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鸿铃刺杀常安洛(1 / 1)
“你留着他做什么?”莫叔且见到鸿铃的第一句话,如此的不近人情。
颔首的人畏畏缩缩,诺诺地回道:“哥哥,他说要回西城。我可以再跟着他去,可以得到更多的情报。”
扳过她的双肩,那畏缩的人也疑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明:“他已经开始怀疑你,再跟着他,会得不偿失。”
“他没有。”鸿铃辩解。的确,就算在顾青云千般‘挑唆’之下,常安洛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疑虑,但是在看见鸿铃满手的伤痕之后,他彻底后悔了,唯一恨的是没有保护好心爱之人。在鸿铃遭遇火灾之后,更是被愧疚自责深深折磨。
“就算什么都没有,你也不能再跟去。”
莫叔且的命令被鸿铃当做了关心。在感动之余,还记得趁这温情时刻为常安洛开脱,说:“我答应过母亲,要守护哥哥。所有会威胁哥哥的东西,都不能存在。请求哥哥让我跟他回去,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哥哥不放心,也可以让子木和我一起去。”
“你不听我的话吗?”莫叔且想要以此劝告固执的妹妹放弃,可是在看见鸿铃悲伤的眼神时,他慌乱了,以为是自己强势的话惹她伤心。解释说:“你现在回东北城发展势力,白傲雪不在那儿,会安全很多;再者,即使遇到危险,也可以尽快地回到浮决去。”
这样的理由,鸿铃再无反驳的借口。她和常安洛,注定不容世俗所接受。她只想等到合适的时候,对外宣称已经离世,与常安洛一起回额尔济生活,或者滨河竹林也行,总之离开这纷扰的地方就好。可是如今……
莫叔且问:“你是怎么认识他,还能得到他的信任?”
“三言两语也说不完,等到有时间再跟哥哥解释清楚。”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莫叔且也不再追问,说:“你先离开,常安洛我来解决。”
一句话像是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鸿铃的心头,狠狠地憋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摇摇头,克制着哽咽,说:“他是我跟的人,我自己解决。”
“那我留在这儿保护你。”
“不用。哥哥不是还忙着常大成的事吗?解决常安洛后,我会立即去东北城。”
也是,此番出来,没有说明原由,久留不得。莫叔且也不再推辞,点头后嘱咐:“那你自己当心。沈辙和侬兮在回皇城的路上,你带着暗夜的人一路保护,必须保证他二人毫发无损到达。”
站在屋檐下,随着莫叔且的身影,她的心也消失在茫然的雨帘里。
夜幕降临的时候,鸿铃准备最后的膳食,一直坐在桌前等待。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希望,希望永远不要响起敲门声。事与愿违,那敲门声响起,重重地叩在鸿铃的心尖儿上,痛得她快要断气。
他尽量笑得坦然,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不想让她担心。但是她懂得他眉宇间的伤痛,也知道他心里所想,这样一来,就越发难过。
逞强笑着,轻轻捋过她紧皱的眉头,柔声致歉:“杯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尽管眼里还朦着一层薄薄的泪雾,她还是微微摇头,换上了笑颜。邀他进屋,给他找了干净的衣裳,而后一直坐在桌子边上等待。
“这么多美味,有杯语真好。”常安洛笑赞,大步跨到凳子上坐下,大吃特吃。这时候,唯有狼吞虎咽才能掩饰住今日消息的冲击。他已经打探到任州城被破的消息。
顾青云被带到皇城军军部,受到武王的高级待见。不仅还他自由,还以高官厚禄为条件,让其弃暗投明。然而他在要求见过神羯之后,只说了一句‘此生见得对手,当死而无憾’后便自刎而死。这些,自然也传到了常安洛耳中。
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心底蔓延起悲情。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唤‘安洛’,常安洛抬头看向她,见她努力笑着,常安洛又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夫君。
“嗯?”尽量做得坦然。
她浅笑着问:“安洛,对我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常安洛放下筷子,认真地一想,说:“滨河竹林,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那时候,一袭清风,一片青竹,还有一座竹屋,你就站在竹阶的最高处,连眉梢都在笑。我在想‘谁家女儿是芙蓉,莞尔一笑,上我心楼’。”他说着,眉眼含笑,仿佛回到了那时候。而后又问:“你呢?对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你吹竹笛的时候。那首你常吹奏的曲子,叫什么?”
“《冰莲》。冰莲是长在冰原的花,被称为雪域芙蓉,在西城人眼里,那是最纯净的花,像你。”
“曾经以为,额尔济的生活会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直到后来在滨河竹林遇见你,我才改变了看法。如果人生是一场戏,滨河竹林就是那一出最美的摘锦。”
常安洛放下筷子,将手附在鸿铃的手上,笑说:“有你的日子都是美好的。这些时日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所以你先去额尔济,我忙完事就过去找你。好吗?”
