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1 / 1)
“我与师妹幼年时都学艺于天池老人,相见的机会却很少。”素光引了帝都的公子入座,像是看不到他审视的目光。
一道细密的竹帘垂下,将房中划分了两个天地。公子白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定住,企图穿透竹帘看到另一边。
那方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空谷幽兰一样不可捉摸。
公子白心下稍安,却又近乡情怯起来。
素光道了一句,却突然转了话题,“公子白,你这么执着于找到微净,可是为了她手中的那方印信?”
公子白不得不转过目光看她,微微挑起一笑,“我以为公主是聪明人。”
那话中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根本不用故作一问。
素光垂了眼睫,低语,“是么……”继而却一笑反问,“你以什么来追逐帝姬?第一公子的名号吗?”
公子白沉默。
来自西夜的公主笑意更深,“如我所知,你们曾经算是政敌。就算而今帝姬已不是帝姬,公子白,你拿什么令她另眼相看?你比她整整大了十八岁,我的师妹年华正好,而你,却已经迈向垂老。即便是你这具保养得宜的皮囊确实卓绝优秀,那又怎样?你娶过妻,而天下间永远不乏更好的。我劝你,还是留几分自尊给自己。”
然而对方却并不领情。“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必向你表明心迹。”公子白冷淡着表情,从容不迫,“我这一生犯过很多错,后悔不后悔,却不必你来提醒。”
他再不耐和素光周旋,起身直直走到竹帘前,却不敢唐突地硬闯。
素光淡淡看着,并不做阻拦。
“出来,阿净。”他面色不动,“我要看得见你的脸。”若不见到你,我恐会一直以为你活着的事实是场幻梦。
面皮像是不是自己的,连笑容也无法调动得如往日一般得心应手。多少年来,公子白的微笑所向披靡,唯独面对她时,竟痛恨自己的表里不一。
“我找你已经很久了。”公子白叹息。
他们之间,曾经是师与徒,是臣与主,是仇与敌。
如今却不过是一个苦痛的相思人与世外客。
四十四岁的公子白脸上满是情障的风霜。他从前牢固的内心也迈向垂垂老矣,精美的面皮也无法掩饰这样可怕的事实。而面前不愿相见的恋慕之人,却,风华正当。
君生我已老。
这相识的二十多年竟只是蹉跎。
宛如冰雕雪莲一般的清丽澄澈,却又带着任何言辞都难以形容的芳华光彩。似远若近,似有情又无情……这样的你,与我背道而驰,生生错过了十年。
十年。还有多少岁月,还有多少力气,让我挥霍着去追逐你。
“我已不再是帝姬。”帘后一道声音冷淡而疏远。“前尘种种,譬如死之。你我从此陌路,不必再见。公子白。你走吧。”
好一个陌路!
他十多年的倾心,十多年的晤寐思服,曾经有过的绝望和挣扎,都算什么!
难道她以为,纵使相思入骨,也能因为一句决绝收放自如?!简直可笑!
“好一个陌路……你能做到,我却不行。”公子白讽然而笑,脚下再不犹豫,以十足的侵略姿态踏出。
不过是再厌恶我一点罢了。反正也已经痛恨着我多时。而我也已经压抑着求而不得的愿望太久。纵使是不得法的靠近,也比陌路相忘甘心。
当年的叶端华,所思所想,不过如此了吧?
寤寐思服的人就在帘后,公子白指尖拂上竹帘,意想中的场面却没有发生。以指尖为中心的地方蔓延开一阵麻木,活动的竹帘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抬起。
他恍然间抬眼,讶异的表情来不及收敛。
面前的障碍摇身一变,换之以沉重的朱红色木架绣屏,仿佛先前的竹帘只是他看花了眼。而后面也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他再抬首,室内的摆设已经全然不同。
“明筝的幻术从来就没有人能逃过。”素光挑起饶有趣味的一笑,“我一直坐在这里等你,从来就没有动过一分。而帝姬早已经出门走了。”
公子白按在绣屏上的手刹然一紧,捏碎了精雕细琢的上好兰木。他绕过屏风,默默注视着里间停放的玉棺,似想穿越时间,溯流而上,亲眼见到曾经躺在里面的人。
为什么……十多年了,到如今,你还是选择与我这样错过?
“公子白。”素光波澜不起的声音显得不近人情,尽管这位帝都第一公子似乎已经面临崩溃,她依旧无动于衷的按着所想行事。
“你可以和我做一个交易。”
风白阴冷着表情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