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以温柔的名义(1)(1 / 1)
千烈将手中的文件充入碎纸机,紧接着将到手的视频用数据覆盖……做完这一切,才呼出一口气,揉着眉心,闭眼凝神,深思却早已飞过大洋彼岸。
这个林莎许绝对是个惯犯,不然不会如此谨慎,几乎毫无破绽。
U盘里所有子言一使用的数据全部清除干净了,U盘无法证明为子言一所有。
让一一去为她取文件,却录下了一一在她家里翻找并带走文件的录像。
一一提供的地址纸片,不是出自林莎许的笔迹,而是某私人侦探社。
再加上,素来与一一交好的林倩作为‘子言一嫉妒莎姐’的人证。
几乎是毫无遗漏的犯罪。
但是所有这一切,人不知鬼不知,却躲不过一项——谎。
谎言就是谎言。
一切尘埃落定,林莎许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是现在,因为消除证据的手段也是不够光明。若是让公众知道军方介入娱乐圈,那真是会打乱,影响形象。
Sofiye早已吓傻了,拽着她的胳膊,紧张得全身发抖,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了。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子言一立马拉起Sofiye顺着四散的人群奔跑,太挤了,根本跑不动,大家就像无头苍蝇一样。
枪声就响于头顶,不知哪里才是出口。
大概是从来不曾经历过枪战,子言一反倒没那么惧怕。不知者无畏,就是这个理。
Sofiye这时将小女人本色显露无疑,害怕得双脚打颤,几乎动都动不了。
不断有音响被打中,不管多少人在惊呼呐喊,枪声总是能够捕捉到,清晰入耳。
前方的人群在往回逃窜,似乎前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出现。她们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况,只能顺着人群的方向掉头跑,跑着跑着,发现四散民众都朝着舍里广场跑来,原来恐怖分子从外围包抄。
所有人被困在舍里广场的中心。
几乎所有的音响都被打烂,徒留一两只音响,大概是恐怖分子担心人太多,自己说话声音不够。
“(法语)怎么办?!怎么办?!Yiyi我好害怕好害怕!”Sofiye不住地往一一怀里钻,渴求一个安慰与保护,情急之下都忘了她不懂法语。
子言一听不懂法语,但更重要的是,她听不到Sofiye说了什么,人群中实在是太吵太吵了!
“真是悲哀……”子言一轻起朱唇,淡淡吐露这几个字,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因为就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真是悲哀……残余的两只音响还在继续《hand in hand》的播放。声音已经显得那么小,那么小了……
从外围开始,人群一个接一个抱头蹲下来。这时才想起要报警。
法国求救电话是多少?要是打110,有没有可能打到中国报警?
该死!一紧张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倒是应该想办法告知千烈一声,自己安好。舍里暴动的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到国内,千烈肯定会担心死。
眼睛瞟着外围人群,偷偷摸到书包里的手机,刚拿出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大概是试图报警的白人男子,被人踹翻在地,手机落地弹了几声,在极为安静的环境中特别突兀。
那个高大的男子转过身来,子言一这才扫他一眼,不敢多看,就怕被盯上。这是一个非常高大壮硕的黑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胸前一把红色大叉,肩上扛着一柄□□,头上绑着被鲜血染了一半的白丝巾,显得非常诡异。
“No police!”简单的话不厌其烦警告多次,接着环视一周,然后实现又回到先前那个白人男子身上,踩着硬邦邦筒靴,抬起一脚狠厉地踩上白人男子的脖颈。
痛苦的尖叫声。
子言一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体验。
接着有很多扛枪的恐怖分子从四周向人质靠拢,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好似猛兽捉住猎物时的狂野,似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张扬。
一色带着半染血的白色丝巾,狂妄。
这其中有白种人,有黄种人,也有黑种人,说不定也有混血。他们平时走在大街上,说不定和我们在一个菜场买菜,说不定一起买了咖啡相视一笑,可是不知道什么缘由,让他们聚在一起,然后酿成大错。
《hand in hand》早戛然而止在“hand in hand we stand……”
依稀记得后面的歌词“hand in hand we stand (我们手拉手) all across the land (穿越五大洲) we can make this world a better place in which to live (我们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恐怖分子控制了广场音响。
大胡子恐怖头目拿着麦克风施施然走向人质。
“噢!噢!噢!”
