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 / 1）

唐周王登基，舒禾被夺了首席之位，并未被追究任何罪名，还得了参加皇宫宴饮的殊荣。

新王大肆举办宴请于宫中庆贺，浑然忘我的享乐中似乎已经忘了找回长公主印信之事。

酒过三旬，舒禾从殿中告退，刚到大门口，一位宫女上前低语几句，引了这位向后宫行去。

“越夫人为何寻我？”舒禾皱了皱眉。

宫女摇头，执着灯垂头引路，游廊曲径，兜兜转转到了一殿。舒禾在门口站了一刻，并未想通关节，只好背手踏入。

珠帘后，宫装丽人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珠钗云鬓，娇颜如雾里花。浓郁似醉的熏香暖融融在金兽炉中燃尽，如梦般昏昏地，熏染里头脑也似迷醉。

“夫人。”宫女出声，“舒大人来了。”

环佩声叮咚，那女子被惊醒，似有怅惘地呼出一口气，“呵……原来还是梦啊。”珠帘后她轻轻地转头，退了宫女，“舒禾大人？”

舒禾这才想起了这女人的身份。

据传唐周王有一爱妾，人称‘越夫人’，长得花容月貌，而且才学了得。王爷对其宠爱非常，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冷落正妻不说，连后院三妻四妾都没了时间兴致关顾。唐周王登基，身边女人尚未来得及正式定名册封，所以这位还是‘越夫人’的称呼。

这女人见自己的目的却实在难捉摸。

“敢问夫人寻臣来有何事？”

那宫装丽人轻笑一声，如珠玉落盘，听来令人心生神往，“大人何以竟对妾身如此见外？当年叶府败落，还是妾身想办法将您带出府邸，帝姬大人这才保了你一命。如今竟记不得故人了么？”

玉手打起珠帘，美人轻蹙眉心忧愁可怜，不胜衣襟的楚楚姿态当真勾魂夺魄。

舒禾猛然一怔，眼瞳一缩，“竟是你！”

那夫人一笑，风情毕露，“不错，正是妾身。”

“小公子，久不相见，想不到如今世事全已面目全非。”

他收敛了表情，故人重逢，昔日动乱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一时间也不知该是何种表情，良久露出一笑，眼神晦暗难懂。

“不错，正是人事皆非，越姬。”

十几年前，京都最有名的风月坊长月楼曾有一女，人称越姬，貌美绝伦本事了得，不但擅长乐理，更是精通诗词棋画，被人美誉为京都第一美女。她当年栖身长月楼引得王侯公子竞相争夺，不惜千金也要博美人一笑，可惜众人长相追逐，却无一人能引得欢心。后来有一段时日越姬多次出入叶府，与叶端华走得极近，人皆传言公子华应与此女会成就一段风月，奈何不了了之。

没想到，当年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京都第一美女，竟然甘愿做了唐周王的妾，成了如今的越夫人。

“难怪新王登基，我明明身为女皇重臣却还能保全自己。”舒禾终于了然，“是夫人做的斡旋？”

越夫人未做否认。

舒禾偏首轻嗅空气里弥漫的香味，不禁蹙眉，“这个香味……似乎似曾相识。”

越姬深味一笑，神色颇为古怪。“那是西域舶来的香料，能使人在梦中心想事成。”宫装丽人迤逦的眼波落在金兽炉上，樱红双唇挑起迷醉温柔的纹路，仿佛正透过袅袅香烟，凝视到了隐秘的恋人，“只有它，能使妾身在梦中与心爱之人相会……”

“是么。”舒禾眉心的褶痕更深。毫无疑问，熏香的成分必是致幻的迷药，这种东西人若上瘾，长期摄入，终将神经错乱陷入癫狂。越姬既已甘心委身唐周王，却还借这种害人之物去梦中相会什么意中人，这也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痴罔之人。

其中际遇，他也无兴趣知道。只不过这熏香，于记忆中似乎有很深的印象，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闻过，委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否赠与臣一些？”舒禾开口。

“当然可以。小公子也有无法得偿的心愿？”越夫人瑰丽的眼妆总有一股隐秘的滋味含在里面，好似无时无刻不在窥探他人隐私。

“只是很熟悉罢了。”他微笑回应。“倒还不知夫人见臣，是想……”

“没有什么。”那女子突然换上一副倦怠的表情，“多年离别，闻听大名猜想是你，只是想见见罢了。”

她突然不耐再与眼前的人多做寒暄叙旧，招了侍女进来取了香料送客。

舒禾行礼告退。

“我以为你和他会有几分相像……”越夫人失神地凝望客人背影，双目渐渐迷惘。

“原来竟是一点也没有。”

这怅惘的声音里饱含无尽的凄楚，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股迷醉引人堕落的香味。他跨出门外，若有所思起来。

越姬沉湎流连又不可得到的，竟然是叶端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