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半个苹果(1 / 1)
“妈呀——!”
后桌靠着阳台的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断震动的玻璃门,两手无意识的拍打着水泥地面,面色灰白,扯开喉咙就喊。
同时两个字塞满了他空空如也的脑袋——卧槽卧槽卧槽!
杨砚一下子弹跳起来,也跑到阳台的边沿,往外看,寝室已经变成了屠杀场,笑声像涨潮的海浪一阵高过一阵,激得他们情绪更加高昂。
杨砚的两个室友蜘蛛一样贴在上面,脸已经贴得变形,不断拍打着玻璃门,那薄得像小镜子的玻璃门不堪重负,哗啦一下连着门框整个都倒了下来。
玻璃屑飞溅了一地,那扑在玻璃上的两个怪物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傻呆呆的趴在地上。
其中一个位置靠前,一下子摔在了后桌的脚上。
后桌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破罐子破摔,立即抄起身边的水桶往他脑袋上扣,然后挥舞着拖把,仿佛手里拿了把尖矛,死命的往他身上戳。
杨砚单手提着缺了个脚的旧椅子,手上抡圆了就砸在另外一个怪物的头上,那怪物吃痛,“啊啊”的叫起来,两只手扣着地面试图爬起来。
杨砚赶忙一脚踩在椅面上,手里握着另一把拖把,狠狠的抽打在他背脊上。
那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钝响,却不是从嘴里,而是透过皮肉,骨头不堪重负的惨叫。
杨砚定在地面上的那只脚提起来,一个大跨步直接跳到怪物的背上,只听轻微的“咯噔”一下,怪物的脊椎错位了,再也没法挺直。
后桌在那一边英勇的舞动着拖把,一边“啊——!”的尖叫,涕泪横流,哭到一半似乎被自己的鼻涕噎了一下,哭声弱了几瞬,用拔高嗓子叫喊:“救命啊!——他他他、他起来了——救命——!”
怪物一把掀掉了头上的塑料桶,但似乎对身上的拖把有些不耐,铁掌似的握住,脖子转了至少180度,咔一口咬掉了拖把头,老式拖把的毛露出半截在嘴巴外面,一动一动的像虫子在爬一样。
后桌开始踩怪物扭曲的脖子,但脚底下硬邦邦的一块,怪物反倒被激怒了,面露凶光,张开自己填满拖把头的嘴,就要咬上后桌的脚。
“艹!别过来!你他妈滚开!去死,别过来!”
杨砚从那断了腰的家伙身上跳下来,一脚踢开他,拿着拖把的空心杆子,眼疾手快的把它塞进旁边已经张开的嘴里,狠狠的一捅,直接戳破喉咙捅进肚子里。
拖把柄将拖把毛也一起塞进咽喉深处,还在不断搅动动,伏在地上的怪物身体抽搐了几下,呕出了几口血,血沫子吐满了整个嘴巴,一边吐还在坚持不懈的笑。
笑声是“赫赫”的,听上去极其明显的含着东西,仿佛一把锈刀轻轻刮过皮肤,激起背脊一阵战栗。
后桌似乎终于从疯狂中脱出来,恢复正常模式。看了一眼翻倒在地,摊着肚皮的怪物,又瞄了眼被捅得半死不活的怪物,打了个寒战,一屁股坐在地上。
杨砚听到声响,回头看见浑身脱力的后桌,又瞥了眼在地上呼哧呼哧吐血的怪物,面色忽然一白。月亮把亮光撒到他脸上,看上去不像是活人,反像张薄薄的纸面画了个浅淡的五官,似乎随时都会羽化登仙奔嫦娥去了。
他僵立在那里,胸口却剧烈的起伏,简直要把肺都给呼出去。
过了良久,T恤紧紧的黏在冷湿了的后背上,他伸出手,扶着阳台的边沿,一点一点机械的坐到地上,当他的两瓣屁股贴到水泥地时,才深深吸了口气,人也才终于有了点烟火气。
“我……我杀人了……”
后桌突然攥住杨砚的手,那营养不良的爪子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哆嗦的像得了帕金森病。
杨砚垂下头,看着后桌把他攥得生疼的手,顿了顿才说:“他们不是人。他们怎么会是人呢?”