恐怖分子之间此起彼伏地吹起口哨,然后肆意大笑,一色的子弹齐齐打出,向着天空发射。蹲在地上的人群听近在耳边的枪声,惊恐万分地乱作一团。
“(英文)羊们,我们接下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
身边哭声一片,却又不敢大声哭泣,细细地抽噎,就连怀里的Sofiye都已泣不成声,默念着‘遗书’。四岁小孩不经世,满脸惊恐,被妈妈死死捂住嘴,痛苦的哭泣声呜咽在这一巴掌的母爱中。
“你们人太多了,我只需要二十个人质,我的枪声响起后……蹦!哈哈哈哈……”
“……然后你们就跑,快快跑,我的人会在你们身后追,跑在最后的二十个人……哈哈!十人枪毙!十人人质!”
身边有听不懂英文的游客在小心翼翼询问身边人。身边人用不知哪国语言在回复,游客似懂非懂得点头,然后对怀里哭得毫无形象的妻子解释。
Sofiye却猛然抬头,子言一一惊。
只见Sofiye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被问的人。
“怎么了fiye?”
“他说,谁跑杀谁,千万不要动……”
Sofiye还没说完,大胡子的枪声“蹦蹦蹦”地想起来,她们俩还没反应过来,人群已经站立骚动,在此起披伏的枪声中向前冲冲冲!
一一不慎被人推倒,心中蓦地一惊,想起国内新闻屡见不鲜的踩踏事件。Sofiye此时反应非常快,揽住她的腰,同时向前跑,竟然非常偶然地没有倒地。
不停有人在推搡着,想着推倒几个是几个,自己活命的几率就更大。和Sofiye两个人不得不挽着胳膊向前奔。
两米外,亲眼见白发花花的老人被推倒在地,一下就没了身影,空出的缺口立刻被补齐,跑过缺口的位置人都高出半个头来。
只觉怵目惊心。
被人群挤向那个方向,子言一清晰感觉到脚下踩住了什么软软的物体,一根。似乎是人的手指。立马踮脚,想弯下腰……想救救这位老人。
可是人群的力量将她推往前方,有些甚至因为她们的主动退下,纷纷高兴地绕道向前逃跑。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接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了。
就是这一迟疑,被后面莽撞跑来的人冲散了身形,一一只来得及伸手去抓Sofiye,却忘了自己手中还捏着手机。等手收回来,手机早已不知去向。Sofiye也不知去向,甚至最后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接收到。
其实心里也明白,此时才走散已经是上天庇佑。
不知不觉子言一被推搡被攻击,已是逃跑的最后一批人。
拿着枪的恐怖分子,就在身后拽人,每拽一个便鸣枪狂欢。随便瞟一眼,被抓住的多是老人或残疾人。刚被捉住的第十八人,是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女人,被拽住了头发,仰起一张泪水纵横,心灰意冷的脸,原本清秀的脸庞被浸湿。
女子被捉住的结局……
身后女生的尖叫,脑海中想起布料撕碎的声音。
……
这段逃跑,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
“Twenty!蹦!”
第二十名人质。
枪声示意。
子言一很是罪恶得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边奋力奔跑边被求饶的声音唤回头。
“Please!Please!”
是那名德国孕妇!
只有她一个人,大概和丈夫走散了,她该有多么害怕啊,丈夫不在身边。
碎花的衣裙拖在地上,跪在地上痛苦地求饶:“放过我的孩子吧,放过我的孩子求你了!”上午还曾幸福得指着你我说‘我们都非常幸运’,白皙的手指被残忍地踩在恐怖分子的脚下。
发出痛苦的□□。让人意外的是,并没有痛彻心扉的哭声呐喊声。
千烈,如果是你在场……你会怎么做?
她真的很害怕,恐惧在那里,道德也在那里。
两个人的生命,自己的性命。
突然想起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案例。火车在行驶中失去控制,可是顺着既定轨道走,轨道上有7个小孩在玩耍;如果变道,只有1个小孩在玩耍。你是车长,该如何选择?
7个小孩与1个小孩。你会如何评定生命的价值?
当时她的答案是什么?
如果非要选择。按照既定轨道走。
7条性命固然珍贵,可是为什么7条命就一定比1条命更值钱。如果为了救多而变道,那1个小孩……又是何其无辜?
