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陌生的新娘(1 / 1)
原定于一月十五的婚期,为不让侬兮影响白傲雪的决定,所以沈辙千方百计地拖延回皇城的时间,十七日才到。然而,白傲雪等人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由,晚了两天。
一路奔波,终于在十七日一大早,于缭绕晨雾中看见皇城的金檐角。以往可以骑马进城,但是今天却不行,在进城的时候被守城侍卫告知不能在城中骑马。进城来,大道两旁被士兵拦住,还有很多百姓聚在道路的两旁,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大事。一门心思放在‘拯救’白傲雪身上,连皇城的异常也不放在眼里。从人群后直直地往白傲雪常驻的客栈奔去。
举行婚礼的地方是在皇家弄堂里,所以客栈并无重兵把守,只有五六个守卫。看见侬兮要往里去,上前来阻止。
“站住,请出示令牌。”侍卫甲道。侍卫乙和侍卫丙持刀拦在侬兮面前。
侬兮心急如焚地解释说:“我有急事找齐王殿下。”
侍卫甲说:“没有令牌不得入内。”
就在侬兮手足无措的时候,沈辙终于赶到。只因为路上人多,侬兮又健步如飞跑得太快,沈辙才被甩在后面。拿出自己的令牌给守卫看。那些侍卫常年在皇城当职,认得那牌子,纷纷颔首致敬,却没有说话。
“沈都尉终于回来了,皇上急召。”身后传来李立的声音。
其实,李立来得并不蹊跷。早在回皇城的途中,沈辙就与皇城方面有书信往来,说明了侬兮对于白傲雪决心的影响之大,皇城方面才派出李立守候在此,配合沈辙演戏。
沈辙点头,嘱咐侬兮说:“你先上楼去,我待会儿来接你。待在屋里,别到处乱走,皇城有些不对劲。记住了?”
在侬兮诺诺地点头后,沈辙和李立便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跨过不及脚踝高的门槛,客栈内静谧得有些可怕。怔怔地环顾四周,走上楼去。或许是寻人心切,不加思索地将楼上得屋子一间间敲过去,没有回音,一间间开过去,不见人影。奔到走廊边上,俯视众生,依旧茫茫一片。
他在哪里?还好吗?侬兮不知道。蓦然的恐惧感凶狠地袭来,让她心生害怕。倒退至门边,跌坐在地上,瑟缩在那里,环抱双膝,犹似受伤的小鹿。忽闻楼下人声鼎沸,好奇心驱使她起身去打探。
楼下,高头大马,承他英姿华发,人声鼎沸,无人知他;楼上,朱红廊角,载她如火心伤,危楼风寒,无人晓她。
心心念他人,白傲雪骑马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沉默不语。威风凛凛,一如人们口中相传的漠北战神,周遭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身后,身着大红喜服的鸣琴,并无南刹国女子的娇柔,花轿也别出心裁,乘的是辇,也没有戴盖头,正高兴地向众百姓挥手致意。
行至常驻客栈前,突然听闻一声‘王爷’,那声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寻声望去,那人就站在走廊边上。
他冷漠如寒霜,可是内心五味杂陈,喜她无事,忧她心伤。她泪眼蒙蒙,黛眉紧锁,喜他平安,愁他喜袍。
虽然之前唯一的一次到皇城是迎娶李七遥,也没有机会去为太子献舞,但是在离开的前一天侬兮去过内宫,也见过赵凝烛。可是那敞开的花轿里,分明是别人。这是怎么回事?
急需一个答案的侬兮乱了分寸,拉着廊头垂下的红绸滑下,在人群的惊呼声和白傲雪的担忧里,稳稳当当地伫立。慢慢地朝已经停马的白傲雪走去。
本以为离开的时候嘱咐过,她不会出客栈。即便看见迎亲队伍,已经成熟稳重的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沈辙想到她懂得顾全大局,却没有猜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突如其来的一茬,让隐匿在人群中的沈辙大惊,正要去带人走,却被身边的李立拉住。
李立悄声说:“等等,看齐王殿下怎么做。”
沈辙蹙眉,再望过去时,白傲雪已经下马来。
就在这时候,后面花轿上的鸣琴走下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噙笑,一副好心情。从随行侍女手中拿过一沓纸钞,去到白傲雪身边。
“我知道,大家都想讨个好彩头,也不吝啬这点儿钱财。你拿了钱就行个方便,别误人良辰。”
是悲,是气,是迷茫。侬兮只是看着白傲雪,喉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鸣琴不知她是谁,以为她只是来寻个彩头的人。可是对方却认为她是挑衅,心头一怒,将手一挥,鸣琴递上的钱飞散开来。
想她哥舒鸣琴自来恩宠无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敛住笑容,怒道:“你是存心来闹事儿的?来人,把这女人带走。”
齐王没有发话,南刹国的兵自然不动,但是随鸣琴过来的浮诀国侍卫却如劲风而临。
沈辙见事态不对,急急地冲出人群,大喊一声:“等等。”
众人诧异,纷纷看来。以为白傲雪不会出手,沈辙正打算委曲求全地为侬兮求个情,白傲雪却开了口。
“鸣琴公主,你还不是齐王府的夫人,应该没资格管府上的人。本王府上的人,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语气之冷漠让四周的人都愕然,但是鸣琴却不随大众,无所谓地回了句:“也是。我听你的。”说罢,一扬手,众浮诀侍卫退去。愤愤地瞪侬兮一眼,甩手回到轿辇上。
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侬兮身后的沈辙,故作冷淡地吩咐:“带走她。”
