战略,否则连我都会给炸个半死—虽然我相信我顶多爆手爆脚爆头颅,应该是怎样都炸不死的。
可是,我该怎样令维多利亚的同胞相信我是如假包换的维多利亚人呢?
毕竟我可没有将那张考了零蛋的维多利亚史试卷随身携带的习惯啊,那怕是带在身上,恐怕对方只会偷偷补上一刀,好减少维多利亚的笨蛋学生,从而净化社会,造福人群。
就在我抱住身旁的大树、咬住嘴唇干着急之时,吵吵杂杂的铁器碰撞声悠悠传过来。
在乌云密布的天际下,一队年轻的骑士正威风凛凛的跨在鹿型合成兽上,在阴冷的树林间慢步巡逻,不时劈开旁边的小树丛,以防有人埋伏。
骑士们的手里还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剑、锥枪、重骑矛、月牙钂,部份甚至是前所未见的,完全不知道怎么用。
鹿型的合成兽则是神气活现的沿路嘶叫,提起重甸甸的铁蹄踏过草皮,要是真的有什么敌人或者侦测兵,恐怕老早就逃掉了,让我觉得这种巡逻简直是毫无意义外加愚不可及。
慢着,怎么领头的骑士看起来这么面善啊?
灿亮的金发、迷倒众生的英俊脸孔,啊……
不就是那时在威灵顿坚守到最后一刻的见习骑士吗?
点点细雨让他身上的银灰色盔甲看起来加倍闪闪发亮,宝蓝色的防水袍子随着凌厉的劲风猎猎飞舞,袍子上扣着的银色徽章,宣示着他破格荣升中阶骑士的事实。
救星啊,肯定是我的救星!
安格斯大人肯定会发挥骑士的精神,将我这个付不起赎金的可怜虫领回去啊。
至高无上的伊利莎白女神,我的霉运终于告一段落,可以回复自由身了!
在粗糙的树干后探头探脑的我,用衣袖抹干净脸上的泥污,抱着喜上眉梢的心情冲出来。
安格斯沉静的瞧了我两眼,冷着一副帅得没天理的俊脸,往后招了招手。
见状,他身后的一名初阶骑士跳出来,以佩剑遥遥指着我,厉声喝道:「鬼鬼祟祟的,是列斯顿的侦测兵吧。以为沾满泥巴,我们就看不到你是吗?」
「侦、侦测兵?」
我当然是矢口否认,慌忙解释说:「啊啊,不是这样,你误会了,我其实是……」
一句完整的话尚未说出口,其他初阶骑士都以整齐划一的动作,亮出了腰间的细身骑剑,杀气腾腾的往我冲来。
「听令,给我活捉!」
安格斯的嘴唇只吐出了这个简洁有力的命令,就没有再说别的话了。
他从鹿型合成兽的皮带解下一柄双手剑,巨大的十字型护手上方,还有两个小巧的尖钩,火焰形的刀刃看起来相当华丽,但同时亦意味着这东西远比一般的武器还要可怕,因为听说这种设计的剑身能够有效地将伤口残酷的撕裂开,是如同毒蛇和毒蜘蛛一样,其美丽的外表后,是不容小觑的攻击力,绝对不是用来装饰的艺术品。
他不单是普普通通的升职加薪,连武器的装备也不再是以前那柄朴实得不值多少块钱的细身骑剑啊,这次我是自讨苦吃、送羊入虎口,搞不好更是自寻死路了!
连解释都来不及,我一边在这个根本没有人会来救我的地方高呼救命,一边飙着两行亮晶晶的泪水和鼻涕,拔腿就跑。
「别走,给我站住!」
大伙儿骑在身下的鹿型合成兽猛追着我的屁股跑,发出仿佛想要将我一口吞进肚子里的嘶叫声,让我体会到被吊在驴子前面的红萝卜到底是抱着怎样悲哀的心情。
自作孽不可活,就是这么回事吧,这次恐怕真的不能活了。
即使是逃命功力高达十年的我,毕竟不是合成兽的对手,两下子就被追上来。
就在我这副没有看头的身体,即将雕刻上酷到掉渣的火焰形疤痕之际,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似乎是伟大的伊利沙白女神不愿意让我有变帅的机会。
处于风起云涌的天气下,四周的树丛却是纹风不动,散发着一丝丝不祥的黑暗气息。
不对,那并不是被风吹拂的树林,而是实行游击战术的死士部队身上所披的绿色军袍!