——他们怎么会是人呢?
开学第一天,他早上吃了冷掉的蛋炒饭,中午调戏了覃政,蹭了半个苹果,傍晚去食堂的时候和高一抢饭。
虽然作业很多,那个穿着高跟鞋的英语欧巴桑更是让人见了就想跪的抖S女王。
但是,他们都是鲜灵活跳、浓墨重彩的活生生的人。
他的室友会在晚上买一个好丽友派给他当夜宵,而不是想把他生吞活剥吸允脑髓的怪物。
是的,怪物。
今天应该是9月6号,中午就该放学,大头和胖哥应该去逛KTV,而自己会呆在家里刷新番。
杨砚眨了眨眼睛,心里的情绪像一个小气球,不断膨胀胀到他胸口又闷又疼,喘不过气来。
后桌听了他的话,似乎得到了某种力量,哭哭噎噎的说:“对,你说的对……他们不是人,人怎么会想要吃我呢……嗝……”
杨砚拍拍裤上的灰,爬起来,将目光投到外面,宿舍楼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腥臭从四面八方传来冲击着鼻腔,铁丝网外面却没什么人迹。
他回过头,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对后桌说:“我们到学校外面去,一定会有收容所的。”
后桌停止了抽泣,呆呆的望着他,好半天才卷了下舌头:“我们怎么走?”
“跳下去。”
这里是三楼。
后桌瞠大眼睛,嗫嚅着抖动嘴唇:“跳……?”
杨砚点了点头,看着他那副熊样颇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摔不死人的。”
后桌走到阳台边上,狠狠咽了口唾沫,在杨砚刀子一样的目光下缓慢的把一只脚架到边沿上。
“我……我去了啊……”
他把第二只脚也放在边沿上,蹲了下来,最后又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杨砚一眼。
杨砚对他临终一般的郑重告别没有回话,只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
后桌就顺势跳了下去,风中还夹杂着他划破天际的尖叫,紧接着“噗通”一声暗响,同时响起了杀猪的嚎叫,那发育时期的嗓子却像指甲在黑板上使劲挠一样,又尖又利:“痛痛痛痛痛痛!妈的我手断了,艹,杨砚!”
杨砚不管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两只脚缓慢而坚定的放到了边沿上,看着地上的草皮,两手微微颤抖,在边沿上留下两个湿印子。
但是没有人推他一把。
他半抬起身体摆出一个助跑的姿势,正蹲下来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妈的!
杨砚两只脚已经凌空了,脚底下就是尖叫的后桌,他费力抬头,看见被他弄断骨头的那位兄弟坚持不懈的爬过来,紧紧抓着他的手。
杨砚现在这个姿势不敢用力也不能用力,他看着怪物拖着背停顿了一瞬,然后摔到阳台边沿上,张开有半个脸大的嘴巴,仔细的用舌头舔着他的手。
不知道他晚饭吃的是什么,可能是鸡腿,杨砚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腥味,简直恶心的要吐了!那口水滑溜溜的涂满了整只手,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杨砚开始使劲的抽手,但是单手用不上力气,身体像在风中飘一样,不停的扭动。而怪物似乎也不急于吃掉它,等完完整整的舔过一遍之后,歪了歪头,艰难的表达出困惑这样高难度的表情。
然而杨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简直快疯了。
他试着绷紧全身的肌肉,把另一只手臂抬起来,然而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太难了!试过引体向上的人都能明白,全身的重量压在手臂上,对于他这样一个不运动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杨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比刚刚面对怪物的时候还可怕,他的手中没有武器,他就像条失水的鱼,被丢在案板上屠杀殆尽。
杨砚逐渐感到被吊着的那只手臂的酸痛。
“杨砚!跳下来!”
在后桌歇斯底里的叫声里,覃政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希望,一道光,或者干脆明白点说就是一个巴掌,把他打得清醒过来。
紧接着,他感到手中一松,身体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掉到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