想问清楚为什么又娶了什么公主,难道迎娶赵凝烛是个借口吗?知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可是到最后都只换了三个字:“为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让人知晓她是心中念想,那会将她至于更危险的境地。于是,白傲雪孤傲而冷淡地回一句:“你没资格管本王的事。”
说罢,欲要上马,却在转身的时候被侬兮拉住了手臂。回头看去,读懂侬兮轻启的唇角话语,无声的‘清桐’远比有声的呼喊更让白傲雪难过,心痛到窒息。只是人群里,有太多的人等着看自己的态度。一狠心,奋力地将手一扬,却因为力道过大,打在了侬兮的脸上。惊呆众人,也使得侬兮愣神。
无声的等待,万千的担忧,即便身在敌人监狱也一心记挂着他的安危。然而,所有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无情的话语和掌掴。
自嘲地一个苦笑,泪无声滑落。无声无息都让旁观者乱了心,更不知当事的白傲雪作何感想。
知道白傲雪迎娶哥舒鸣琴是权宜之计,也知道他心情不畅快,但此举实在让作为旁观者的沈辙也为侬兮感到有些不值。两大步上前,拉上侬兮的手腕,说一句:“我们走。”将不知所措的侬兮带回客栈。
迎亲队伍继续前行。经过这件事,人群明显沉静许多。
走进,侬兮擦擦面颊泪痕,背对沈辙,说:“你帮忙去找清桐好不好?你告诉他,常安洛说高易是派来的探子,要陷害他。还有浮诀国二皇子,好像要答应出兵帮常大成。”
沈辙问:“你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他有危险?”
侬兮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怕侬兮一个人陷入牛角尖,沈辙宽慰说:“我会处理。你待在这儿,别多想,王爷这样做不是毫无原由。如果你被鸣琴公主带走,就算是皇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者,还有很多人等着看王爷态度,他这样做是为了告诉别人,你并不是那么重要。如今王爷处境更为艰难,他担心护不了你周全,才会这样做。”
知白傲雪者之心者,沈辙排在首位毋庸置疑。听完他的解释,侬兮渐渐明白,点头说:“我知道。”
“今晚我会忙到很晚,等我忙完事会过来找你。”
皇帝及皇后在拜礼之后就回了宫里,太子有单独的房间,和党下大臣相聚。大家都知道白傲雪迎娶浮诀国公主,势力大增,太子心有不悦,所以也都有些不敢高声说话。
兵部侍郎车杰见太子一直闷闷不乐地喝酒,自以为是地打抱不平,说:“当初李立不是说,那易侬兮是齐王殿下的女人吗?为此我还特地让人去留意那女人,以为……”
话还没有说完,默默喝着酒的太子脸色更沉,将手中的酒杯用力往桌上一掷,惊得在座的人都愣神惊恐,纷纷低垂着头,那车杰更是吓得跪在地上请罪。也难怪,他们忠心的太子殿下素来以好脾气著称,这会儿却发这么大的火,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在这一群惊恐万分,卑躬屈膝的人中,有一个人却与众不同。虽随众放下了酒杯,但是神情淡定自若。如今的高易已经是太子身边深得信任的人,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自以为对太子了如指掌,却不想只看到了表象。
在他看来,优柔寡断的太子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毕竟周围的人多是趋炎附势、居心叵测之徒。为此,他以为自己接到的任务无比轻松,整天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眼中愤怒的火焰似乎要将这周遭的一切都毁灭,比那火红的‘喜’字还要刺眼。屋中静默,良久之后,太子才冷冷地警告:“谁敢动易侬兮半根毫毛,本殿下定将他碎尸万段。”
言罢,起身离去,不顾众人。高易嘴角划过一抹冷嘲,也随太子离去。
那一夜,白傲雪流连在群客间,强颜欢笑;那一夜,侬兮孤坐在客栈廊头,静默无声。
打更人巡夜,敲击竹梆的声音犹如一颗颗尖锐的石子,重重地叩击侬兮心尖。一长四短的打更声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
“咚——咚!咚!咚!咚!”
她就蜷缩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将头深埋在膝盖间。本就是正月时候,即便皇城处于中部,但是这一月的夜间也极冷,可是侬兮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连披风都不曾披着,更不用说斗篷。
她是有多难过,才会这样坐到了五更天?
沈辙是五更天去客栈的,担心侬兮孤苦伶仃,难渡漫漫长夜。沈辙本想,就算侬兮不与自己说话,那么陪着她也是好的。
沈辙临走的时候说了会过来,侬兮听到步子渐近,本该打声招呼,可是她连头也懒得抬。
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静默不语。仿若沧海桑田的光景,沈辙才说话。
“他喝得烂醉如泥,你在这里孤坐天明。心里都有彼此,多好。如果不是心死,就不要放弃吧。”
那万井笙歌里的人,你可听到寒楼廊角,那一声比碎花落地还轻的叹息?那是她懂你的诉说,那是她痛心的隐忍。连她身边的男子也震惊了,你可有听到?
沈辙背靠在栏杆上,仰头看月朗星稀,喃喃自语:“他做那剖我心的事,我下定决心恨他入骨。可是在知道他有性命之忧的时候,还是不忍心看着他死。”
“我们都被他下了迷魂药,这辈子逃不掉的,就算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也还是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沈辙诧异,猛地撇头看身边的人,却见她若无其事,只抬头看月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