呜呜呜,是孤苦伶仃没女生要的死士小队来挽救同样孤苦伶仃的我了,而死士小队的存在也意味着过份深入敌阵的我的死亡率……不,是半死不活率大大提高了!
死士们高举着一柄柄故意抹上褐色颜料的达契亚镰刀,不动声色的从树丛上一跃而下,将下方的骑士们一个个的从鹿型合成兽推下来,杀个措手不及。
受到镰刀的冲击,加上失去骑士的控制,吃痛的鹿型合成兽四处乱闯,甚至直直的往山谷之下冲去。
而失去了坐骑的骑士也自然失去了优势,重甸甸的盔甲造成移动力下降,面对着灵活地使用游击战术的死士们,不久就开始显出败势。
本以为死士部队稳占上风,接下来定能安安全全回到军营去,起料一队又一队骑士团突然包围了这个森林,不知道是被吵吵闹闹的声音所引来的,还是有骑士偷跑去通报求援。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放眼开去都是银光闪闪的骑士,连刀刀剑剑都未砍过来,我已经觉得眼睛难受得要死。
盔甲又不是免钱的,干什么打造得这么光、这么亮眼啊,而且全部都是新的!
死士部队不愧为死士,不危险的地方都不去闯,加上向来祸不单行的我,几乎就是「必死」的代名词,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怎么办啊,只要死士部队的人死光光,那躲在树后的我铁定会被抓出来,也会成为「死光光」的一份子了。
法兰度大将是一个告白失败九十九次的怨念男啊,而死士部队的成员多半是身无长物外加心无牵挂的万年单身男。
因此,正确地说,我是跟一堆同样没把过美眉的可怜男人共同葬身此地,想到这里,我敢肯定死后的自己肯定怨念无穷,这个山谷从此以后绝对会被黑色的怨气所围绕直至世界末日之时。
「那堆骑士啊,随便挑一个都是相貌堂堂的,到底有多少个女朋友啊?一个、两个、三个?说不定是左拥右抱,后面还排着一队女生来告白吧。唉,那里会像我这样失败,活了十六个年头,连当普通朋友的女生都没有一个呢。」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自怨自艾而感到共鸣,死士部队的成员突然如雷灌顶似的,虎躯一震,浓如墨汁的黑雾蓦然爆开来,一下子笼罩着整片阴沉沉的森林。
「说得好啊,这些混蛋,给我杀啊!」
「可恶,竟然有这么多女朋友,全部都给我宰掉就对了!」
「没错,这些人都不该存在于世界上!」
没想到这些不堪入耳的怨言会成为大伙儿的强心针,怒不可遏的死士们像是看到了欠钱不还的仇家,眼睛充血、咬牙切齿的,顿时攻击力剧增,竟然在以一挡十的情况下,都没有居于下风,果然「怨念就是力量」啊。
很好,现在彼此看起来都势均力敌,不过我瞧了瞧怨气冲天的单身死士们,再瞄了瞄奋勇作战的英俊骑士们,前者的感觉怎么看都是来势汹汹的疯子。
疯子和正常人,怎么看都是前者比较可怕啊。
此时,可能是为了振奋士气,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中阶骑士长高举手上的阔刃大剑,厉声喝道:「为了活着回去见我的孩子,绝对会打胜你们这些臭家伙!为了家人,我们绝对会平安无事、带着荣耀的回去!」
「孩子……吗?」法兰度微微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眸。
「有孩子,也就是有妻子……」身后的成员以低沉的声线的喃喃自语,瞪大空洞无神的眼睛,仿如崇拜邪教的狂热信徒,露出神经质的邪魅笑容,单是看到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没料到单纯一句自我打气的说话,会变成步向死亡的通关语,眼看围绕在法兰度和死士们身上的「不明来历」黑气愈来愈浓烈,他的双脚不自主的抖擞起来,甚至连高举着阔刃大剑的手亦变得毫无杀气,摇摆不定。
法兰度紧握着手里的达契亚镰刀,像是要宣战似的往高空一举。
「不、可、原、谅!」大伙儿异口同声的高喝,咬牙切齿的冲往其余的骑士,远看简直是一堆张着血盆大口的疯狗,见人就砍,昏倒的就踏过去,丢了镰刀的甚至干脆扑上去乱咬,骑士们的惨叫声在森林之中彼起彼落,哀号连连,简直是地狱里的超级大合唱。
「暗系水晶,发动!」
不知道该叫了这一句话,只知道眼前的风景骤变,黑色的浓雾化为扑面而来的滚滚烈风,将包围住死士部队的骑士们连同我本人卷到半空!
