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1 / 1)
“你就这样单独前来,不怕我埋伏好取你性命?”谢臻问。
帝姬静立于坐忘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还真的是艺高人胆大。”谢臻咕哝了一句。
微净掸了掸衣袖,这才回应,“大概是我太了解你了,谢臻。”
“哦?”他倒是有点讶异了。
“我如果有心除掉帝江皇室的威胁的话,早在你入赘秦家和公子白交好的时候,就已经杀掉你了。”白衣的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必不让,“而不是……”
“而不是创造无数机会给我?”谢臻接了话头说下去,心里倒是明白透亮,“我身边的徐行是你送来的人?”
帝姬并不否认,“他既然寻到了明主,自然是忠心侍主,与我并无多大的关联。”
“你也不用推诿。我谢臻不是傻子。”这位眼见着就要位登九五的人竟半点架子也没有,“赵无逸的事当年也是你安了人透露给我们的吧?”
“我只是觉得早晚会有用处。”帝姬颔首回应。
“的确。”谢臻点头表示赞同,“十方之富有,举国无人能及。从手足倾轧中救了这么一个人,收拢了未来的岛主,实在是益处太大。”
谢臻心中生疑,这些年来慢慢明察暗访,竟知道得多过了公子白,可知道的越多却也越心惊。
这样聪颖又步步为营的人,若果真继承了帝业,端看她缜密又周到的手段,皇室何愁不能振兴,天下何愁不能安定太平!怪不得三军统帅也会服一介女子之身的帝姬。
原以为是争锋相对的政敌,不想其实对方一直却在拱手相助!他竟是不忍将这样的事实告知风白,就连自己都不敢置信。
明明有那实力匡扶皇室,为何又要步步相退?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敢单独赴会?”谢臻再问。
帝姬侧目,黑目清冽平静,“我太过了解你,谢臻。这就是原因。”
对面的男子哑然失笑。这算什么答案?
帝姬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目光微微一转瞥向亭外树丛一角,“也许以德服人不过是收拢的手段,但却是你谢臻最惯常的手段。虽算不上彻底的坦荡,但还算是光明磊落。你很适合那个位置,为天下人拔剑的宏愿并非人人都能立下,能立下也不一定有勇气去实现,你的正义并非仅仅局限于正义,该有的足智和心狠也不缺分毫,这样的人,很适合掌管天下,我为什么要阻止?正如我了解你,你想必也十分了解我这样的想法,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最能收买我。”
谢臻吃惊归吃惊,却仍是不太想在她的玲珑心窍面前认输,“帝姬大人恐怕不知道,越姬也是我和公子白安下的棋子。”这样毁了你的家国,难道真的毫无芥蒂吗?这样的仇人也敢信任?
“我并不信任你。”帝姬反驳了他的想法,“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确定你不会采用不明智的做法。至于越姬……”
“我一早知道。所以说你的正义并非仅仅局限于正义,必要的时候,帝王的心狠不可或缺。我已说过,你很适合掌管天下,所以我不会阻止。”甚至还会推波助澜。
一直不曾指望能把赵无逸作为棋子收拢到他身边的帝姬会被什么谋划隐瞒,此刻谢臻试探完,倒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样聪明的人。难怪公子白有时候也会挣扎。
与她为敌倾尽全力想将她击落御座,竟有种覆灭了一个可能存在的新时代的遗憾感觉。
如果一开始,是这样一个人坐在皇位上,真不敢想象,天下会是如何的样子。
可她对皇室狠,对公子白狠,对自己也狠得下心。
“也许我真的应该在此击杀你。”谢臻感慨,“我前所未有的觉得,你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何尝不是抱着宏图大愿一步步谋划往上爬的,到了此刻,竟有种原来后来还有人算计着将我驱赶进这路的感觉。
也许,这个人的存在是一种危险。谢臻本能地兴起了一点杀机。
微净似是捕捉到了他的心态变化,一笑恍如破冰。
“但你已经选择了我预料的以德服人的办法。”帝姬的目光再次投向树丛,朗声道,“是不是?几位将军?”
“你竟预料我携了几位将军出城?!”谢臻吃惊不已,他倒宁愿是有人偷偷透露给了帝姬。
那个一直以来摸不透彻今日一了解却大吃一惊的帝姬突然衣袖一展。
纤纤玉手,掌心拖着一枚玉印。当着走来的将帅之面,拱手奉上。
“谢臻,当着三军统帅之面的托付,是你预想的‘以德服人’。如同我了解你一般,你深知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可惜,你准备的‘拥戴让贤’我却要跳过了。”
她转过身,朝过往熟识的将领慨然一笑,“今日各位在此,为我权且做个见证。”
“微净将天下,托付于谢臻之手,万望各位尽心辅佑,创盛世山河!”
而后,谢臻接过她手中玉印,却只能苦笑着认真答复。
“必不负所托!”
虽然如预想名正言顺,但谢大人精心准备的第一个环节,却被帝姬不按常理的出牌打落了。
原本想在几位将帅面前演一演推举帝姬上位拥之成王的戏码,来获更加坦荡的声名。他并不担心帝姬会在自己的假意推崇下真的顺势登上皇位。对于帝姬过往的探查已经让他确定,这位从头到尾都在做着把江山推出去的无法理喻的事情。
假意推崇一番,帝姬再明辞拒绝,最后将三军权力交付。这是谢臻预想的剧本。
可惜,帝姬对他了如指掌,只是结局如了他的愿,旁的却不愿陪他多整几句幺蛾子。
公子白,究竟恋慕上了一个怎样的女人?
谢臻只能稍加安慰的想,至少,他还能想办法用好兄弟去拴住这个危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