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意（1 / 1）
帝姬辞别的时候，那个叶氏的遗孤就站在她身后，以一种敌意的眼神注视着公子白。
公子白却还是滴水不露的笑容，在下人来报季氏公子临门的时候，那笑意又深邃了许多。
毫无疑问，季黍是来寻帝姬的。
舒禾听闻这个名字，面上加深的只有阴翳，在心里冷哼一声后，索性侧过目光，不去看那个自己厌恶的来人。帝姬脚步一动，他也并未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隔了几步远的距离远远地缀在她身后。
季黍恭敬地紧随帝姬，神色怅然的将视线低低地投在那一袭白裙之上，心情惘然若失。一种将要完完全全远离面前这人的想法占满了全心，一时竟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远远跟在后面那个一向不对盘的叶氏遗孤。
帝姬终而在花厅外停驻。
“果然被您放弃的会是整个帝江。”身披锦衣的公子似欣慰又似失望，意味不明间压抑着异样的失落。
谢臻不日就会举行登基大典。得到她尚活着的消息时，季黍内心只有‘幸好’的喜悦，而后帝姬亲手拱送印信之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他心里‘果然如此’的了悟，却是一种无奈的释然。
那个自多年前就一直被自己仰望着的人，很快就会远离帝都，也许永不会再回来。
然而得到未必就会比失去更好。
季黍望了一眼那静默不语，只是跟着帝姬的人，眉头轻皱。“您要带他走吗？”
他话语里隐藏的不赞同实在明显。舒禾毕竟是打乱皇室朝纲且罪过多不胜数的乱臣贼子，并且还对帝姬怀抱着不能见人的心思，这样的人如果待在帝姬身边，难保不会再做出不利她的事。
帝姬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那个侧着身的年轻公子。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舒禾迅速而又故作清淡地回瞥一眼，对上她沉静的目光后不敢多做停留，匆匆又把视线挪开。
帝姬看出了他的窘迫，回过目光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季黍的眼中有些感慨的意味。也是季氏公子从未见过的笑容。因为帝姬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但是他不明白，狼子野心的舒禾，怎么会令帝姬有愧疚的情绪？
“你所担心的都没有关系，季黍。”帝姬回答，神色间的怅惘难掩，似是忆起了悠远的往事。“十多年前我不够果决，有些事也明白的太晚……”
“而如今……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个结果。”
季黍愣住。位列六室之一的贵公子定定注视着帝姬的脸，双目中似有青色烟灰纷纷扬扬飘落，轻轻静静地携着某些不能言明地情愫落地。
帝姬变了。在无人发觉的时光里，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撼动了那个从来令人只觉亲而不近的神子，慢慢地，人世间地七情六色竟还是在这个人心里留下了痕迹。
帝姬竟然也会有不忍的柔软时候。但是没有人能将事事都尽善尽美，即便怀抱着悲悯慈世之心，也不可能兼顾到所有，太过苛求自己，只是求不来的勉强。
“您一直都很好很好……”他忍不住开口，不想她有一丝一毫地自我怀疑，“您不需要任何的改变便已经是黍一直努力的方向，只是世间之事，从来不如意居多，即使是神祗也无法挽回这样的定理，每一个人总有为情势所迫的时刻……也许，您只是太过慈悲了。”
那个形容词令她一怔。亲手葬送了明德帝为之牺牲一生的社稷江山，目睹无数人覆灭在坍圮的大业之下，对越姬见死不救的帝姬，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慈悲的人。
“慈悲么……”她有些好笑的重复了这个词，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于是她转过头来看向面前这个一直恭敬着不敢逾一丝礼的贵公子。“你这样的话倒令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公子白。”
“父皇迎丽妃进宫的那时候，公子白来了长信宫，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迫不得已的时候’。其实不过是托辞……就连‘慈悲’也是。人之一生，做不到面面俱到，大抵也只能求个问心无愧了。”
“现在想来，当年还是帝姬的时候，竟一直没有勇气去求简单的心安。”
帝姬说完这一番话后不再多讲自己的心事。季黍还是恭敬地站在她身侧，心中慢慢思索着她刚刚的几句话，反复的琢磨后突然有些了然。
帝姬的心结不止叶端华一个。但最为严重的，却一定是叶端华。
十六岁以前的帝姬，怀抱着兼济天下苍生的大志，勿论公子华与她之间的亦师亦友的关系如何亲密，最终她的立场注定她只能亲手将他在谋乱的战场上击败，而后其余五室或心怀不轨地借机力除叶氏或作壁上观，作为帝姬的她，亦不能顺从私心挽救回公子华的性命。
顾全了皇室的帝姬，注定只能辜负个人情谊，即便她深知公子华并非丧心病狂，即便她知道了其余氏族的为非作歹，她无法去求问心无愧。
这样受制的立场，让帝姬终究觉得疲惫得无法坚持。
季黍没有再提这些往事，也不再试着开解帝姬。从很早开始，他就已经明白，有些结并不是他能出言化解，而且，帝姬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化解。
他只能静默地在这相聚的最后时刻陪侯帝姬，注视着她宁静无波的侧脸，暗暗想，是公子白，还是那个叶氏遗孤，令帝姬有了这样的动摇？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帝姬道出心中的疑惑，良久的时间让他觉得已经心满意足之后，他不再贪求更多，而是克制有礼地向帝姬道别。
“原谅黍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陪伴您身侧。”
帝姬微微颔首，目送他从容离去。那个一直隔着距离等待的叶氏公子，曾经于六室叱咤风云的舒禾，慢慢走了过来，与季黍擦肩而过的时刻，慢慢与之对了一个眼神。
两人的目光俱是冷冰冰的。舒禾甚至带了杀意。
等那个季氏的公子走得无影，他才开口，“我会跟你走，但是别想随便打发我。”
他抬头终于做到了毫无闪躲地直视面前的女子，一字一句说的极其坚定。
“当年帝姬府的时候任我自生自灭，那么今日，也别想因为做了一次好人就妄图支配扭转我的心意！叶端华死了我没有半点可惜，你若是因为对他愧疚而想补偿，再多的好意我也照单全收，但是我也不会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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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要出门，晚上才回家，老找不着时间码字，好不容易九点左右坐在电脑前，又卡文，总挤不出后文，哎，不知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