我在虚空中踏着轻飘飘的脚步,摆出游泳似的狼狈姿势拼尽力气向前游;然而,体能测验从来都是不合格的我,平日顶多也只能游上十米的距离,如今似是处于魔动洗衣机的水里,只能不自主的随着这股旋涡转圈圈。
凌空的状态中,我一手抓住树顶的枝桠,以为可以得救的时候,手里的枝桠却是清清脆脆「啪」的一声断裂开,无情地宣布我的死期。
眼见自己的「死相」一次比一次诡谲、一次比一次难料,我无助的哭号起来,只能惨兮兮的瞧着那晶莹的泪水和鼻涕在强劲的风势下默默飞往远方。
骗人的,根本不是来救我的,将我被骗的感动还给我啊!
于是,我与一众的见习骑士们随着凌厉的爆风,一起飞往无穷无尽的天际,以美丽的弧线划过云霄,化为天空上一道道的流星。
生前是完全没看头,死后倒是发光发亮、漂亮动人了。
呸呸呸,我还没死掉啊,至少在落地之前,依然算是在生的!
横过阴霾的天空,我抱着沮丧的心情,远远见证着一个异想天开的战役以轰轰烈烈的姿态踏入传奇的尾声。
守护边境长达几百年的宏伟古城,被阿毕诺女王所炼成的劣质禁忌水晶炸个天昏地暗,可怕的火焰席卷大地,浓烟滚滚升起,城墙的石砖散落一地,以致防卫线的崩溃,让「自由联盟」的骑兵队如入无人之境,以雷霆万钧的气势,马不停蹄的往城市的中心直直冲去。
虽然普通的野马是比不上鹿型合成兽的体力和灵活度,不过单是要越过一堆屁股冒着火舌的伤兵,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维多利亚的弓箭队以准绳的箭术将飞过的鸟儿一一射下来,其他的兵士则努力的将死去的鸟儿劈个尸骨无存,意图力挽狂栏;然而,仿佛是宣告鸟儿的无辜,每一只的体内都是血淋淋的肉块和内脏,却瞧不见有任何禁咒水晶的痕迹。
后援的部队更是顾不得铁制炮弹的补给,急匆匆的跑去进行灭火和疏散的工作,一会儿抢救同伴,一会儿抢救粮草,忙得不可开交。
总而言之,战场上是一片狼藉的。
山林地区则是由弓箭队担任主攻,欧巴桑成员为主的风炮队则是负责零星的援护,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将骑士们打得节节败退,拼命用盾牌护住从树上飞来的毒箭和炮击;而伫立在远处的几架投石机则是功成身退,地面上的投石队成员正在将之搬运到安全的地方。
怎么看都是「自由联盟」旗开得胜啊。
我的鸟蛋战略,成功了,竟然成功了啊。
难以言喻的成功感、破坏古迹文物的内疚感、让数百只无辜的鸟儿死无全尸炸个稀巴烂的罪恶感,一一从心底里泛起。
而最后冒出来的感想,却是……
妈啊啊啊,我马上要意外身亡了!