鸿铃摇头,她想要做最后的劝说:“我们一起走。不要再回西城好不好?”
“杯语。父亲生我养我,如今正值危难关头,我不能弃他而去。”
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鸿铃知道他去意已决。最后的希望也随着这样的答案破灭。故作生气地站起,背过身去不看常安洛,只是为了掩饰心头的悲痛。
他也不愿离开,只是不能因为不舍而让她陷入任何危难。起身去到她的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宽慰说:“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
忽而转身,泪眼朦胧地看着常安洛,委屈地看着他,模样甚是可怜,说:“我有话跟你说。”
常安洛宠溺地一笑,说:“好,我听着。”
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可是……哥哥是我的全部。”
正为她之前的话感动时,又听到后面的话,常安洛无言以对。无奈地一笑,说:“我知道阿木对你来说很重要,他是你的哥哥,我也会把他当做家人。”
只要是她的哥哥,无论是谁,他都会把那人当家人吗?鸿铃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他清楚地听到她说‘我的哥哥叫哥舒浩然’,还没反应过来,腹部传来透心的冰凉,有什么东西进去,传来一阵绞痛,而后被她推开。
看着他腹部流出的鲜血,她竭力忍住锥心蚀骨的痛,说:“我是浮决公主哥舒鸿铃,接近你是为了得到情报。我不想让你死,是你自寻死路。”
浑身乏力,头晕耳鸣,常安洛心里清楚,此劫难逃。面向西而跪,向遥远的人致歉:“父亲,孩儿不孝,先走一步了。”说完,想要再起身,却再也站不起来,摔在地上。努力翻过身,直直地看着那还失神站在原地的人。颤颤地从衣兜里拿出她亲手送的黑瓷瓶,努力说完最后的话:“我看得到……你的心,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做……敌人,留在我身边。只是,这辈子,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手中的瓷瓶滚落到他的眼角边上,接住了他一生最后的泪。
踉跄着去到他的身边,鸿铃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睡着了’,手却不听使唤地打颤,好不容易捡起小黑瓶。扶着凳子,艰难地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朝门边走去。
候在屋外的昨和子木见她失魂落魄地从身边走过,也知道常安洛的下场了。只是那走近雨帘里的人,却难以放下。她仿佛感知不到大雨如注,只一个劲儿地朝前面挪动步子,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沉重。
昨和子木对着黑压压的雨帘吹一声口哨,而后三个暗夜使者急速出现,单膝跪地敬候吩咐。
“把常安洛带到滨河竹林安葬。”
吩咐之后,朝着那消失在黑夜里的人追去。
找了很久,终于看见那跪在雨中的人。解下自己的黑衣斗篷,双手搭着为她挡雨。她手里紧紧握住唯一的念想。拼尽全力地闭上眼不让泪水滑落,她告诉自己,那人只是睡着了。
她不说,他亦不问,所有的话都沉在冗杂的雨声里。良久的静默后,终于听到她的一声轻唤‘子木’。
双手依旧高高地举着斗篷为她遮雨,单膝跪在她面前。如注的大雨落在昨和子木的脸上,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睁开眼去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在十岁那年,已经跟着母亲走了。直到遇见他,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看着他血流不止,我后悔了,我怕……那种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心里绞啊……绞啊……绞……”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听不清楚。
他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因为知道此时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此刻哪怕她掉一滴泪也好,失声痛哭也好,对于昨和子木来说都将是一味安定剂,那证明身边的人懂得发泄自己的情绪。可是,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哭过,只是跌坐在地上,任凭风雨狂打;亦或是她无声哭泣,只是泪水混在了雨中,寻不到踪影。
一滴晶莹的泪滚落在雨水里,谁也看不见,若是看得真切,必定会发现他红了的眼眶。
缓过神的人,踉跄着站起来,深呼吸,而后说了一句更让昨和子木心痛的话:“杀手无情,我却动心,所以不得善终……不得善终……”
昨和子木朝她怒吼:“鸿铃公主,你这样,他也不会走得安心。”
他待她总是好脾气的,从未大声说话。面对他突然的怒吼,鸿铃却是愣了片刻,而后绝望地看着昨和子木,说:“他不原谅我。”
那样子,仿若真是被世人抛弃一般。昨和子木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把搂过她,紧紧地抱住那可怜的人安慰:“他会原谅的,会的。”
头靠在昨和子木的肩上,眼神呆滞地碎碎念:“他说‘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会……’”