判断的依据是:谁的错谁承担,谁的果谁去就。
但……
她是何其幸运,明明不够美好、不够优秀,上天让她拥有千烈,那样美好、优秀的男人。全心全意爱她,全心全意宠她,全心全意待她。
那么,更好的你应该要有更好的我来配。
“(英文)我换她。”
她想,这应该是她一生中最勇敢的决定。
子言一可以料想到结局会怎样。大不了就是一死,连死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何况……
悲悯的眼神落在先前那个美丽的残疾白人女孩身上,瞳孔涣散,衣衫散乱,披头散发,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娃娃,随意丢弃在地,任人拖拽,手腕被男人的皮带勒出道道刺眼的红痕。
“我换她。”
恐怖分子倒是有一秒诧异,随即笑得格外响亮:“haha……beautiful yellow skin!”
揶揄的眼神,子言一分不清他说的是赞美黄种人的人格,还是说她足够吸引这帮恐怖分子。
“我换她。”不停默念着告诉自己。
在恐怖分子的监视下,子言一镇定地扶起跪在地上的德国孕妇。
极端恐惧,或是心意已定的义无反顾。她已经出离害怕了。
德国孕妇不忍地对着她摇头,眼神略过那边被拽走的‘破布娃娃’,不忍全写在脸上。
子言一明白她的意思,淡淡摇头说道:“(英文)我们都很幸运,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你比我更需要活下去,你有一个孩子,你是三个人,而我是两个人,就允许我把我的幸运借给你的孩子吧。”
Jecier眼中溢出热泪。在被恐怖分子威胁的时候,她不曾痛哭,因为民族骄傲,不允许她向邪恶势力示弱。可是……面对面前颜色鲜艳的红色中国结,随主人的动作在空中来回晃荡,让她完全控不住自己的情绪,热泪盈眶。
“(英文)用你可以的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保护好孩子。”不然我会害怕后悔。
Jecier再一次热泪盈眶。
说到底这些恐怖分子还是人,至少说话算话,说换人就换人,至少神经正常,知道一个年轻女人比一个孕妇干起来更带劲。
“(英文)这个女人换了孕妇,很高尚,走,献给老大。”恐怖分子对同伴说。
一个白人恐怖分子嬉笑着用马克笔在她脸上写上‘20’。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笑起来还有些婴儿肥,因脸上抹了两把黑色,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竟有些单纯的模样。
一排机枪扫射天空,归队!
四五个恐怖分子将她围在中间,‘护送’她走向大本营。
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哭了。
竟然也不再害怕。
千烈……我真的很爱你。
千烈,我真的很爱你。
千烈,你身上的伤疤,是不是也有从绑匪手中抢夺人质时受的伤?
千烈,你的那些任务是不是比我这个还要危险?我应该更加懂事的,在一起的时候要更珍惜才对。
千烈,我突然觉得,稳定压倒一切真特么才是一切!至少在中国,我们不会遭遇这样现实的枪战。
千烈,我向你道歉,我曾经因为你常回基地默默在心里不满过,爸爸说的对,军人是最不可辜负的,我们所有的太平与柴米油盐的安宁,都是你们在用生命守卫,我从没一刻像现在一般理解和尊重你的身份。
千烈,我告诉你:我最崇拜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人是你,最在乎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是你。
千烈,你可以理解我的对不对?我也知道,你会难过、会很悲伤,但是……我想我大概运气实在太好,所以这些坎坷我都愿意承受,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你知道,我一向很想得开。
千烈,生命诚可贵,请一定要珍惜!
千烈,我的家人…拜托了。
半个小时前还热闹非凡的舍里广场,人人狂欢的舞台,如今是恐怖分子的大本营。
正中心跪着十个人,用黑布蒙住双眼,三个正儿八经的恐怖分子蒙着半张脸站在身后,低头检查自己的机枪。正前方摆着银灰色的摄像机,红光频闪,正在工作中。
这就是逃跑的最后十名,大都是老夫老妇,头发花白。还有一个瑟瑟发抖衣衫破烂的小孩,手心还拽着一朵玫瑰花和几张零钱。
正是花开的年纪。
你说,如果能重来,他会不会任性一次,不听病重的妈妈的话:今天舍里广场纪念日,很多人在那里狂欢,你可以去散散心,顺便卖些玫瑰,然后可以给自己来块小蛋糕,你不是想吃对面蛋糕店的起司很久了吗?
好啊,我买了蛋糕回来,和妈妈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