*
柔和的光线,轻轻穿透薄薄的眼皮。
手指稍微动了动,脚踝踢一踢,却牵扯起全身的痛楚,仿佛是霉运之神向我说:「抱歉,这个祸不单行的悲惨人生仍得要走下去,你给我继续努力倒霉吧。 」
才睁开眼,连来人的面孔都未看清,只见她的肩膀上挂着一大截软棉棉的小肠,白袍稠着不少粉嫩的肉屑,根本是报章媒体不得刊出的血腥画像,那儿童不宜的程度令我不敢再形容下去。
「救命啊,哇啊啊啊!」我毫无仪态的厉声惨叫,下一刻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向来在男人堆之中烟视媚行的美女军医长莎朗.卡爹利。
不、不会吧,那鬼东西该不是我的小肠吧,那些碎肉也应该不是我身上的肉吧!
没了少许肉顶多当是减肥,虽然我瘦骨嶙峋得压根儿不用减肥;可是,没了这么大截的小肠,还能活吗?
就算是我这个「备受眷顾」的不死身,没了这么大截的话,恐怕也命不久矣啊。
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我强忍着痛的提起手臂,连忙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好确定里头的「必要零件」一件都没有少。
很好,没有经过手术切割再缝纫的痕迹,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而扁扁的,但似乎重要的「内容」依然健在,看来那是其他倒霉鬼的「内容」。
真是松了一口气,差点没吓死我了,虽然别人的「内容」也很可怕就是了。
「利奥哥哥,你没事吗?」
门外突然出现了克莉斯汀娜的娇小身影,喘嘘嘘的满脸通红,似乎是听到我的叫声,而急急跑来的样子。
与此同时,军医长大人嘟起丰厚的粉唇,朝我贬了贬那只没有隐藏在浏海之下的摄人眼眸,雪白的玉手托起我的头,往她的俏脸压去。
「不、不要啦!」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我却是享受着此刻的艳福,连脸颊也温热起来,也许是脸红了。
看来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是「大难不死,必有艳福」才对啊!
莎朗大人似乎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以软软的嗓子说:「小哥,你真坏哟……」
瞧见她那暧昧的甜笑,我吞了吞急速涌上来的口水,以免失血过多的身子进一步闹旱灾。
不对,克莉斯汀娜就在门外啊,这种事情是儿童不宜吧,要是她向「亲爱的哥哥」告状,生怕我教坏了她的卡罗斯绝对会一炮灭了我啊!
回过头,克莉斯汀娜那亮晶晶的眼睛近在咫尺,正随着急速涌出的泪珠变得更加耀眼。
怎么看都是太迟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小命马上又要丢了。
「利奥哥哥,我最讨厌你了!」
我只看到一个小拳头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终于激情地「吻」上了我的下巴,单薄的身子直勾勾的往后飞,自大门口飞到房间的尽头。
多么凉快的清风啊,这到底是我人生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的活体飞翔啊。
坚硬的墙壁随着我这不要命的撞击,破碎成数百块的红砖,呼呼啦啦的散落一地。
冤枉啊,我才没有主动做出□□的事来,而且我是悲惨的受害人啊,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亏的那一方。
来不及解释,她哭泣的背影转瞬间消失于眼前,闹事的军医长大人亦宣告失踪,前一刻还对我情意绵绵的,后一刻却是置我这个伤者于不顾。
我叹一口气,将跌在地上的眼镜戴回去后,眼前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爽朗的黑色短发、小麦色的肌肤、绑在额头的迷彩头巾……
「利奥,你找死吗?浪费了五个金币、十个银币、十五个铜板、外加一支扫帚……现在还欠我一块墙壁!我管你现在断手断脚还是断头颅,明天早上之前给我修补好!」
墙壁的大破洞后,刚好是处于最高政策部外围的走廊,而说出这句狠话的人当然是「亲切」的财迷首领卡罗斯.柏金。
而端住咖啡杯看戏的札克大人,正在朝我苦笑不已。
可恶,两兄妹都是、都是……
唉,索性闭上双眼,逃去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